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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三章 心如死灰 ...

  •   木榕和金池四处寻找卓青松不到,金池道:“不会去了春风渡吧。”他本是开玩笑,说完却把自己吓一跳,“天啊,他不会真去了那吧。”
      木榕道:“春风渡在哪儿?”金池一指前方,“离这里不远,梅林后面就是。”木榕脸色一变:“梅林?”金池点头:“我们这里的梅花四季都开。”
      木榕心生不祥预感,直奔春风渡而去,金池费劲跟上,前方一片梅花盛开,香气扑鼻,卓青松果真现在梅林之下,望着满树梅花发呆,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登时怒吼:“你滚开!”
      木榕低喝道:“回去,这是无情谷禁地。”卓青松大声道:“你管不着。”他说着往梅林深处跑去,木榕抬步去追,这梅林曲折幽深,卓青松跑得毫无章法,他一时也抓不到人,金池好不容易追上来,眼看卓青松已经跑出梅林,忙大喊道:“停步,停步,不能再往前了。”
      卓青松岂肯听他的,往前跑去,木榕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正要将他带回来,忽然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卓青松不由自主闻了闻,心想,这是什么花?香而不俗,母亲那样爱花,院中种遍花草,也没闻过这种花香啊。他不由就去看木榕,却见他脸色大变,松开手丢下自己,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卓青松虽然讨厌木榕,但在他印象里木榕一直是从容镇静,还从没见过他这番表情,心下好奇,快步跟了过去,只见梅林这边,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一阵幽香随风而至,木榕的脸色蓦地变白,他的眼中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直到那一片荆棘丛中的淡蓝色的花海出现他的眼前,他已如魂魄出窍,久久没有反应。
      良久之后,他单膝跪地,伸手试探着要去触摸一片花瓣,他怕又是在梦里,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抚摸,那娇嫩的花蕊随风摇曳,却像是利刃划破他的心口。
      卓青松呆呆地问:“这,这是什么花?”
      木榕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着落向花瓣上,他微微低着头,眼里是欢喜和痛苦凝结的色彩,苍白的唇间划出一声呓语般的呢喃:“怎么会有,这里怎么会有……”
      金池气喘吁吁跟上来,叫道:“不能碰,这九薇有毒。”
      九薇?卓青松瞪大眼睛,这就是九薇花?他两眼忽然喷出烈火,九薇,原来这是九薇,他回头看看盛开的梅花,原来如此,原来这九薇和梅花如此之像,原来父亲衣襟处总爱绣着的不是母亲爱着的梅花,而且那个女人爱着的九薇,原来母亲爱梅花,不过是东施效颦。
      卓青松死死盯着那一大片九薇花海,忽然抬脚,狠狠踏上去,金池惊呼:“不能,快退后,不能踩。”卓青松置若罔闻,眼看他一脚就要踏上去,木榕忽然从震惊中醒来,伸手挡住他的腿,喝道:“回去。”卓青松大怒,折下一只梅枝,抬手就是疏梅剑法的一招,木榕反手夺过梅枝,金池急得大叫:“你们快离开那,不能碰。”卓青松眼珠一转,虚晃一招后,转身就往九薇花海里跑,金池惊呼出声,木榕一手抓住卓青松背心,将他往后一扔,卓青松摔到梅树下,木榕的一只脚脚尖却已经踏在了花海的边缘。
      只这一下,面前的一切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片盛开的九薇花眨眼间全部枯萎,消失不见,唯余根根绿色荆棘,张牙舞爪,这一番变故惊呆了木榕和卓青松,金池则痛声大叫,但他的叫声很快湮没在一声巨响之中,只见前方一块原本被九薇花簇拥的莲花台片片崩碎,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冰棺,棺中一人仰面而躺,彼时朝阳如锦,照在她白皙如玉的侧脸上,她安静地躺在棺中,如沉睡千年,却依旧倾国倾城,惊艳天下。
      卓青松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作,脑子中只有一个字在回荡——美。真美,世上另有这样美的女子。
      木榕呆立着,在冰棺露出来的一刹那,他的呼吸就仿佛被夺去了,灵魂也仿佛出窍,他的双眼紧紧锁在那张如玉脸颊上,忘了言语,忘了动作。对卓青松来说,这张脸只是美,对他来说,却是炸雷般的震惊——不是美,而且熟悉。太熟悉了,这张脸,这双眼睛,这双手,这整个人,他都太熟悉了,在他刚刚有模糊记忆的时候,在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在他开心了需要分享的时候,在他委屈了需要怀抱的时候,在他这一生最开始的四年里,给了他不求回报的温暖和爱。
      木榕呆呆站着,望着冰棺中他曾日夜思念过的容颜,苍白无色的嘴唇轻轻翕动着,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却似无法宣之于口。

      “娘……”
      蓦地,另一个人代替他喃喃地开口,像是无法相信,像是太过震惊。
      沈潇怔怔站在荆棘边上,呆望着不远处的冰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浮图“哎呀”一声,步过满地荆棘,冲过去扶住了冰棺,眼见冰棺渐渐融化,他大喝一声:“离位坎位,快去。”
      金池惊醒,迅速跑过去,搬起冰棺附近一块大石,送到离位之上,沈潇身影一晃,已经将坎位填满,冰棺融化的速度渐渐变缓,金浮图来不及松口气,撒了不知什么药水在棺中,又在冰棺四周设下阵法,沈潇双膝一软,跪在棺前,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只见到母亲的脸庞似乎一直闪动,慈爱的微笑一如往日。
      沈望江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泪水汹涌欲出,似乎有鲜血从他的心口滴落,一滴一滴,痛不欲生。
      木榕还犹在梦中,望着母亲的容颜,听着沈潇的啜泣,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血肉像是被什么搅碎了一般,一颗心直入黑暗。
      一阵凶猛的掌风掠过,他的身子凭空而起,重重跌落在密密麻麻的荆棘丛中。
      五脏六腑是撕裂般的疼痛,锋利的荆棘刺破肌肤,木榕伏在地上,一口鲜血呕出来,两个月不到,他再次尝到了沈望江的赤焰掌,这次不似上次尚有留情,十成十的功力,杀机骤起,木榕眼前金星乱晃,耳朵轰鸣,看不清什么,只有沈潇的哀泣低低传来,他心如死灰,双眼一闭,只等沈望江一掌结果他的性命。
      沈望江的手停在木榕头顶一寸之外,颤抖着,收回又砸下,反复几次之后,他嘶吼一声,一手拔起数根荆棘,完全感受不到双手被划得鲜血淋漓,扬起手,荆棘狠狠抽在木榕的身上。
      尖锐的疼痛寸寸撕裂肌肤,木榕侧卧在荆棘之中,头埋在臂弯里,任沈望江在他身上发泄痛苦和憎恨,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一点躲避,自责和痛楚已经超越了□□的折磨,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从里到外都是麻木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肆虐——我害死了母亲,十五年后,又一次害死了母亲。这个事实像是一把剑在他的身体里不停地疯狂搅动,一颗心和他的身体一样,血肉模糊。
      沈望江两眼赤红,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木榕是谁,只是机械地挥着手臂,荆棘一丛又一丛地被拔起,断了一根又一根。
      抽打如疾风骤雨,无休无止,木榕伏在地上,浑身痉挛,指甲断裂,疼痛湮没了他的灵魂,他却在模糊的意志中,自虐般地希望能再痛一点,再痛一点。

      金池刚刚听金浮图的吩咐布好新的阵法,回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大喊道:“喂喂,快住手,你要打死他啊。”
      金浮图回头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又转头忙碌,金池急得跺脚,但沈望江满眼血丝脸色铁青的模样让他不敢靠近,他情急之下看到沈潇,一把拉起他,“喂,你看看你爹啊。”
      沈潇恍恍惚惚地回头,只看见一片碧绿,那碧绿中却有一股股鲜红蔓延出来,狂风舞动,半张惨白如雪的面孔若隐若现。
      “爹!”沈潇如梦初醒,跑过去抓住沈望江的手,大声道,“您停手啊。”
      沈望江一用力挣脱他的手,手臂又挥下去,沈潇扑通跪下抱住他的腿,两行泪水滑下,哭道:“爹,娘看着呢……”
      沈望江如遭雷击,手臂停在半空,一丛沾着血肉的荆棘倏然落地,他两眼无光,茫然失神。
      沈潇扑过去,木榕躺在一片鲜红和翠色之中,双目紧闭,面如白雪,衣衫尽碎,遍身血痕。
      沈潇颤抖着手探向他的脸颊,那脸颊上都是鲜血,沈潇颤声叫着:“木榕,木榕……”
      没有任何回应,木榕如一滩失去生命的血肉,无声无息,唯有汗水一行行滑入鬓角,如泪水无言。
      沈望江兀自茫然站着,似是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阳光正好,照在一地鲜血之上,反射着艳丽的光芒。
      一瞬间什么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沈潇颤抖的低唤回响,却无人回应。

  • 作者有话要说:  有聪明的孩子已经猜到了,奖励一朵小红花。
    多多留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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