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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小轩窗正梳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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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袁朗……袁朗。袁朗!”
吴哲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叫袁朗,带着爱恋带着不舍还有深深地恨意。
嘈杂的武直机舱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看这里,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吴哲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叫袁朗的全名。之后有那么一两个“知情”人氏默默地别过了头……
吴哲哭了,满身满脸都是血,但是他的眼泪那么清澈,跟他的眼睛一样清澈,他全部的重量都在袁朗怀里,袁朗也伤得不轻,他头上也有伤,脑震荡和大量的失血让袁朗眼前不停地腾起白雾,天旋地转,但他不能昏过去,他舍不得。他得好好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儿……
“吴哲……”
你不能死,我爱你……我知道你在等这句话……
袁朗惊醒,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翻出电话本里那个唯一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
对是他的声音,就是他的声音,即使传来的是电磁波,但是这个鲜活的声音带着气息和温度。
“吴哲……”袁朗的声音近乎哀求,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袁队长。”李睿的声音很冷,无机质,三个字却如同手术刀一样锋利,毫不留情地划破了袁朗的幻想,温馨的美梦苏醒之后,袁朗跌坐在冰冷的现实里。
真狠啊……袁朗苦笑着感叹,此时他才真的从梦里醒来,这个跟吴哲很像的人,跟他一样的狠。半点余地都不肯跟他留。
袁朗咽下喉咙间的哽咽,尽量平复自己的声音“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李睿到底还是比吴哲温柔些。
“好啊,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李睿合起桌上的笔记本,摘掉眼镜捏了捏睛明穴,知道自己是被人当成了替身,但是李睿却不想拒绝,如果医生真的是药的话,或许自己就是袁朗的药。
况且,强悍如袁朗,如果不是痛彻心扉,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毕竟他还有一个变态的自尊心。
“什么都行。”
李睿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肝癌手术的手术记录,要听吗?”
“可以。”
李睿明白,袁朗并不在意内容,他只想要这个声音,李睿尽量放缓语调,把报告读得像是在讲课,加上了一些叙述的成分,偶尔做做点评,再说说自己的心得。
袁朗坐在床上闭着眼睛聆听,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那时,为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吴哲来了以后大队里的电子对抗课程一直都是吴哲负责讲授。他永远忘不了吴哲站在讲台上的样子,那样的光彩熠熠,那样的年轻自信,挥洒自如。吴哲不管做什么都是那么优秀。不管哪一面都是那样的迷人。
李睿读完一份报告,停了几分钟,问“还要听吗?”
“不用了……谢谢您,李主任……对不起……”
“中校,作为医生我必须提醒您,您这是饮鸩止渴,是在吸毒。”
“知道,我会尽快戒的。”
“希望您早日康复。”
“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吴哲……”如果这能让你好一点。
李睿还没说完,袁朗就挂断了电话。
李睿莫名愧疚,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也许自己才是毒,是自己的出现给了袁朗一种不该有的……渴望?那自己,究竟是毒还是药?
另外一边,黑暗中,袁朗攥着电话,低低地叫了一声“吴哲……”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记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