《医不自医》一纸微言

7、七、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早查房之后，李睿回到办公室看见金院长和夏琮正在办公室等自己。
　　看到李睿进来，金副院长赶紧介绍“小睿啊，这是军总院普外科的夏副主任，今天是特地来咱们院考察轻症组这个项目的。”
　　夏琮先伸出手来“李主任您好。”
　　“夏主任好。”
　　李睿叫来了主管轻症组的杨大夫。
　　“这位是杨大夫，我们轻症组的组长，轻症组从筹建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主抓，让他给您介绍情况会更合适一些。”
　　夏琮看了看长相憨厚的杨大夫，点点头“好的。”
　　“这样吧，我们马上就开始工作了，正好先让您看看我们的工作流程，然后再给您具体介绍。”
　　杨建新领着夏琮出了办公室，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郁宁馨迎面走过来，杨建新介绍“这是我们郁宁馨郁大夫，轻症组的创建就是她的创意，郁大夫这位是军总院来的夏副主任。”
　　“郁大夫，等下还有事要向你请教。”
　　“您客气了。”
　　杨建新问“小郁，你干什么去？”
　　“8床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给领导送过去。”
　　“好，你去吧。”
　　郁宁馨刚要走就听见护士站那边有人有人嚼舌根。
　　“要说咱们领导也算是艳福不浅了，走了一个天仙似的的许楠，又填上一个铿锵玫瑰。”
　　一个护士问“你怎么知道？”
　　“你还记得有一周的周六上午领导没来么？就是相亲去了！听说就是军总院的女军医！”
　　又有个护士说“那也不一定就是这个啊。”
　　“看你这就不懂了吧，咱领导这条件，怎么可能是普通医生，怎么着也得是副主任以上级别的吧。”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就算是，李主任跟许楠的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那么快……”
　　“嗨！男人嘛！再说了，领导不着急，领导家里也不着急？！我看这女军医就挺好，咱领导是将门虎子，人家是巾帼英雄。多登对！再有啊……”那个人压低了声音“我看这女军医应该有两下子，这回，别说一个刘茂然，就是十个刘茂然站她面前估计也得打成九级残废！”
　　“嗯！死者为大，议论死人小心遭报应。”
　　郁宁馨听着“火儿”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几步走到护士站，用手里的塑料文件夹拍着台子“干什么呢？！背后嚼舌根子！赶紧干活儿！”
　　上午李睿有台手术，郁宁馨给他做一助。
　　“关腹。”
　　郁宁馨动手缝合，可还是忍不住满脑袋的好奇泡泡“领导……听说你给我们找了个新嫂子？”
　　“你又听见谁说什么了？”
　　“我就是听说……您去相亲了……对象还是个女军医，不会是真的吧。”
　　李睿挑眼看看郁宁馨“是真的？不行么？”
　　“怎么会！领导的私人问题我怎么有资格管……”郁宁馨又追问“那是今天来的那个吗？”
　　李睿举着手用下巴点点眼前“认真你的活儿。”
　　“哦。”郁宁馨悻悻地低下了头。
　　最近，李睿发现自己思念许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承认这不仅仅是因为工作的忙碌，许楠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确实越来越淡。李睿是个善于自省的人，他开始仔细审视自己同许楠之间的感情。
　　李睿开始问自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们之间的爱情究竟到底还剩多少？是否到最后真的已经成了为坚持而坚持？而许楠去世时，自己的崩溃和悲伤到底有多少是为了她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
　　爱情、事业、梦想。
　　他所珍视的这些东西，好像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谁说男人不需要安全感，谁说男人不需要被保护。李睿是真的觉得累了。
　　从手术室出来，李睿听见紧急通道的走廊里有人在打电话，声音气急败坏地。
　　“出院？！你告诉他，他今天要是敢出院！下次就直接进焚尸炉！”
　　这是谁啊？
　　“喂？我找大队长铁路……”
　　李睿推开安全门就看见头上轻烟缭绕的夏琮面目狰狞地挂断电话，李睿走到她身边问“谁啊。”
　　“还能有谁！袁朗！哦……你不认识，出了名的难搞！让他老老实实呆在医院里比杀了他还难，上次出任务回来，手臂受伤，也不知谁给他包扎的。死活不肯换药，我跟铁叔……他们大队长说再不换药就截肢，他们队里四个人死摁着才给他换的。换完了他把纱布收起来揣怀里，跟我说这是‘美人赠我金错刀’，气死我了，从小到大没见他这么酸过。哪个美人啊？！怎么不赠他一瓶耗子药！”
　　李睿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羽毛样的触感轻轻拂过“夏大夫……能把袁朗的病房号告诉我么……”
　　今天李睿难得下班之前完成最后一台手术，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出医院。
　　“领导这么着急干嘛去啊？”
　　“去军总院。”
　　“看嫂子？”
　　“啊！”
　　李睿紧赶慢赶，在探视时间结束之前到了医院，病房里面暂且只有袁朗一个人，他半蜷着身体正睡着。李睿轻手轻脚地走到袁朗身边，比他们上次见面清减了些，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更衬托出脸颊嘴唇无血色的苍白。强悍的人，脆弱起来竟然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自从上次的电话之后，他们有大半个月没联系了。李睿担心他，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义务，但是毕竟从电话里听得出来，那个人的情绪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而且李睿偏执地认为，这跟自己是有一定关系的。
　　如果自己不出现在他面前，也许他就会忘了吴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李睿扒在床沿边上看袁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李睿想抬手碰碰他的脸，最终又放下，低声说“袁朗，我可以是你的药。”
　　袁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进李睿同吴哲一样清澈的眼睛“李睿，你是聪明人。”
　　“吴哲也是。”
　　“这对你不公平……”
　　李睿笑了笑。
　　“袁朗！滚起来喝粥！”
　　有人推门进来，铁路身后还跟着许三多成才齐桓一串，袁朗和李睿赶紧分开。
　　李睿朝几个人点点头，他们回以微笑。
　　袁朗坐起来“领导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怕我现在不来，就只能等着给你收尸了。”
　　夏琮敲敲门走了进来拿起袁朗床头的病历夹翻了翻“没问题，明天的手术正常进行。”
　　李睿想起袁朗当年被人活剐，难得多了句嘴“那个……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军属医院是什么流程，但是这次请务必按照手术规程来，先做麻醉……”
　　“先做麻醉？”夏琮愣了一下，旋即目光如刀狠狠刓了笑得花枝乱颤的袁朗一眼“是啊！可不是么，当年我的疏忽！忘了给袁中尉打麻药，我这不是准备将功补过么，这次我跟麻醉师说，多多的给！我保证你下了手术台还能睡三天！”
　　李睿终于觉得不对劲“他做什么手术啊？”
　　夏琮把检查单递给李睿“李主任自己看吧。查体病人右下腹部疼痛。”
　　李睿接过报告单看了两眼，眼神马上犀利了起来，直接伸手掀被扒裤。
　　齐桓成才痛苦地闭上眼睛把脸别到一边，只有许三多依旧懵懵懂懂地看着。铁路则一脸玩味。
　　袁朗肚子上本来应该有道手术疤痕的地方光洁一片，李睿瞪袁朗“你骗我。”
　　袁朗笑出一脸褶子“在我们这儿叫A。我A你。”
　　李睿冷笑一下“夏主任。”
　　“诶！”
　　“手术刀借我用一下，不劳您动手了，我现在就让他感受一下无麻截盲肠。”
　　“等着我给你拿去。”夏琮转身要出门，袁朗赶紧告饶。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夏琮冷冷一笑，把听着器折巴折巴攥在手里单手叉腰，听诊器一指袁朗“呵呵，老娘当年才是个实习医啊！从那时候开始被你败坏名声！我不就是小时候把你从蝌蚪养大的青蛙给解剖了么？！关键是，后来的烤田鸡腿你吃得可是最香的！还说得感谢我那么棒的刀工。”
　　“诶呀……”袁朗突然缩成一团倒在床上，脸色煞白，李睿赶紧凑上去看。
　　夏琮十分不屑“李主任他A你的！”
　　“……”
　　夏琮环视了一下屋里“行啦，你们讨论一下今晚谁陪床，我先走了。”
　　等夏琮出去，铁路站起来“我得赶紧回队里了，你们谁留下？”
　　成才、许三多跟齐桓争执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成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