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22、第二十二章 绿柳山庄

　　围炉夜谈的第二天，徽州城内风云突变。
　　先是几个小帮派都险遭毒手，紧接着几个实力雄厚的商铺接连倒闭，又过几天，连环帮帮主连震天在家中遇袭，重伤不起。
　　周朗和木榕赶到时，云开等已经到了，连震天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正跟云开讲述经过。
　　“我在犬子灵前守着，半夜里忽然有几个黑衣人闯入，那几人功夫实在太高，我连环帮上下百人都无法拦住，死伤无数，老夫也着了他们的道，唉，真是丢人。”
　　云开安慰道，“世伯放心，侄儿一定为世伯出气。”
　　“那几人应该就是十八楼的人，其中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出手迅速狠辣，他临走时还猖狂地大笑，说要报仇，尽管去找他九煞大人。”
　　“九煞”二字一出，众人都变了颜色，云开喃喃道：“想不到九煞竟然亲自到了徽州。”
　　连震天喘息片刻，忽然看到罗凤孤，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罗贤侄，我知道这里你武艺最强，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请你一定要替我做到。”
　　罗凤孤不想他避开云开请求自己，但还是点头道：“世伯请讲。”
　　连震天老泪纵横：“那九煞打伤我，抢走了灵堂上的剑，那是仇儿一生下来，我就找名匠专门打造的，他从小就带在身边，从没离开过，仇儿已经走了，这剑，贤侄，你一定要帮我把他夺回来，老夫求你了。”
　　他说着在床上就要下跪磕头，罗凤孤慌忙扶住：“世伯切莫如此，晚辈答应您，一定将佩剑给您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连震天感激不尽，又看向站在窗边的木榕和周朗，有些欣慰地道：“几位贤侄都是人中龙凤，又有周公子和木公子相助，一定不会让他九煞逃出生天。”
　　看木榕的样子，本来应是不想参与此事，但此刻只能笑笑客气道：“在下尽力而为，连帮主放宽心，有罗二公子在，别说什么九煞，就是九十煞，他也会手到擒来的。”
　　连震天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罗凤孤狠狠瞪了木榕一眼，回头道：“世伯，还有别的线索吗？”
　　“有”连震天回忆道，“我昏迷之前，听他们说，下一个目标，似乎是绿柳山庄。”他忽然惊坐而起，急着对云开道：“贤侄，你们现在速速去绿柳山庄，那庄主是老夫的老友，不能再让他也遭此毒手。你们先去，我这就联络还在徽州的其他门派，让他们立刻派人去协助。”

　　徽州城虽小，却有两处极其出名的庄园，一处是连环帮，另一处则是城外五里之处的绿柳山庄。这绿柳山庄的主人是一个乐于仗义疏财的柳姓富商，他在徽州势力雄厚，和连震天也是忘年之交，所以当他听云开等说明来意后，便爽快地请他们进来，并表示了感谢。云开边走心里边琢磨：“这人看来也就二十来岁，却是如此稳重，听说大敌当前却丝毫不见畏惧，也难怪能撑起此等家业。”
　　岳江澄跟在罗凤孤身边，见他神色凝重，像在苦苦思索什么，不由低声问：“凤孤，你怎么了？”
　　罗凤孤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但他心里的疑虑却是越来越深，很快几人已经到了大厅之中，这时云开已经得知，这位柳庄主单名为崖，两人各自客气一番，分宾主落座，这时其他门派也陆续有人赶到，柳崖一边迎接一边笑道：“我这小小山庄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不知道厨房里的酒菜还够不够用，老苍，你再去采购一些吧，好好款待一下诸位侠士。”
　　他如此谈笑风生，反而让这些如临大敌的江湖侠士们惭愧了，周朗正要和木榕夸赞柳崖两句，却见木榕出声道：“在下也跟着去吧，免得老伯一个人搬不动。”
　　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有罗凤孤先反应过来，冷冷道：“你不能去。”
　　木榕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罗二公子此话何意？”
　　罗凤孤面对他装出来的无辜，心念一转，面露笑意：“这样的粗活岂能让木公子受累，柳庄主，你说是不是？”
　　柳崖轻摇折扇，莞尔一笑，道：“诸位都是在下的客人，让谁受累在下都过意不去。”他正要派人出去，却有人忽道：“慢着。不如还是让我们出几个人，随这位老伯一起去吧。”
　　柳崖折扇一合，一笑道：“秦大侠这是在怀疑我？”他如此聪明，态度又如此随意，让嵩山派的大弟子秦中不禁有些汗颜，但他还是坚持道：“我不是怀疑柳庄主，只是如此紧要关头，却要提防那贼人做什么手脚，柳庄主这里都是些普通仆人，还是让几个高手跟着他们比较妥当。”
　　柳崖对他的直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痛快接受了，于是秦中挑了两个嵩山派弟子，另有两个天风阁的堂主也同去，这些人手脚麻利，不一会酒菜便都做好端了上来，唐纵手下几个唐门弟子先一一检验，确认无毒后，众人方才食用，正吃到一半，忽听有人大喊：“不好了，有贼人。”
　　柳崖还没开口，已有数人一涌而出，奔着声音来源而去，柳崖惊讶得张大嘴：“都好快的身手啊。”周朗在旁笑道：“柳庄主果真不懂武功？”柳崖讶异问：“何意？”周朗指指屋里剩下的人笑道：“真正身手快的都还没出去呢。”柳崖更是几乎惊掉了下巴。
　　果真屋里这些都是持重之人，并未仓促行动，老苍这时气喘吁吁跑进来：“庄主，庄主，他们要去迷魂塔。”柳崖脸上终于有了动容，急切道：“那还不拦住他们。”老苍拼命摇头：“我们拦不住啊，他们上来就是动刀子动剑的，太吓人了。”柳崖懊恼跺脚：“真是不知死活。”
　　岳小天和唐纵异口同声问：“什么迷魂塔？”
　　柳崖无奈道：“边走边说吧，我们赶紧去看看，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当先快步出去，其余人也紧紧跟随在后，等赶到迷魂塔时，也已经了解了缘由——原来这绿柳山庄也是柳崖从别人手中买下来的，那时山庄里便有一座高塔竖立，卖家说得天花乱坠，柳崖却间接打听到，这塔叫做迷魂，是百年前一位魔教的奇人异士留下来的，据说里边布满了千奇百怪的阵法，无数人想闯进去一探究竟，但都没有再出来过。
　　岳小天奇道：“那为何还会有人去？”柳崖叹道：“只因有人传言，说里边藏了什么武功秘籍，唉，真是的，也不知道是秘籍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他本是随口一说，却有人眼睛一亮，道：“果真如此？”柳崖瞥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没见过，我怕死，也不想进去。”
　　云开温和地问了一句：“那柳庄主怎么还买下这庄子了？”柳崖又叹口气道：“有什么法子，当年我生意惨败，连本都打水漂了，其他地方住不了，偏这山庄卖得那叫一个便宜，我花了二十两纹银就买下来了，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谁知道从那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夜里过来，我起先也害怕，后来发现，他们都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一想反正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正好能借此做个噱头，吸引其他客商来观赏，久而久之，反而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岳小天跟罗絮儿低声嘀咕：“这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还说别人要秘籍不要命呢，我看他是要钱不要命。”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迷魂塔下，这塔高七层，高耸入云，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头晕眼花，不敢多看。柳崖用扇子遮着脸道：“就是这里了，你们想看就看吧，反正我是看不得，看一次头晕一次，这把秘籍放到里头的，肯定也是个缺德鬼。”
　　云开和秦中并肩看着，秦中道：“云宫主，有几人已经追随几个黑衣人进塔去了，您看这怎么办？”云开沉思道：“这里神秘莫测，怕是不好进入。”秦中道：“不好进也得进啊，不然那些弟兄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
　　有人插话道：“也许没那么可怕呢，柳庄主，你进去过吗？”
　　“我可不敢”柳崖连连摆手，“我惜命得很。”
　　那人鄙夷地看他一眼：“我不管那么多，我先进去看看。”他说着一窜而入，再没了动静。云开回头道：“凤孤，你觉得呢？”
　　却见罗凤孤站在塔前，仰头凝视塔尖，脸上的表情沉重而迷茫。
　　岳江澄低声道：“凤孤，你怎么了？”罗凤孤慢慢回神，缓缓摇了摇头，之后他指着塔尖上一抹寒光道：“我们进去。”
　　云开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由大惊：“那是连仇的佩剑？”
　　岳小天跳着脚道：“这魔头真是可恶，云大哥，二哥，我们一起进去。”
　　“不”罗凤孤道，“我和云大哥先进去，你们在外边守着。”岳小天怎肯落人后头，其他人也纷纷道：“要进一起进。”
　　罗凤孤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木榕微微一笑：“二公子，还要在下跟您一道吗？”罗凤孤浓眉紧蹙，语气寒凉：“求之不得。”木榕回头，对周朗笑道：“周兄也一起吧？”他的笑意虽然还是温和，但周朗却觉察出其中不为人知的冷淡，他笑了笑，颔首道：“再好不过。”
　　云开便道：“我带两人先进去打探一下，凤孤，你和木公子、周公子随后进去，孟兄，你带人在外接应。”
　　孟横塘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请沈兄和我一起吧。”他看向沈潇，沈潇是被沈延年请来的，听到孟横塘邀请，他只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木榕刚要进去，闻言回头对岳小天笑道：“小天，据说沈家堡剑法天下无双，沈兄更是得到沈家剑法真传，你想不想跟他学几招？”岳小天本是要跟着云开的，听到这话立刻改了主意：“那我跟孟兄和沈兄在一起，二哥，云大哥，你们先去。”
　　罗凤孤轻轻皱了皱眉，听木榕像是刚刚想到一样地又道：“岳姑娘，罗姑娘，你们到后宅去陪一陪柳庄主的夫人吧，听说柳夫人是位大家闺秀，且体弱多病，这里人声嘈杂，恐怕会惊到她，其他人也不好去保护照顾，只有两位姑娘最合适，柳庄主，你说是不是？”
　　柳崖没等说话，罗絮儿已经满口答应：“好，我这就和小澄姐姐去，木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柳夫人的。”
　　木榕似是欣慰一笑，之后就和罗凤孤、周朗一起进了迷魂塔。
　　其余人在外等了半日，直到日落西山，也没见有人出来，便有人耐不住性子嚷道：“与其在这等着，不如一起进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其他人异口同声相应，便不等孟横塘阻拦，一齐冲了进去，转眼间外边只剩下孟横塘、沈潇、岳小天、岳江澄、罗絮儿和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的柳崖。
　　孟横塘无奈道：“看来我们也只有进去了。”他看看沈潇，却见他忧心忡忡看着塔内，孟横塘眼珠一转，低声问：“沈兄在担心什么？”沈潇淡淡道：“没什么。”孟横塘笑了一下，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沈兄，如果我猜得不错，木榕公子是不会有事的，沈兄大可不必担心，你倒是要担心一下延年兄。”
　　沈潇脸色微微一变，一向平静的眼神里射出慑人的光芒，他看着孟横塘，问道：“你是谁？”
　　孟横塘并未回答，他凝视着迷魂塔，忽然幽幽一叹：“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手法，却还能让这么多人上当，就像那梅花簪，沈兄，你可知道，只因当年有位绝代佳人最喜梅花，之后多少女子也都以爱梅花为荣，殊不知，东施效颦而已。”
　　他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沈潇正要追问，忽见远处黑影一闪，他身形一展，立刻跟了上去，孟横塘随后紧追，只剩下岳小天顿足道：“你们都去追外头的人，那我去救里头的人好了。”他说着一头撞进塔内，声音远远传来：“姐姐，絮儿，你们在外头接应就好，不用进来了。”
　　罗絮儿嘟囔：“谁要跟你进去了，我们还要保护柳夫人呢。”她回头对柳崖道：“柳庄主，贵夫人住在哪儿啊？”
　　柳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听到罗絮儿问话，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他有些讶异有些怅然有些落寞地开口：“在下尚未成亲，并没有夫人啊。”
　　“啊？”罗絮儿登时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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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加快疼爱九儿的速度，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