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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五章 一念之间 ...

  •   木榕和沈望江从窗缝中看去,只见暴雨之中,数十个黑衣人站在小院内外不同地方,屋梁簌簌落灰,显然连房上都有人,姚大伯和姚大娘被惊醒,在屋里问道:“是谁?”木榕抢先道:“大伯大娘,你们不要出来,熄了烛火。”老两口也意识到凶险,应了一声,就熄了烛火,木榕低声道:“父亲,请您去保护他们,其他的人九儿来应付。”
      沈望江看看外面,道:“你一个人可以吗?”木榕点头,沈望江沉思一下,以他现在的状况,和木榕一样以一当十不成,但保护姚家夫妇绰绰有余,于是点头道:“你当心。”

      独臂董青山伏在隔壁屋脊之上,盯着眼前恶斗,心里感叹:不愧是庄主看重的人,无怪乎他能当上天字堂的堂主,就单这身陷重围却仍能潇洒从容、以一敌十的风度和本事,连他们的堂主孟横塘都只能望其项背。
      涂二在他耳边悄声问:“大哥,我们要现在下去吗?”他们隐在暗处,看得清楚,这数十个黑衣人便是上次在无情谷外和他们一起截杀沈望江的那伙,只是这次人更多、下手更狠,木榕一人独斗,虽是未落下风,但也不能取胜,而且他不仅要抵挡敌人,还要抽身相助沈望江保护姚氏夫妇,眼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应是快要气力不济,再看黑衣人中,已有大半倒下,剩下的也大多受伤,正是偷袭大好时机,董青山点头:“正是时候。”他犹豫一下,又加一句:“只杀沈望江,这位九爷……等堂主发落。”他知道孟崇对木榕宠爱有加,堂主孟横塘也说过:“不要伤他性命”,显然也忌惮几分,所以另加一句,涂二点头应是,一挥手,十几个影子和他一起,直奔沈望江而去。
      沈望江如今内力不济,但他毒性已去除一半,且剑术了得,又有木榕相助,保护姚氏夫妇暂且没有问题,刚刺伤一人,正喘息时,忽见十几道黑影直奔自己而来,招数熟悉,正是无情谷外那些人,沈望江不禁侧头看了木榕一眼,之后持剑相迎,此时他已经打斗半夜,毒性又起,左臂无力,右手也跟着发麻,忽闻得一阵幽香,暗道不好,但再要屏气已然来不及,踉跄一下摔倒,涂二大喜,一刀劈下来,沈望江赤霄剑格开,又反手砸开丁一的剑,方觉手下已没有力气。
      木榕心里一惊,正要去救,却觉心口猛地一阵刺痛,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脸色一白,登时一身的汗,眼前蓦地发黑,一阵昏暗,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一手拄着夜火,唇边鲜血一滴滴落下来。
      沈望江也一惊,心里也担心是金明蛊作怪,但见到前一伙人纵使要杀木榕,也分外顾忌,而后一伙人原本跟木榕就是相识,又心内怀疑,这时董青山一鞭掠过,沈望江只觉肩头一阵剧痛,之后到手指都已麻木,昏迷前只看见木榕纵身而起,夜火所到之处,血光四溅,有血点喷到自己脸上,冰凉刺骨。

      沈潇在路上遇到孟横塘和韦一秋,韦一秋重伤,沈潇大惊,忙问究竟,孟横塘道:“沈兄,韦姑娘说,你救过她一命,如今沈世伯有难,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她,唉,她先于你去寻找沈世伯。”沈潇震惊之后,颇为感动,孟横塘又道:“韦姑娘不想沈兄知道,我也是在路上遇到她的。”见到沈潇询问目光,孟横塘谦然笑道:“沈世伯也是我的长辈,韦姑娘这样的外人都能舍命相助,何况是我。”
      沈潇揖道:“多谢孟兄。”他又关切去看韦一秋伤势,韦一秋恨恨道:“下次让我遇到他,一定撕碎了他。”沈潇问道:“是谁伤的你?”韦一秋看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孟横塘叹道:“是木榕兄弟。”韦一秋冷道:“你还叫他兄弟?”孟横塘叹道:“他是阿语的哥哥,我,唉,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潇虽然来时已经心有准备,但听到韦一秋和孟横塘所说,还是一惊,轻轻摇头:“怎么会……”韦一秋见他不信,别过头去,脸上已有怒色,孟横塘忙道:“沈兄,是这么回事。”韦一秋冷道:“我来解释。我到了姚家村外,见到木榕正联合几个黑衣人截杀令尊,令尊身受重伤,他们便趁虚而入,见我插手,便来围攻,我技不如人,不敌他们几人,受了伤,幸亏孟兄及时赶到,救了我,但沈堡主却被木榕带走了,我们追了一路,不见去向。”
      沈潇犹自惊疑:“确实是他?”韦一秋冷道:“除非我眼睛瞎了。”她有些怒气:“那木榕到底是你何人,你如此处处维护他?”沈潇语塞,孟横塘忙道:“沈兄,我们先带韦姑娘去治伤,然后想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沈潇沉思一下,摇头道:“不,孟兄,辛苦你带韦姑娘先到山下镇中,家父危在旦夕,我先去寻他。”孟横塘点头:“也好。”
      送走了连声嘱咐的孟横塘和怒色未消的韦一秋,沈潇静下心神,细细思量,沿着小路走到姚家村,但见一村已经成为焦土,他心里震惊愤恨,走到村口一家小院,见一对老夫妻倒在血泊中,沈潇一眼瞥见其中一片衣角,正是沈望江所穿衣料,他又惊又喜,循着一路血迹过去,只见小路蜿蜒,杂草丛生,他快步走过去,绕过几条小路,走了能有半日,只见前方一座破庙,庙外十几个黑衣人围住,为首一人向里边叫道:“沈堡主,您再不出来,我们可要闯进去了。”
      不见动静,这人又大声道:“九爷,这功劳您可不能一人独得。”
      沈潇一惊,听另一人也大声道:“就是,九爷,您把沈堡主困在庙中,不让我们见到,是何道理?”之前那人又道:“九爷,就算抓捕沈望江您居功甚伟,也总得让弟兄们都分一杯羹啊。”
      沈潇牙齿紧咬,他也认出,这些人正是在龙泉寺外围攻沈家的那伙人,那次就是木榕带人前去,自己一直不相信他会伤害父亲,但如今不仅四叔这样说,韦一秋也被他重伤,自己更是亲耳听到,他心里一阵冰凉之后,又是怒火灼身,一纵而起,云碧剑分开,直取当先一人咽喉,那人没想到会有人来,一惊之后赶紧还手,他们十几个人围住破庙却不敢动手,就是忌惮木榕武功,但沈潇武功并不比木榕弱,独斗他们十几人也毫不费力,且沈潇在震怒之中,不似平时下手温吞有礼,招招俱是凌厉非常,转瞬间十几人倒地,只剩为首那人连连后退,大声惊呼:“九爷,九爷,救属下啊,属下不敢和您抢功,求您救属下一……”话未说完,沈潇手起剑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沈家堡少主历来都是冷漠文雅的性情,他鲜少在江湖中走动,不与人相交,也不与人为敌,很少和他打斗,就算是争斗起来,也是能让则让,但今日他实在是怒火攻心,下手狠辣,一股怒气尚没有发泄,提剑冲进庙中,一见眼前情形,不由更是震惊大怒。
      荒山野庙,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木榕和沈望江对坐在荒草之上,俱是浑身湿透,沈望江的右手腕和木榕的左手腕交叠放着,其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险些淋漓,沈望江脸色苍白全无血色,眼神里更是震惊焦怒,而木榕侧身背对着庙门而坐,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正点在沈望江胸前的要穴之上。
      沈潇大惊失色,脱口叫道:“爹!”
      沈望江也已看到沈潇,见他持剑而进,刚刚和人一场恶斗,但看起来并无其他异常,多日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只记得最后木榕浑身浴血,醒来时就已在这里,手腕上血似乎在不停地流,身子也麻木无力,木榕体内的真气传到他胸口,每一下都让他痛不可耐,他已经分不清木榕到底是要害他还是要救他,忽然见到沈潇出现,苦于无法开口,只能以目示意,沈潇则将这目光误解成了焦急和求助,心里更是惊怒,双剑一摆,直奔木榕后心和肩头而去。
      这是回龙剑法的一招,叫“双龙夺珠”,连攻两处,无论是侧步还是低身,都无处可避,沈潇虽然愤恨木榕伤害父亲,但原意并不想杀他或重伤他,只想一逼之下,木榕闪躲,便可救出父亲,谁料木榕听到身后风声,只长睫微微一颤,便再无动作,没有躲避也没有还击,脸色凝重眼神深邃,右手手指依然点在沈望江胸口,没有一分移动。
      却听门外一声惨叫,一人大喊:“九爷,救……”一个“命”字没说出口,已然气绝,再听脚步声匆匆而来,沈潇心里一急,惊怒又增几分,那剑势便去无可挡,只是稍变方向,避开要害,这时已有人到了门口,惊呼一声,但也迟了,只听两声血肉撕裂之声,一剑刺进左肩,一剑正中后腰,木榕秀眉一蹙,薄唇轻抿,却仍旧没有动,只见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将他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的农家衣衫再次染红。
      沈潇一击而中,却心头一疼,手足发软,只听一人叫了声:“阿弥陀佛。”沈潇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正是父亲的老友园惠,沈潇这才明白,刚刚是他杀退又来的敌人,不由感激万分,招呼一声,见园惠看向他手中,沈潇低头去看手中双剑,剑身还刺在木榕身上,他手腕轻颤,竟不敢将剑拔出。
      园惠又道了声“阿弥陀佛”,走上前来,轻轻拔下云碧剑,递给沈潇,沈潇接过剑来,云碧剑不沾血,他怔怔看着那血珠从剑身一滴滴滑落,一时竟心痛如绞。
      园惠凝视着木榕的手指姿势,又看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腕,叹息一声,沈潇正要询问,却见木榕已经收回手指,沈望江穴道一解,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沈潇快步过去扶住父亲,“爹,您怎么样?”
      沈望江紧紧握住沈潇的手,端详着他的脸颊,见他并无异常,终于放心下来,道:“爹没事。”他说着不由动一下内力,忽觉畅通无阻,不由一惊,沈潇已经撕下衣襟给他包扎伤口,道:“爹,孩儿不孝,来得迟了,让爹受苦。”沈望江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和园惠打过招呼,将目光落到木榕身上。
      木榕还是刚才盘膝而坐的姿势,只不过双手手心向上放于腿上,正在闭目调息,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园惠递给他一瓶伤药,木榕道:“多谢。”却不去接,而是自己从怀里取出个药瓶,倒了些药粉在手上,回手涂在伤处,他后腰处伤口稍浅,肩头却是云碧剑直透而出,园惠道:“木公子……”
      木榕却眼神一动,抬手止住他的话,侧头向外,凝神细听,园惠三人不由也都侧耳,只听暴雨声中夹杂着些异样,园惠变色道:“至少五十人,已在一里之外。”
      他略一沉思,当机立断,道:“人多势众,沈堡主和木公子都有伤在身,不可硬敌,跟我来。”沈潇扶着沈望江起身,园惠问木榕:“木公子,你的伤……”
      木榕摇头道:“不碍事,劳烦大师相助。”园惠略带讶异,自从慕容羽吟走后,这是他和木榕第一次见面,彼时木榕也还年幼,能不能记得他的长相都未可知,但一见之后便能识别自己身份,且能根据沈望江父子的态度,立刻选择在这时机相信自己,这种决断明辨当真让人敬服,园惠点头,带着三人绕过破庙,后面是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园惠走到一处,拨开草丛,露出一个井盖,他有些尴尬地笑道:“这里直通青城的龙泉寺。”
      原来龙泉寺在泸州和青城各有一处,都是园惠当主持,青城的龙泉寺更小,连小沙弥在内也不过十几个人,园惠偶尔落脚在此,龙泉寺也是少林寺所辖,机关暗道自然都有,但一道暗道通向山中破庙,这种奇特密道也只有园惠想得出来。
      园惠掀开井盖,先让三人进去,自己随后在里边拨动机关,井盖盖好,里边一片黑暗,但走了几步之后,便有微弱的光芒,原来密道石壁之上,每隔几步便嵌着一块萤石,园惠在前头带路,沈潇扶着沈望江随后,木榕走在最后,每走一步,肩头和腰间也是撕扯着的疼,脚步渐渐发软,使劲咬了下嘴唇,眼前却是一阵明一阵暗,沈潇和沈望江不过在他面前几步开外,他却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渐渐的,连影子也只剩下轮廓,木榕按上胸口,难道是金明蛊?但心口却又安安静静,没有一点疼痛感,他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却是一片幽深的黑暗,连一丝光亮都已不见,脚下不知碰到了什么,一个踉跄,身子一晃,扑通摔倒。
      沈潇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木榕双膝跪在地上,一手按着地面,向来都是从容淡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惶恐惊惧的神情,那双原本清澈黑亮的双眸,已是黯然无光。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你们来讨伐沈爹和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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