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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一章 一诺千金 ...

  •   木榕眉心一蹙,将夜火向前一推,灌注内力在右掌之上,夜火便如一只火烛向毒物们冲入,眨眼间压死无数,却也激怒了幸存的一些,它们仿佛有灵性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张牙舞爪地直奔二人而来,木榕若是此时起身带着卓青松后退,也可逃离,但他相信自己若是双膝离地,金浮图定然不会再救卓青松。木榕催动内力,夜火忽如一阵旋风骤起,在毒物之中闪电般转动,所到之处死伤无数,余下的便四散逃开,却又在远处积聚成一团,土球般滚了过来。
      卓青松头皮发麻,眼睛一闭,忽觉身上一阵酥麻,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木榕喝道:“伸手!”卓青松不由自主伸出右手,睁眼一看,只见一只红蛤正在他手背上趴着,肚皮一鼓一鼓,卓青松下意识就要甩手,木榕出手如电,两只手指夹起红蛤,那红蛤口中吐出一股红气,木榕使劲一甩,将其准确甩到那一团之中,一抹红色迅速被湮没,那团毒球却倏地瓦解,各种毒物争先恐后地四外奔逃,却最多只奔了三四步,便全部倒地抽搐而亡,木榕手腕一翻,一块石子不偏不倚砸中正要扑过来的红蛤,将它压死在地。
      卓青松惊吓之后觉出门道,想来这红蛤是个剧毒之物,其他毒物都不及它,他暗中后怕,幸好木榕及时将它扔出去,不然那些毒物控制不了不说,这红蛤一吐毒气,他二人也要遭殃。
      卓青松心念至此,忽然想到,那红蛤曾吐出一股毒气在木榕手上,他不禁抬头去看木榕,果真见他脸色越发苍白,身形摇摇欲倒,忽地弯下腰,咳出几口鲜血。
      卓青松咬牙,活该,谁要你救我了,谁要你多管闲事,他狠心偏头要不看,余光却瞥见一条黑影闪电般直扑而来,他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已然脱口大叫:“小心!”
      木榕上身一动,右手挥出,只听一声嘶叫,那物向后一缩,木榕正要再次出手,脑后却传来一阵冷气,他来不及回头,只觉身子一紧,一条滑腻冰冷的身躯已经缠上他的身子,黑色的三角脑袋伸到他的眼前,挑衅一般吐着芯子。
      好一条剧毒蟒蛇,木榕身子动弹不得,腿脚却仍未离地,蟒蛇越缠越紧,他呼吸渐渐困难,那黑蟒却不急于吃掉他,把他当猎物一样玩弄,似乎在欣赏他的痛苦和挣扎,这则给了木榕思考的机会,他右手轻轻动了动,食指点向黑蟒,这一指灌注内力,黑蟒感受到不适,身形一松,木榕趁势抽出右手,直取黑蟒的双眼,黑蟒头一歪躲过,似被激怒,血盆大口一张,直奔木榕头颅而去,卓青松惊呼一声,黑蟒听闻动静,停了一下,先前那只白蟒刚静静伏在地上,此时突然跃起,奔卓青松而去,木榕心急之下,右手忽然触到一物,心里一喜,一把从靴中抽了出来,瞅准黑蟒的七寸,狠狠刺了下去,黑蟒哀嚎一声,巨大的身形蹭的窜了出去,那白蟒一愣神的功夫,木榕手一抬,寒光穿透白蟒身躯,将它钉在了地上,白蟒嘶鸣一声,抽动几下,伏地而亡,黑蟒逃窜不远,回首一看,要奔回来,动了几步,也没了气息。
      这几下如电光火石,卓青松两眼发直,僵卧无声,一道闪电划过,他身上一阵钝痛,毒性发作,登时晕厥。
      木榕以手拄地,眼前一阵金花乱撞,各种毒性在胸腹间乱撞,痛入骨髓,滴滴鲜血自唇角滑落在地。

      不远处的屋中,金浮图师徒目睹了这场打斗。金池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不住地惊叫,金浮图鄙视地看他一眼,金池闭上嘴,过了一会却又忍不住又开口问:“师父,这人真的没有动过地方啊,一百个头我也数了,一个不少。”
      金浮图白眼道:“怎么,想让我救人?”
      金池挠挠头发:“啊,师父,您想杀了他?”
      以他的经验,师父一旦这样说话,就是非但不打算救人,反而要杀人了,他不禁为木榕二人哀悼。哪只金浮图却摇摇头,金池又“啊”了一声:“师父,难道您要救人?”
      金浮图脸色变得凝重,道:“救不救人,取决于他。”
      “啊?师父,您要他做什么?”
      金浮图望着窗外雨中长跪的身影,慢慢道:“我要让他去杀一个人。”
      “谁啊?”
      “原长河。”
      “啊”金池低呼一声,他知道师父有个大仇人叫原长河,武艺极佳,师父打他不过,也不肯求他人,难不成师父认为这年轻人有这本事?

      天色渐明,一夜过去,雨还未停。
      金浮图干净的靴子停在木榕面前。
      木榕抬头,一夜的雨淋,他胸口作痛,咳声强压,却还是目光清淡。
      “前辈还有什么条件?”
      金浮图淡淡道:“我提什么条件你都能满足吗?”木榕道:“在下定不辱使命。”
      “好生自负的小子”金浮图一指东南方向,道:“雍州城外东南三十里有个刀马镇,镇里有个刀马堂,刀马堂堂主是我的仇人。”
      木榕沉吟:“刀马堂堂主?原长河”
      “没错,就是他。”
      木榕点头:“好。”
      金浮图问道:“你不问问他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该不该杀?”
      木榕道:“他是好是坏,和我无关。”
      金浮图一拍手掌:“好,痛快。今夜子时,你若能提着原长河的头颅到此,我便救你弟弟一命。”
      木榕起身:“多谢山鬼先生。”他伸手欲将卓青松抱起,金浮图道:“他禁不住你这样折腾,放在这里,我不会碰他,你既然来到这里,就该听到过我的规矩。”
      山鬼和人交换条件之后,便要将病人留在这里,不会救治也不会伤害,待条件满足,便开始救人,若条件没有满足,病人的死活他便不再管。
      木榕微微一笑,果真将卓青松放下,道:“今夜子时,晚辈再来叨扰。”
      他说着向前迈了一步,忽然转了方向,直奔金浮图而来,金浮图挥手竿相迎,却不知木榕直接掠过他,一把扣住了他竹屋门口金池的脉门。
      金池吓了一跳,“啊”都一声叫出来,木榕扣着他手腕,向后一掠,金浮图怒道:“小子,你想做什么?”
      木榕微笑:“没什么,在下只是仰慕金兄,想邀他同去万马镇。”
      金浮图气得胡子翘起来:“你敢挟持我徒弟当人质。”木榕淡笑:“晚辈并无此意。”金浮图指着卓青松道:“你就不怕我掐死这小子?”木榕笑容不改:“山鬼先生一诺千金,晚辈钦佩不已。”
      这位叫山鬼的金先生别的优点都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信守承诺,说过的话从不改变,定下的规矩从不违背,他纵使再恨再气,也不会伤害卓青松。
      金浮图气得大叫,眼睁睁看着木榕挟着金池踏水而去。

      刀马镇,刀马堂。
      原长河一生江湖风雨,两年前便已金盆洗手,但他的名号在江湖中却一直响亮。
      原长河出生贫寒,少时无意捡到一副绝世刀谱,又无意遇到名师,遂成一代大侠,他念及自己幼时孤苦,成名后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己任,从不杀一个好人,却也从不放过一个落入他视线的坏人,整个刀马镇几乎是刀马堂的天下,而刀马堂的原长河,又俨然是刀马镇的保护伞,在刀马镇百姓的心里,只要有原大侠在,就有他们的一粥一饭、安稳生活。
      这天原长河在家中会客,客是贵客,原本是个欢乐时候。
      一个黑衣刺客的到来却让整个刀马堂陷入了悲愤和恐慌。
      一人、一把匕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取走了原长河的首级。
      原长河门下子弟数十,刀马堂护卫百十,却无一人能阻拦得住,那人身形如电,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刀马堂一片哗然,那人提着原长河的首级,跃过高墙,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夜色里,有一人忽飞身过去,在巷子口处,两只银钩拦住他的去路,两人二话不说,战在一处,几十个回合后,双钩者已落入下风,听到有人道:“锦衣,罢手。”
      锦衣抽回双钩,走到来人身后:“殿下。”来人道:“你先退下。”
      这人眉眼温和,正是端王萧朗,彼时他正在刀马堂做客,和原长河相谈甚欢,锦衣刚去如厕,回来时刚能赶上木榕离开,听到萧朗的吩咐,他后退几步,隐身在夜色中。
      萧朗注视着面前的人,人1皮[]面1具,唯有一双眼睛在夜里闪着清澈的光芒,照进他的心里,让他蓦然一痛。
      “阿榕……”他低低唤道,“是你……”
      木榕长睫微动,沉默片刻后,道:“周兄,别来无恙。”
      萧朗轻轻摇头:“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和贤弟重逢。”他的目光缓缓落到木榕手中的首级上,那首级面目如生,刚刚还和他交谈正好。
      “为什么?”他直视着木榕的眼睛,“你和他有仇?”
      木榕摇头:“无冤无仇。”萧朗问道:“那是为何?”木榕沉默一下,道:“他和别人有仇。”萧朗眉头一蹙:“你有求于人?”木榕点头:“是。”萧朗蹙眉沉思,脸色忽然一变,脱口道:“是青——”他转而恢复神色,接着道:“是那位叫清卓的小兄弟?”
      木榕眼中寒意陡生,萧朗哂笑:“想杀我灭口吗?”
      木榕没有表情的面上却似有一丝微笑,他轻轻摇头:“不会。”
      萧朗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你可知道原大侠是什么人?”
      木榕淡淡道:“听说是一个好人。”
      萧朗凄然一笑:“不仅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大好人。”
      木榕不语,萧朗道:“这刀马镇能有数十年安宁,都是他庇佑所致,有他在,便有刀马镇日日平安。这刀马镇中,只要有人有不平之事,找到他原长河,他都会全权处理秉公论断;有人身负冤屈,找他哭诉,他便可千里奔波为人洗雪;他一诺千金,宁可赴汤蹈火,也要将他人托付之事做到;他每月十五都会布施粥饭,这刀马镇多少乞丐贫农,都因他的善行而得以活命。”萧朗的声音慢慢提高,是从未有过的激动,“阿榕,你可知道,原长河一死,这刀马镇中,就要有多少人因他而无法得生,你只想救一人,就没想过其他千万人的生命吗?”
      木榕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提着原长河首级,没有打扰,静静听完萧朗的话,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直到萧朗说完,他慢慢摇头道:“在下没有周兄心怀天下的胸襟,千人也好,万人也罢,我既然不认得,那便如同没有。”
      萧朗痛心疾首地看着他:“阿榕,你不是这样的人。”
      木榕似是又一笑:“周兄,你也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萧朗瞳孔一紧,落到他手中匕首上,那龙纹刀鞘,他在朝堂上是见过的。
      “安王所赠?你,你竟然接受安王赠送的东西?你定然也知道他是什么人。”
      木榕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但这些,都和周兄无关。”
      萧朗痛心道:“阿榕,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木榕哂笑道:“在下本就如此,抱歉,让周兄失望了。”
      萧朗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犹如深邃夜空,深不见底。萧朗缓缓摇头:“罢了,你走吧,我不让锦衣拦你。”
      木榕淡淡道:“他拦不住我。”
      萧朗凄苦一笑:“是,他拦不住你,我也拦不住你,你走吧。”
      夜色浓重,木榕似是一点头:“后会有期。”黑色的身影拔地而起,翩然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血腥气渐渐散去,萧朗伫立在夜色之中,良久无言。
      锦衣悄声来到他身后:“殿下,真的让他走了?”
      萧朗闭上眼:“刀马堂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锦衣吃惊地瞪圆眼睛,萧朗道:“怎么?”锦衣张张嘴:“殿下,据属下所知,您并没有龙阳之好。”萧朗本在忧伤之中,听到此话却苦笑不已:“胡说什么。”锦衣指着木榕远去的方向道:“主子,这个人,他看似谦谦君子,实则阴狠毒辣,您最憎恨这样的性格,但对他,您不仅青眼相看,还百般纵容,您向来最恨滥杀无辜之人,却放任他安然离开,还要变相保护他,主子,属下实在想不通。”
      萧朗的眼中有隐隐的波澜荡漾,“你不知道”,他轻轻摇头,“他自幼失怙,孤苦伶仃无人佑护,抚育教养他之人,却又……又阴鸷毒辣,并非良善长者,他如此行径,并不都是出自本心,若能……若能晓谕指引,或可回归正途,我实是不愿见到他,堕入黑暗。”
      温和的嗓音里有若隐若现的忧伤,锦衣仍是不明白,但他没有再询问,而是默然听完主人的低诉。

      黑暗之中,木榕一手提着原长河首级,一手挟着金池,展开身形,在子时之前,再次来到无情谷写月湖畔。
      今夜月圆皎洁,金浮图正在湖边钓鱼。
      木榕先将金池穴道解开,金池揉揉胳膊,不恼他劫持自己,反而由衷赞叹:“你这轻功真是不错。”
      木榕又将原长河首级奉上,金浮图端在手中认真凝视,忽然仰天大笑:“好,好,好。”他转过头,道:“山鬼一诺千金,你弟弟的性命,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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