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46、第四十五章 赤焰横空

　　沈望江这次到龙泉寺，跟随他的除了儿子沈潇，还有沈延年、沈北丘之子沈越，以及他的堂弟沈无忧。沈无忧是他们这一辈年纪最小的，沈潇等都称他为“小叔”。
　　沈潇听从父命，和沈延年三人一起先回沈家堡，沈无忧性格活泼爱胡闹，沈越性子和他很像，叔侄两个笑闹不止，沈潇却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离开龙泉寺有十里左右之时，路边树林里忽然呼啸一声，紧跟着几队黑衣人欺身上来，二话不说，各自为队，分开直奔他们而来。
　　沈潇一惊，这是泸州，是沈家堡的地盘，竟然有人敢来行刺，真是匪夷所思，但这数十人来势凶猛，且招招狠毒，他抽出云碧剑，一剑砍到一人，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没有人回答他，树林里却有一人道：“沈家堡少主果真名不虚传，肖钰，你去还是我去？”
　　这人面相斯文，正是慕容庭手下呼显，肖钰昂然道：“当然我去。”呼显笑道：“那就看谁有这本事能拿下他了。”他话未说完，人已经窜了出去，手中玉笛直奔沈潇而去，肖钰一跺脚：“老呼，你又使诈，等我去擒他。”他说着也紧跟其后，两人谁也不肯想让，竟双双和沈潇纠缠到一起。
　　树林里只剩两人，俱是黑衣蒙面，一人笑道：“贤弟，该动手了。”
　　听声音正是孟横塘，听一人点头道：“请孟兄接应其他弟兄。”
　　这清亮的声音却是木榕，只见他身形一晃，眨眼间已经到了打斗阵营之后，孟横塘不由叹道：“好轻功。”
　　他定睛看去，只见木榕手持宝剑，格开他人，直奔中间的马车而去，他们的计划中，沈望江坐车，其他人骑马，陈枭雄的黄字部拦住十几个护卫，呼显的玄字部格住沈家普通弟子，玄字部副堂主韩成去对付沈延年，肖钰和呼显一人杀沈潇，一人随时帮助其他人，孟横塘接应断后，木榕则亲自到车前，击杀沈望江。为了一举成功，木榕右手持剑，左手手指间夹了几枚染了剧毒的金针，车帘一开，金针便先出手，谅沈望江也难以逃脱。
　　孟横塘凝神看着，却见木榕用剑划开车帘，脸上登时一怔，之后迅速转身，剑花一挽，挑开一人，迅速撤离车边。
　　孟横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车里没人！他心头一惊，仔细看去，沈家队伍里也没有沈望江此人，他暗自心惊——糟糕，沈望江竟然不在！
　　计划顿时改变，孟横塘仍不露面，他隐在树丛之中，凝目看去，见呼显和肖钰久战沈潇不下，木榕持剑而上，迅速换下二人，和沈潇战在一处。孟横塘眉头一皱，心道——不妙！
　　他这里心神不定正琢磨要如何改变计划之时，那边沈潇和木榕已经战了数十回合，沈潇学剑近二十年，回龙剑法是沈家祖传，他已用得炉火纯青，见眼前刺客用剑，他本心中有底，但战了几十回合，却大为震惊——这人用剑并不纯熟，但剑术诡异精妙，且招招都是回龙剑法的克星，沈潇心念电转，难道此人竟熟知回龙剑法，创出一套和它相生相克的剑术，以此来刺杀父亲？若真如此，这人心思缜密歹毒，真是出人意料。他一招“天山折梅”去压对方手腕，对方身子轻旋，手中宝剑一转，刺向他的左腿，沈潇本是极为沉郁清淡的性子，也很少和人打斗如此激烈，这次久战未下，对方又是如此高手，竟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毕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于是双手一拍一伸，云碧剑从中分开，他左右手用剑俱佳，两柄宝剑似两泓秋水，荧光夺目。木榕知道云碧剑是绝世宝剑，也知道它的厉害，不敢用手中剑去硬拼，只是回旋翻转，不碰云碧剑剑身，沈潇也看出来此意，他本想一剑削落对方之剑，但他们相斗近百回合，对方一柄普通长剑用得绝妙无双，他竟萌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所以并不在兵刃上占便宜，只想用招数赢他。
　　这时韩成和沈延年、呼显和沈越、肖钰和沈无忧已经也战得正酣，沈延年一剑砍伤韩成手臂，过来协助沈潇，韩成受伤，一个沈家弟子出手要杀他，却有一根金针飞过来，直入他手腕，韩成逃得一命，反手要下杀手，却觉手腕一麻，不知哪里的石子打中，那弟子转身躲过，韩成大怒，追上去两人相斗。
　　这下别人不说，沈潇先糊涂了，韩成没看到，他却看得清楚，金针是从和他打斗那蒙面人的手指中射出，石子是他见空从地上挑起，这一射一挑，救的却是两面的人，他又想到这人刚才虽是招数绝伦，却和自己一样，不见狠毒杀招，竟有要留他性命之意。那，这人到底哪头的？
　　沈潇迷糊，沈延年却没看清，他一剑再上，直刺木榕心口，木榕受沈潇沈延年两人夹击，已经是全力应付，再一分神救人，一招落败，沈延年大喜，一剑之后，紧跟着左手一掌拍上，他本以为可以一招得逞，却见木榕原地不动，上身向后一倒，避过一剑，左腿一抬，踢向沈延年胸口，沈延年大惊，一剑削向他左腿，木榕左腿收回，转而踢向他腿骨，之后趁势在空中一翻，眨眼功夫，他身形已如鬼魅一般已经稳稳落地。
　　沈延年右腿疼痛难忍，只觉腿骨已断，再听风声一凉，长剑已直奔他咽喉而来，沈延年大惊失色，不及多想，忍着巨痛向左一闪身，自己躲过，却将他右侧的沈潇让了出来，这一剑眼看已经无法收回，就要刺到沈潇身上，沈潇避无可避，却见和他打斗之人似是眉头一蹙，之后将剑锋一转，避开沈潇要害，刺入他的肩头，之后他左手抬起，一掌拍到正在庆幸的沈延年胸口。
　　沈延年未料他非但没有杀沈潇，反而打向自己，不及躲避，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胸口，像是带了十分怒火，沈延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昏迷过去。
　　沈潇也惊了一下，他再看那人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忽觉熟悉无比，一时怔住分辨，那人已经转身替肖钰抵挡住沈无忧，眼看沈无忧要败，沈潇深吸一口气，飞身而上，再次抵住木榕的剑，喝道：“你是谁？”
　　木榕并不答话，只回身抵挡，沈潇此时心绪微乱，渐渐落于下风，忽听一声断喝：“退下！”
　　这一声如猛虎啸谷，木榕退后一步，只见沈望江已经手持赤霄剑站在不远处，脸沉如水，眉心紧蹙，双目如电紧紧盯着他。
　　他一来让其他人都停了下来，肖钰等知道沈望江的本事，刷地围在木榕身边，就等他一招过来，齐心而上，这时忽听树林里一声呼啸，一个黑衣人身形如电窜出来，低声道：“撤！”
　　肖钰和呼显等认得这人是地字部副堂主段空，只听他道：“堂主有令，撤！”
　　肖钰等一愣，木榕已经道：“你们先走。”
　　肖钰道：“不成，要走一起走。”
　　他们已知形势大变，要在今日杀的了沈望江已是太难，不如全身而退，木榕却道：“不，你们先走，我抵住他们。”
　　几人执意不肯，段空低喝道：“你们要违抗堂主之令吗？”孟横塘之位在他们之上，所以呼显等都很犹豫，肖钰则是执意不肯，木榕知道他身为副堂主，若是自己全身而退，留堂主御敌，回去也要受重罚，于是手指一抬，点到他穴道，肖钰不妨，登时昏迷，木榕将他扔给呼显，道：“走，不要牺牲大家性命。”
　　呼显抱着肖钰，转身就走，陈枭雄一跺脚，脱口道：“九爷！”
　　这一声大了点，沈望江和沈潇都听得清楚，沈潇顿时脸色一变，再看沈望江脸色铁青，却无动容，似是早已料到如此，他喝道：“都拦下！”
　　沈家子弟也已死伤大半，其余者听到堡主命令，纷纷拦过去，木榕挥剑如虹，闪身抵挡，呼显等且战且退，终于窜入树林不见。
　　木榕黑衣上都是血迹，一滴滴往下落，大多都是沈家子弟的血，沈望江盯着那血，眼中戾气一闪，冷笑道：“好剑法！让老夫来好好领教领教这位英雄的剑法！”
　　他话音未落，赤霄剑已经到了木榕跟前，木榕闪身避开，沈望江二话不说，另一剑又到，木榕再次避让，很快避过三招，沈望江冷笑：“再不还手，我便一剑刺死你。”他说着一剑又到，木榕持剑挺上，两人身形很快迅速闪动，沈潇看得心惊胆战，只觉那人招招退让，父亲却是一招紧似一招，他和父亲学剑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杀机毕露的时候，见父亲一招“白虹贯日”过去，那人似已无力抵挡，他心下一惊，云碧剑出手，格开赤霄剑，叫道：“爹，手下留情。”
　　沈望江回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怒道：“滚回去！”
　　他们父子相依为命多年，沈望江对沈潇疼爱怜惜，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这是沈潇第一次挨打，他一时愣在当场。
　　木榕身形闪动，就要退出，沈望江冷笑道：“还想走吗？你有本事破回龙剑法，不妨也破一下我的赤焰横空。”
　　赤霄剑划出一道烈焰般的弧线，这赤焰横空是沈家第一剑术，传到至今练成之人极少，沈望江是三代之人第一人，沈潇年纪尚轻，还未开始练，他见父亲今日竟用起此剑术，不知是觉得敌人难斗，还是太过气愤。
　　木榕只觉一股烈火般的灼热感扑面而来，他虽是在卓熙的严苛教导下武功已鲜有人敌，但这极少的人当中，沈望江就是一个，他敢和沈潇对抗回龙剑法，却不敢和沈望江碰硬，见沈望江一剑刺来，闪身后退，沈望江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用一招“流风回雪”，剑尖横扫，直奔他腰间，这套赤焰横空江湖中没几个人见过，木榕也不例外，他侧身躲过，沈望江却已经把剑一横，像是用一只长鞭，一剑拍在他的后心上。
　　锐利的剑锋在背后划出一道长痕，剑身却像是一把重鞭，木榕一口鲜血呕出来，身子一晃，眼前一阵眩晕，沈望江不等他喘息过来，一手夺了他的剑下来，用手一弹，长剑断为两截，他随手一扔，之后一掌拍在木榕的胸口，木榕向后踉跄两步，沈望江紧跟着一脚踢上他的左腿，只听“咔嚓”一声，木榕站立不稳，扑通摔倒，脸色一白，登时昏迷不醒。
　　这几下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其他人都已经看呆。沈潇怔怔盯着木榕脸上的黑巾，竟不敢上前去掀起，唯恐是他心中几乎已经认定的结果，他又看向父亲，沈望江也盯着木榕看，但他眼里却还是燃烧的烈火。沈潇一阵冷战，父亲刚才那几下不像是对敌，倒像是在泄愤，第一掌像是教训，第二掌和那一腿，却像是在给沈延年报仇。
　　他正无措时，沈望江已经将赤霄剑归鞘，回头冷冷吩咐弟子道：“将他绑了，拖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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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的大逆不道正好撞到老沈的怒火上，没招啊没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