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夜凉风清 ...

  •   木榕唇角含笑:“之后他就趴在床上,他的师兄给他拔了一晚上屁股上的刺。”
      他说完就仍是微微笑着,一本正经地端坐,众人一愣,之后哄堂大笑。
      罗絮儿笑得倒在岳江澄的怀里,岳江澄也笑着拍她的肩膀,结果看到罗凤孤脸色铁青地坐着,右手攥成了拳头,岳江澄知道,那是他忍怒的表现,她心生疑惑,却也没有当众询问,只是悄悄握住了罗凤孤的手,罗凤孤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周朗也大笑起来,对木榕道:“榕弟,你这张嘴啊,哈哈。”
      众人笑过一通,孟横塘又提议道:“沈兄也讲一个故事吧。”他不等人回答就自作主张地建议:“就讲讲梅花簪的事吧,那天连老爷子欲言又止的,这梅花簪和当年的慕容家难道有关系?”他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一脸期待地道,岳小天哈哈一笑:“孟兄,你让哪位沈兄讲啊?咱们这里现在有两位木兄,两位沈兄呢。”
      孟横塘没有理会这调侃,他看看沈潇,又看看沈延年,颇有意味地笑了笑道:“哪位沈兄都可以,只要讲得好,小弟就敬那位沈兄一杯。”
      沈潇和沈延年都没有开口,这气氛一下子有些不对劲,岳小天挠挠头,忽然也明白了什么。慕容家,沈家堡……沈延年是沈望江的侄儿,他说沈潇是他的堂弟,天啊,这位沈潇沈公子不会是沈望江之子吧……那他岂不就是慕容家的……岳小天第一次对自己的迟钝如此鄙视,果真,云开已经开始打圆场:“这些事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给大家再讲一个故事吧。”
      韦一秋却插口道:“这梅花簪的事我也不是很熟悉,我想罗姑娘和岳少侠肯定也不太明白,既然两位沈公子不肯讲,那不如云大哥讲一讲吧,既然如今梅花簪重现,我们还要听命于它,那更要更多地了解一些,才好行事。”
      她如此不会看人脸色,还故意火上浇油,云开脸色也有些不好,这时忽听周朗笑道:“既然大家都不肯讲,那不如由在下简单说一下吧。”
      孟横塘没想到他会突然插话,有些诧异道:“嗯?周兄清楚这个事情?”周朗温和地笑道:“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在下虚长几岁,可能比大家知道得多那么一点,既然有人想听,我也正愁没有别的故事和笑话可讲,就简短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他已经这样说了,孟横塘也不好再要求沈潇和沈延年,于是道:“也好,那就请周兄给大家讲一讲吧。”
      周朗轻啜了一口酒,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江湖秘事,只是时间有些久,很多人忘记了而已。那是周帝八年的冬天,自世源大师和东瀛一战后,武林已经平静了很多年,但那个冬天却掀起了一个炸雷——慕容世家和魔教勾结,不仅要为害整个武林,还要扯旗造反闯入京城。这消息不胫而走,惊动了整个江湖,各处势力纷纷出动,最终确定了这消息竟是真的。上至朝堂下到江湖,都开始有所举动,当今陛下当年正值英年,岂能容忍此类事情发生?他派出了大内高手围攻慕容世家,江湖中则已世源大师为首,联手讨伐,由于很多门派和慕容世家都有关系,有的闭门不出,有的则助纣为虐,世源大师为聚齐人心,便动用了梅花簪,梅花簪一出,整个江湖齐心协力,和朝廷大军一起,这才将慕容世家围剿,粉碎了一场黑暗阴谋。”
      他用斯文儒雅的声音娓娓道来,一件原本惊天动地的大事从他口中说出,竟有些云淡风起、往事如烟的感觉,讲完之后他也随意地一笑:“看,这原本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不值得告人的丑事,它只不过是一件陈年旧事,和韦姑娘的仇恨、世源大师的壮举一样,只是一桩故事而已,甚至还没有小天兄弟和榕弟讲的笑话有意思,是不是?”
      云开抚掌先道:“周兄说得极是,来,小弟先敬周兄一杯。”岳小天这时方对周朗的态度有了改观,也举杯道:“我也敬周兄一杯,周兄,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以后,我们都是朋友了,你可不要计较我之前的怠慢。”周朗宽容一笑:“小天兄弟至情至性,能交得这样的朋友,愚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计较。”
      他说着和云开岳小天碰了杯,又对孟横塘举杯笑道:“孟兄,是我这个故事讲得不够精彩吗?孟兄都不肯和我碰杯?”孟横塘动动嘴角,眼里光芒一闪,忽地展颜笑道:“精彩极了,小弟都听得入迷,差点忘了要敬周兄一杯酒,来,周兄,请。”
      周朗笑着和他碰杯,之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孟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快到了吧?”孟横塘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是,是的。”周朗一笑,不再多说了。
      这个故事叙述期间,罗凤孤一直凝神细听,他也是第一次这样详细地了解到当年动用梅花簪剿灭慕容世家的往事,他不由自主去看木榕和沈潇,只见沈潇虽是性格淡然,却也已经脸沉如水一言不发,沈延年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只有木榕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只凤爪,那副认真的模样,好像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他盘里这只凤爪重要。
      罗凤孤心道,这人现在到底是心肠变得太硬了,还是脸皮变得太厚了?扎一针都不见他眨一下眼的。
      他正琢磨时候,沈延年也已经开始讲故事,他讲的是一对姐妹同时爱上同一个男人,那男人却只爱姐姐,妹妹爱极生恨,想法设法拆散两人,最后却只落得两败俱伤,各自黯然离开。这故事江湖中发生的太多了,也不怎么吸引人,只有罗絮儿作为一个小姑娘,本能地感兴趣,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沈延年也好脾气地一一回答,直到她满意。岳小天却已经不耐烦了,道:“就剩下沈兄自己没讲了,沈兄也讲一个吧。”
      这个“沈兄”指的是沈潇,沈潇虽然不喜欢这类场合,是捱不过云开和沈延年的热情才过来的,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不开口,于是随意讲了个不咸不淡的故事,好在大家现在都已各怀心思,便先后离场。
      但离场不等于散场,有人意犹未尽,便三两一伙,又开起了小灶,木榕被岳小天硬是拉去,周朗便和罗凤孤闲谈,云开则和沈延年邀请沈潇一起坐坐。

      云开少时认得的沈潇,彼时两人都还在是垂髫幼童,曾一度在一起玩耍,是很要好的朋友,沈家变故之后,沈潇极少在江湖中走动,仅有的两次却都意外遇到云开,他救过云开性命,云开也帮过他,但交集越来越少,沈潇的性子越来越淡,纵使云开喜于和他重逢,他也没有一点的欢喜,表情还是淡淡的,云开比他年长几岁,也还记着少时情谊,便道:“四弟,江湖多变,你也要多注意一些才是。”云家和沈家也是世交,他随沈延年唤一声“四弟”,沈潇虽是冷漠,却不是分不清好坏,于是点头道:“我知道,多谢云兄。”云开又问:“你这次出来,可有什么要事?”沈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云开点头:“那也好。既然如此,你不如和我们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沈潇没有立刻答应,只道:“我会在徽州停留一段,之后的事情再说吧。”云开也就不再多言,又和他说了几句,便告辞回房了。
      沈延年见他出去,才笑道:“久不入江湖,这才发现已经出了这么多青年才俊。四弟,我们避居多年,真是错过了好多。”沈潇淡淡道:“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沈延年笑道:“也是。四弟,这里简陋,住的习惯吗?”沈潇仍是平淡道:“无妨。我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沈延年笑笑,又道:“四弟,我还有好好谢谢你。”沈潇不解:“谢什么?”沈延年道:“这次我能加入重阳盟,闯荡江湖,多亏你在二叔面前替我说话,不然,二叔和我爹都不会同意我来。”沈潇摇头道:“我不是替你说情,你不必谢我。”沈延年尴尬地摸摸头发:“那你是为什么?”
      沈潇不语,沈延年知道他若是不想说,问也白问,这个堂弟这些年就是这个性子,冷冷淡淡,除了二叔沈望江,谁他都不愿理睬。他更是好奇沈潇为何也会出现在江湖中,但沈潇闭口不谈,他也无法再问,想了想道:“四弟,我想起一事,今天吃饭时候,好像有人,那个,有人用了……”他挠挠头,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但是好像有人用我们沈家的千里传音说了一句话。”
      沈潇脸色突变,沈延年看在眼中,道:“你也听到了?”沈潇不答反问:“你听到了什么?”沈延年摇头道:“我没有听清。这人的内力深厚,只在你我之上,我只能依稀分辨出似乎是千里传音之法,但说了什么,是谁说的,他人在哪里,是对说的那句话,都没有听出来。四弟,你内功比我要强,你可听出来了?”
      沈潇沉默半晌,摇头正色道:“我没听到。”沈延年一愣:“真的?”沈潇淡然道:“我骗你做什么?是你听错了。”沈延年又挠头,自语道:“好吧,估计是我听错了。最近事情太多,唉,在家时总想出来闯荡,出来了才发现这江湖也不是好耍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沈潇便告辞了,沈延年带着满腹疑惑睡下,丝毫不知沈潇已经在夜半时分离开,到另一处去了。

      木榕刚从岳小天房中出来,他被岳小天和罗絮儿逼着又讲了一个“那个小孩”的笑话,碰巧这笑话又被罗凤孤听到了,感受到罗凤孤身上散发的冷意,木榕含笑和岳小天等道了晚安,又被周朗拉去喝了会酒,快天亮时才结束这热闹的一天。他没有和重阳盟等人住在一起,等他回到自己入住的客栈后,才发现屋里有一人正在等他。
      木榕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有些尴尬地止住脚步,屋里的沈潇看他一眼,没有询问他这一夜都去了哪里,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还要接近重阳盟?”
      木榕在门口站了,习惯性地笑了笑,道:“不是我要接近他们,你也看到了,是他们要接近我。”沈潇自然知晓这是他的谎言,但也没有揭穿,只是蹙起眉,道:“你有何目的?”
      木榕一笑,不答反问:“那你呢,为何要出现?”沈潇神色萧然:“如今江湖风起云涌,无论我出不出现,沈家堡都无法再置身事外,我也是如此,梅花簪……”木榕思索片刻,叹道:“你既已知道江湖风起,就更不该出现,不该卷入这是非之中。”沈潇却摇头道:“这已不是我能控制的,延年哥加入重阳盟,也是我爹和大伯都同意了的。”
      木榕也就不再多说,听沈潇道:“那个孟横塘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木榕摇头:“他的身份是寒山派的少主,其他的我还没有查清楚。”沈潇冷笑道:“他似乎对当年的事情很熟悉、也很感兴趣。”木榕凝神看他,道:“他不过是想激怒你,或是要试探我,若是前者,你尽管置之不理,若是后者,便更是和你无关。你无需为此动怒。”
      沈潇淡淡瞥他一眼,道:“我动不动怒,和你又有何干?你阻止我,可知会引起延年哥的怀疑?”木榕轻松一笑:“他只不过是怀疑,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也不是坏事。”
      他不等沈潇反驳,问道:“之前的事,沈延年知道吗?”沈潇似已知道他会如此问,沉吟道:“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你离开沈家后,知情人都以为你已经……等你再回去,应该只有大伯知道此事,他虽然承诺我爹不会外传,但延年哥是他的儿子,能听到些只言片语,也未可知。”
      木榕听完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他凝神沉思,不知在想什么,沈潇轻轻蹙眉,忽问:“你想做什么?”
      木榕一怔,随后像是明白了沈潇所问,他唇角上扬,似是有些自嘲,似笑非笑地反问:“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沈潇凝视他一会,正色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记住,如果你对沈家、对沈家的人有一丝不利,我不会饶恕你。”
      木榕站在门口,眼神游离到别处,夜风吹来,冷得彻骨,他以手掩唇,有遮掩不住的咳声低低响起,断断续续了一阵,方才止住,木榕抬眼对上沈潇惊诧的眼神,轻轻一笑,道:“抱歉。”
      沈潇看着他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悸,迟疑着问:“你的伤……还没有好?”木榕轻轻摇头道:“无碍。”他唇角微动,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回应了沈潇刚才的话——“好,我记住了。”
      那笑容很浅,像是有一丝自嘲,却又认真无比,沈潇盯着他漆黑的双眸看着半晌,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木榕目送沈潇离开,思绪飘忽一阵,之后嘴唇轻动,一阵轻啸若有若无地散开。很快,两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眼前,单膝跪地道:“见过九爷。”
      木榕负手而立,面色肃然,道:“起来回话。”
      两人起身,一人回禀道:“九爷,这几日我们查了周朗和他的侍卫。那个叫锦衣的侍卫武功不在我们之下,看着像是西域一派的套路。”另一人道:“他的主人身世奇特,属下无能,还没有具体查出来。”木榕道:“无妨。不必再查了。”
      那人虽是诧异,却还是点头应道:“属下明白。九爷,现在没什么能人在连环帮里,要不要去夺梅花簪?”
      “不用。我让你们闯入连环帮,并不是让你们去夺梅花簪的,只是想试探一下,连震天身边有多少能人,让他竟敢如此大胆动用梅花簪,如今我们已经知晓他底细,那一枚小小簪子,要不要无甚用处。”
      那人恍然大悟,另一人问道:“九爷,那我们接下来继续监视连震天吗?”
      “不”木榕脸上是面具一般的淡然,道:“今天起你们分头行动。长亭继续负责周朗那边,初一,你跟着另一个人,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但切记小心,不要让他看出端倪,也不要惊动他人。”
      “是,九爷”初一恭敬应道,“哪个人?”
      木榕手指轻叩门扉,眸底一片墨色,道:“沈家堡少主——沈潇。”

      夜色已深,木榕将身体靠在门框上,他觉得有些累,也有些冷,心口总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锐痛萦绕,他不知是不是鸩羽遗留下来的内伤,他仰望着月色,忽然想到周朗的话:“这些年独自一人,辛苦吗?”“我从你的琴声中,听到了寂寞。”他之前从未去感受辛不辛苦,但这样清冷的月下,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寂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