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23、第二十三章 迷魂之塔

　　木榕，罗凤孤和周朗三人一路都没有碰到云开等人，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向前，罗凤孤手里的火折子已经要燃尽，但除了一路机关密阵，没有任何收获。周朗看着木榕和罗凤孤谁也不说话，却极其默契地一左一右探路，他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笑道:“榕弟啊，我记得你一直和凤孤不对付啊，你明明是和哥哥我更亲近一些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先替凤孤挡危险呢。”
　　他满面带笑，言语无辜，木榕笑道:“有么？那是因为周兄太安全了，而罗公子是难得的后起之秀，小弟不忍心让他丧命于此。”
　　周朗不可思议地道:“可是凤孤武功卓绝，愚兄却根本不会武功啊。”
　　这回是罗凤孤道:“周兄的确不会武功，但令侍卫的武功并不在我二人之下，有他亦步亦趋随身护卫，周兄还怕什么呢？”
　　周朗四处一望:“你说锦衣？他一直没有跟我过来啊。”
　　他话未说完，就见木榕和罗凤孤一同出手，一棍一鞭几乎同时甩出，一取他的咽喉，一取他的胸口，眼看周朗就要丧身，却有一道寒光闪过，两只银钩斜刺里划过来，一上一下挡住了一棍一鞭，夜火和亮银鞭都是绝世名器，但这看似普通的双钩却丝毫不见逊色，双方僵持不下，周朗忽然哈哈大笑:“锦衣，住手。”
　　锦衣听话地将双钩向后一撤，木榕和罗凤孤也同时收手，锦衣退步到周朗身后，但还是两眼警备地盯着他们。
　　周朗大笑:“若是让别人看到，一向不和的木公子和罗公子竟然如此默契一致对外，会是怎样情形呢？”
　　木榕收棍在手，回道:“若是让别人看到，金枝玉叶也会到这小小的徽州城，又会如何呢？端王殿下！”
　　周朗眼中的光芒翻了翻，之后归于平静，他微微一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猜到了，看来我交的这两个小兄弟果真不同凡响。”
　　木榕和罗凤孤相隔不远站着，周朗笑道:“你们两个是想携手同时对付我这个大哥吗？凤孤，依你看，到底是愚兄更值得信任，还是榕弟呢？”
　　罗凤孤面无表情道:“我谁都不会信任。”
　　“不不不”周朗含笑摇头，四处望着，道:“在这种时候，还是要选择一个人相信的比较好。”
　　罗凤孤依旧神色阴郁，道:“我只相信我自己。”
　　周朗转向木榕，笑问:“你呢，小弟？”
　　木榕侧头似是思考片刻，之后一笑道:“我还是更愿意相信周兄。”
　　周朗爽朗大笑:“好兄弟。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萧朗。”
　　木榕笑道:“在下木榕。”
　　萧朗探究地看他:“榕弟只有这一个名字吗？”
　　木榕又一笑道:“自然。小弟不似罗公子绮罗丛中长大，连外号都有趣可爱。”
　　罗凤孤的一张俊脸迅速变黑，萧朗难掩好奇之心，连连追问:“凤孤的外号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木榕一本正经地道:“银鞭童子，冷面小阎王。”
　　话音未落，罗凤孤的亮银鞭已经到了他的胸口，木榕灵活地向后一躲，一脸笑容。
　　萧朗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木榕道:“你啊你啊，你这张嘴啊，真是……”他大笑不止，罗凤孤脸色铁青，怒目而视。
　　萧朗笑了个够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木榕和罗凤孤，忽然叹了口气，正色道:“榕弟，凤孤，虽然我对你们隐瞒了身份，但我确实真心想交你们这两个朋友的，你们千万不要怪我。”
　　木榕笑道:“我不在意。”言外之意就是罗凤孤在不在意就不知道了，罗凤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之后道:“本来说的就是不论身份地位，只交心而已，所以端王殿下不必在意，何况，隐瞒了身份的，不一定只有端王殿下一个人。”
　　萧朗叹道:“凤孤果真是光风霁月的少侠，愚兄能结交两位贤弟，远胜过做什么王爷殿下，两位贤弟以后还是叫我周兄吧，这个称呼听着亲切。”
　　木榕和罗凤孤都没有回答，两人不约而同凝神细听，萧朗转头见锦衣也握着双钩，侧耳听着什么，他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也屏气凝神并不打扰，果真，不一会从远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除了萧朗，其他三人都持起兵器，一同看向外边，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锦衣双钩使出，直奔来人而去，忽听罗凤孤喊道:“住手，不是敌人！”
　　锦衣蓦地收回招式，定睛看去，来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少年，竟是岳小天。
　　罗凤孤拉他在身边，沉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孟横塘和沈潇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看了木榕一眼，岳小天也就随着他目光看去，口中答道:“外边来了几个黑衣人，他们一起去追了，应该都没有下来，咦，木大哥，你担心他们吗。”
　　木榕微微一怔:“怎么？”
　　岳小天摸摸鼻子，自言自语地道:“刚才沈兄也是这幅表情，孟兄还跟他说，让他不要担心你呢，木大哥，你也是担心沈兄吗？你们什么时候也这么要好了，真是的，来了个周兄一天天黏着你和二哥不放，难不成还有个沈兄也是要跟我抢木大哥的不成？”
　　“咳咳”萧朗在旁咳了两声，岳小天这才看到他，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萧朗笑道:“小天兄弟，什么叫抢啊？”岳小天不服气地道:“本来就是，本来木大哥能给我讲江湖趣事陪我去行侠仗义，结果你们一个个都往他身边凑，木大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很烦？”
　　他笑嘻嘻地就要去木榕身边，却被罗凤孤一把抓住。
　　“咦，二哥，你干嘛？”
　　“老实待在我身边”罗凤孤凶巴巴地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笨死你算了。”
　　“二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哪里笨了，我这么聪明，连木大哥都夸我聪明，木大哥，是不是？二哥！你干嘛打我！”
　　岳小天吱哇乱叫地被罗凤孤数落，他们两个争吵的期间，萧朗在暗处隐隐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木榕道:“这孩子这样崇拜你，你怎么忍心置他于死地呢，嗯？九爷！”
　　最后两个字让木榕的眸光微微凝结，但只是一瞬间，他就依旧展现那副温和儒雅的笑颜道:“殿下说的恕在下不明白，而且，难道不是殿下吩咐连帮主将大家指向这里的吗？”
　　萧朗深深看他一眼，重重叹气:“好兄弟，我还是那句话，虽然立场不同，身份各异，但我们的倾心相交我一直觉得是真的，这世上也只有你和我，能真正称得上是高山流水，好兄弟，我知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
　　木榕只字不言，这时岳小天忽然一拍脑袋，大声道:“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天啊天啊天啊，二哥，快去救云大哥他们，他们被困在一个密道里了。”
　　罗凤孤虽是担心，但还是沉静问:“在哪里？还有谁？有敌人在吗？”
　　岳小天思索着:“在前边三个拐角处，他和沈延年，木少英，还有几个其他门派的人，大概十几个，没看到有其他人。”
　　萧朗建议道:“我们先去看看吧。”他和锦衣先跟着岳小天过去，罗凤孤落后几步，警告地看了木榕一眼，木榕笑道:“罗公子想说什么？离小天远点，不要伤害他？”
　　罗凤孤讥讽道:“九爷果真聪明。”
　　木榕不以为意笑道:“罗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罗凤孤审视着他道:“你故意让小天和沈潇他们一起，是怕孟横塘对沈潇不利吧？呵，不管沈潇和你什么关系，但小天对你一片赤诚相待，你却如此利用他。”
　　木榕笑笑，似是讶异:“你觉得我和沈潇有什么关系？”
　　罗凤孤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记得，你姓沈。”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零星的记忆碎片，雪夜里，那个孩子尖尖的下颌放在膝盖上，稚弱的声音极慢地跟他们吐露身世:“我姓沈……我叫九儿……”
　　木榕似是也怔了怔，之后又笑笑，漫不经心地道:“罗公子几个月前才认识在下，我并不记得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罗凤孤瞥他一眼，不再多言，这时岳小天指着前方大喊:“就是这里了，二哥，木大哥，快来！云大哥，我们来救你们来了。”
　　云开等已经被阵法困住，远远喊道:“先别过来，这里有机关。”
　　罗凤孤拽住岳小天，先查看了一番周围，云开等被困在方圆十米的地方动不了，却有暗器不时打入，他们早已筋疲力尽，见到罗凤孤，云开眼中一喜，待看清他身边几个人后，又心一沉:“没有看到小纵？”
　　岳小天抢先道:“那个木头，我刚才遇到他了，可是他非说我走的路是错的，要跟我走反方向，我说他他不听，跑的跟兔子似的。”
　　云开心中担心，但还是安慰他们道:“我们先看看如何出去再说。”
　　他刚说完，就听一声巨响，他们所处的地方晃动不止，岳小天“啊”了一声，不假思索冲了过去，他本来站在萧朗身边，这时下意识地一拉萧朗，两人跌跌撞撞闯入了阵中，锦衣一惊，来不及多想，慌忙去救萧朗，罗凤孤面色一沉，就要跟过去，却听木榕叫了一声:“小心脚下。”
　　罗凤孤一愣神的功夫，一只铁笼从天而降，将云开等人困在其中，罗凤孤正待去救，脚下石板一翻，他整个人就掉了下去，他来不及多想，一脚向外踏去，正好触到一块石壁，他惊喜非常，忽听耳边一丝微弱的风声，像是有一人和他一起落下，他左脚踏住石壁，右手一鞭挥了出去，那人似是闪身一躲，之后传来的果真是木榕笑意满满的声音:“罗公子，你不感谢在下救了你，却还要恩将仇报，哪有这样的道理？”
　　罗凤孤在黑暗中瞪圆双目，咬牙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跟我装！木榕！九爷！这就是你们十八楼的好把戏，嗯？”
　　他一边说着，双脚一边轮流踏着石壁向下，亮银鞭一边极准确地挥向木榕所在的位置，木榕想来和他一样下落，一边躲着鞭，一边还不忘调笑:“罗公子过奖！”
　　他这样不算承认的承认让罗凤孤更是恨得牙痒痒，但他清楚自己的武功和木榕在伯仲之间，尤其这里他并不熟悉，所以不易取胜，他思索时，忽然感觉一脚已经落地，再一脚踏下，果真下边已经是实地了，眼前也蓦地一亮，他回头，见木榕已经点亮了火折子，双眸中郑重的光芒竟让他一时语怔。
　　木榕一手轻扣石壁上机关，一边说了一个字:“走！”
　　罗凤孤并没有动，他神色复杂看着木榕，木榕蹙眉，正要再说一个“走”字，忽见罗凤孤眼前一亮，直盯着他后方头顶，他一回头，见一柄长剑悬在石洞顶上，正是连仇的随身佩剑。
　　木榕未及阻止，罗凤孤已经长身而起，一把夺下宝剑，木榕身形闪电般飞起，单身去触动一处机关，但已然迟了，罗凤孤脚下的石板再次翻开，他的身影一瞬间跌落了下去。
　　在他跌落的一瞬间，木榕脸上的一抹焦急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般的沉静和肃然，他转过身，面向身后轻摇折扇的男子。
　　一身绫罗绸缎的柳崖轻轻一笑，躬身施礼:“见过九爷！”
　　木榕淡淡一笑:“多谢柳兄。”
　　柳崖拱手道:“九爷客气，这是属下应尽之责。云开等人困在迷魂阵，唐纵等三十二人都在诛仙阁，罗凤孤嘛，下边是黄泉眼。”
　　木榕颔首道:“柳兄这次功不可没。这些人暂时不要动，等老爷来了再做定夺。”
　　“是”柳崖恭敬回答，随着木榕走到塔外后，这才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离了迷魂塔，可以暂时不那么听你的话了，木公子啊，你要怎么报答在下呢？”
　　木榕抿唇一笑:“柳兄想要什么报答呢？美酒佳肴还是武功秘籍？”
　　“那些东西多无趣”柳崖挥挥手，他想了一想，眼前忽然亮了一亮:“要不，你帮我找个老婆吧？”
　　木榕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什么？”
　　柳崖使劲摇着扇子道:“你刚不是骗人家小姑娘说我有夫人吗？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一房老婆了，要不我们柳家要绝后了啊，九爷啊九爷，您神通广大，就帮我物色一个老婆吧。”
　　木榕满目狐疑看着他，忽道:“你想去祸害哪家姑娘了？”
　　柳崖嘿嘿一笑:“九爷果真聪明。不对”他不满道，“什么叫祸害，我这叫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木榕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心念一转，“你不会是——”
　　“对对对就是她”柳崖把扇子潇洒一合，嘿嘿一笑道:“就刚才那位罗姑娘啊，多有趣的姑娘啊，我跟她赌咒发誓说我没有夫人她就是不信啊，非得说是我骗她，说你这位木大哥是不会骗人的，啧啧，真是有趣，我很久都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木榕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着天光，半晌方道:“你不能碰她。”
　　“为什么？”柳崖不满地怨念，“我都二十好几了，好不容易想娶个媳妇我容易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木榕强硬道，“不然，我把你昨天还跑去青楼的事告诉三叔。”
　　“可别可别”柳崖大惊失色，赶紧求饶:“我的九爷小祖宗，我不惦记那姑娘了就是，你可千万别告诉三叔，否则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木榕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道：“三叔不会要你的小命，但是老爷那——”
　　柳崖张大嘴巴：“不会吧？你连老爷都要告诉？老爷那么忙，不会理会我这个无名小卒的。”
　　木榕弹弹衣襟上的尘土，闲适地道：“巧了，我来之前听三叔和老爷说，这次想要好好栽培你呢，但是如果他们知道你在这么重要的任务期间去花天酒地，这个嘛——而且，似乎不止我一人知道此事。”
　　柳崖欲哭无泪：“怎么办怎么办？”
　　木榕淡淡看他一眼，道：“明天再给老爷传书。”
　　“啊？”柳崖小心翼翼地问：“迟一个晚上，能行吗？”
　　木榕瞥他一眼，淡淡道：“一切有我承担，和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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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狮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