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Chapter 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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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永在，荣耀不朽。”
火光密涌如猛张的血盆大口，翻滚的气浪瞬息吞没了大片冲锋的小型战舰。连徒劳的挣扎都被囚禁，如同剿灭一片苍蝇般轻而易举。震天撼地的动静接续着连环的爆炸，几乎要将耳膜敲出血脉贲张的离魂曲。
强烈的光线刺激着眼球，铺满了拉斐尔号宽广的环视玻璃。女指挥官站起身，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压低的声音如同大提琴震颤的和弦，歌咏着牺牲者的无畏功绩。
年轻的参谋官阴沉着脸色：“我不赞同您这么做，指挥官阁下。”
“第二舰队左翼冲锋，出动阿修斯系列战斗机甲，配合消灭敌方空中力量。护卫舰掩护搜救船，寻找空间轨爆炸幸存者……”
一整套早就埋藏在脑海里的作战方案发布出去。拉斐尔号毫无畏惧地冲进了未散的覆天火光中，无数小型战舰在巨鹰的庇护下如舍生忘死的飞蛾般在纵横交错的炮火与爆炸中冲向烟雾后的空中阵地。
拉斐尔号剧震，女指挥官扶着扶手重新坐下，这才有工夫轻描淡写地扫过一眼参谋官：“这不是你幼稚的乐园，参谋官。战争永远都有牺牲。我们要做的，只是用最少的牺牲，换最多的存活。”
参谋官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可那是生化弹药！这会毁了麦加尔！”
在紧贴大气层的半空中交战，已经足够为这颗庞大的星球打上千疮百孔的烙印，或许直至星辰湮灭宇宙消弭也无法祛除。但至少这里还有生机，还能有人类生存。而生化弹药一旦落下，恐怕只有顷刻，这颗星球就会为这场战争陪葬。
“比起毁了它，帝国更承受不起失去它的代价。”
沉默良久，女指挥官说。
她经历过十几年前的战争，远比这位年轻的参谋官更明白这些生化弹药代表着什么。但她别无选择。除了一开始就把生命绑在这颗星球上的他们之外，没有人知道麦加尔对于赛亚真正的意义。
“丽莎！”
指挥室的金属门滑开，一名高大的中年军官快步走进来，军靴踏在坚硬的地面上，磕碰出焦躁的情绪。他的肩上有着跟女指挥官一样多的星星，很显然，也是一名中将。
“弹药呢？还没有准备好吗？士兵们已经准备出发了！”他没戴军帽，头发乱糟糟的，像头暴怒的狮子，“时间一过我们就没有机会了，你还在犹豫什么？老师已经死了，我们要为守护麦加尔承担责任！”
他的嗓门粗大得落声如同惊雷。
女指挥官皱眉，无视男人的气急，镇定地对联络员挥手：“接通弹药室。”
“是。”
联络员拨通弹药室的通讯频道，嘟嘟两声后，通讯被人接起，女指挥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道压低的声音快速到近乎仓促狼狈地说：“调头！调头！他们都疯了！这里有一个……滋滋……共生……滋……啊——！”
一声刺耳的惨叫如一柄尖锥从扩音器里直直地捅了出来，在每个人的心里狠戾地敲了一记。
联络员手一抖，通讯频道被直接掐断。指挥室里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似乎都被这一声尖叫砸懵了。中年男人眉头死锁，转身大步走出指挥室，抬起手腕敲了敲，示意随时联络，服从命令。
女指挥官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调出监控画面，暂时封锁弹药室所有对外通道。”
监控员如梦方醒，匆忙放大弹药室小小的光幕画面，并调成全息模式。
女指挥官站起来，走下指挥台。画面内显示的是弹药室的门口，灯没开，门内死寂，黑暗如同流烟一般从半掩的门缝里淌出来。女指挥官推开门走进去，离她最近的是几摞高高的货架，似乎被什么撞倒了，歪歪斜斜地倚靠在墙角。
两辆推车还停在旁边，上面码放着两箱生化弹药。
她仔细检查了下，并没有被人入侵的痕迹。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她快速往前走，全息影像也随着她的动作快速变换着方位，但很快，周围本来清晰的半透明影像突然扭曲起来，就像空间被曲折断裂。
“放大T13区！”女指挥官低喝。
监控员手指一滑，模糊的影像在突然的放大中竟然清晰了一瞬。就这一瞬间，足以让女指挥官看清一切。
流淌在地上的黑色的液体，都是被黑暗渗透了的浓稠的血液。搬运弹药的士兵和弹药室的管理员们已经不分彼此了，他们扭打成了一团僵死的尸体。只是数量或许多了些，可能也有过道里守卫的哨兵。
一个小女孩赤着脚背对门口站在血里，长长的双马尾扫过脚踝，发尖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污。似乎察觉到了窥探的目光，小女孩突然转过头。
“砰！”
全息影像就像被日光骤击的海市蜃楼，轰然消散。
女指挥官双眼发直了几秒，艳丽的面容就陡然绷成了一把沥血的尖刀。她的声音几乎控制不住地在喊：“切断与弹药室的所有联络通道，准备分离！”
“分离？”参谋官的角度并没有看到什么惊骇欲绝的场景，他被女指挥官狠狠撕破的冷静面皮吓了一跳，“你疯了吗，长官？！那是整整一吨生化弹药！”
“那里面有比一吨生化弹药更可怕的东西。”女指挥官深吸了口气，双目狠色毕露，接通了那位暴脾气中将的通讯，“弹药室疑似出现发-情共生体，基因波动无法控制。一分钟内弹药室将会分离出战舰，第一舰队……负责撤离！”
没有理会通讯那边的震惊，女指挥官切断联系，调整进攻路线。
指挥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年轻的参谋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能出现在这艘拉斐尔号上，必然不是个脑袋坏死的蠢货。从女指挥官的表情确认了某个事实，参谋官的心直接沉到了宇宙黑洞里，瞬间被空间风暴撕得粉碎。
“草！太他妈阴险了！”通讯那头的中将一脚踹在金属舱门上。
战舰上的人都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或者说他们早有预感，怀着侥幸的心理贪婪着一点奢求的幻想，不敢为自己定下一个结论。因为人类，总是很难为自己盖上太平间干净如坟头墓碑的白布单。但死亡这个奇诡的事，总是突如其来。
“三十岁以下军官随第一舰队全部撤离，”女指挥官打破沉重的气氛，声音里充满了冷漠的叹息和决绝的狠辣，“其他人，变更航线，锁定目标，十点钟七十公里敌方战舰……冲过去！”
井然有序的拉斐尔号有些混乱起来。
年轻的军官们在反抗中被打晕带走，中将可不会可怜这些小崽子们愚蠢的爱国心。
“撤离？”中将的头发更加乱，“能往哪儿撤？”
陆军基地几乎被毁一半，对方的军队就像早就潜伏在这颗星球的地心一样，突然降临，遍布每一个角落。连通宇宙的空间轨被毁，大型战舰都不敢穿越的外围星空，一堆小型战舰去给空间裂缝塞牙缝吗？
麦加尔，真是个绝处无生的局。
主要通道的舱门全部落下，金属墙壁陡然闭合，通往弹药室的所有通道都被封死。然后突兀地，通道像伸展的金属板一样拉出去无数关节，在最薄弱的部位锵然断裂。如同一架脱离了舰身，即将被发射出去的炮弹一样，被金属牢密封装的弹药室虚悬在战舰的尾翼后，摇摇欲坠。
拉斐尔号在加速航行，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处的发狂的巨兽般，冲进了敌方阵地。
流弹四射，炮火全开。
火光如同耀眼的烟花般炸开一路。
独立卫军的舰队只被对手突如其来的狗急跳墙惊了一瞬，立刻调整作战方案反击。疯狂的炮火和如同蜂群一般数量众多的小型战舰不要命地砸向孤军深入的拉斐尔号。
侧翼折断，拉斐尔号剧震，差点偏移航线。
“一级防御系统全开，全速前进！”女指挥官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碍眼的参谋官已经被拖了出去，第一舰队的小型战舰如同从拉斐尔号尾部洒落的漫天星辰，急速下坠，冲出了敌军的包围圈，毫不犹豫地，凝成了一把尖刀，刺向大气层外的破裂星空。
在第一舰队蜂拥而出的掩护下，独立卫军的视线并没有注意到那颗悬而未决的金属炸弹，正在跟随着拉斐尔号，送上门来。
“不能再前进了，长官！”
指挥室的环视玻璃在驾驶员的喊声中轰然一响，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拉斐尔号的外部防御系统已经千疮百孔，十几艘小型战舰像是终于抓到了这条垂死的大鱼的弱点，疯狂地对着玻璃上的裂缝撞了过来。
指挥室的一切都在震荡，光幕画面变得斑驳。
女指挥官攥紧了扶手，身体东倒西歪，脸色在极致的愤怒狠辣之后，突然熄灭成了无风无浪的平静。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战舰的每个角落，“就到这里吧。终于也轮到我来践行这句话了……帝国永在，荣耀不朽。”
存放了整整一吨生化弹药的弹药室，彻底分离。
“你是说你发现你的这位同学好像在偷偷传递讯息？”
搜救船同样到达了索斯达拉，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们的首要搜救目标。
少年站在飞船的入口，旁边几个搜救队员快速地将被风沙埋没了半截的黑瘦尸体挖出来，抬上担架，匆匆送进飞船里。
他们与少年擦肩而过，少年木讷死寂的目光从尸体的头掠过脚，直到搜救人员匆忙地扯起白布盖过死者脑袋，才收回来，与负责检查人员的下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嗓音嘶哑：“是的。他说他是独立卫军的人，给每个学生的陆战服上都安装了定位，方便捕猎。”
下士皱了皱眉，充分表达了对“捕猎”这个词的厌恶。
“如果是这样，那你……”
“张丰！你还在磨蹭什么？！没时间了，先上来再说，关门了！”船舱里有人大喊，门口的人将下士和少年一块推搡进去，还没站稳，搜救船已经起飞了。
信号被干扰得很厉害，扩音器在船舱里的声音只有嗡嗡声里很难分辨的暴躁男音。
“三分钟内所有搜救船立刻到达指定坐标……三分钟内所有搜救船……”
天空中炮火与爆炸声不断，金属的残骸如同流星般划下炽烈的痕迹，晦暗的天空砸下世界末日般的星火与陨铁。莫名的恐慌如同无孔不入的阴霾，透析着这片星球的每一片土地，所有灵魂都在不明所以地鸣颤。
“我们来晚了。”
通体银白，纹刻着金黄色流畅线条的翼形机甲边抽回链锯剑，将两架不自量力的敌方机甲劈成匀称的两半，边仰起了头，微黄的光芒在双眼中闪动剧烈。
感应捕捉里，拉斐尔号几乎已经成为一片空有骨架的残骸。
“他们发现那个共生体了，”楚少铮的神色渐冷，“玉石俱焚吗？”
弥卡尔摇摇头：“火力太强，拉斐尔号根本靠近不了对面的主力战舰，就会被耗死。更像是在拖延时间。或者说，有什么……”
混乱的天空战场，仓皇搜救集合的队伍，冲向星空的舰队。
索斯达拉的侦察机甲，蘑菇云蒸腾的陆军基地，港口断裂的舰桥。
如同空间轨爆炸的瞬间一般，所有声息的浪潮塞满空间和时间的凝固点之后，猛然退去。空白，与迷茫。犹如时光冲刷过的情绪石板，终于在承受了不可肩负的重力后，寸寸断裂，轰然迸断。
空气里，掺进了一丝毒诡的气息。
楚少铮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比所有任何人都更熟悉这股气息，它还被锁在那片战场里。但是，起风了。这是瘟疫，却比瘟疫更加可怕。生化武器，麦加尔的秘密，赛亚帝国宁可换上千万人陪葬，宁可毁掉这颗星辰，也要掐死在罪恶的初生里。
操控杆猛地一推，翼形机甲像道银白的旋风一样调转方向，冲向远处的星空。
“怎么了，铮铮？”弥卡尔敏锐地发现了楚少铮的不对劲。
翼形机甲全速前进，很快冲上了高空，落满战灰的云从身边倏忽擦过，头顶小型战舰和机甲的残骸如彗星夹带着火焰的尾巴扫落。楚少铮紧了紧握着操控杆的手，声音低沉冷冽：“赛亚准备了生化武器，就在拉斐尔号上，已经投放了。”
即便是根本不在乎人命是什么玩意的弥卡尔也怔了下。
星际时代的生化武器覆盖范围远不是古书记载的地球上可以想象的。随空气传播，几乎能将空气同化污染。偌大的麦加尔星，几颗生化炮弹就足以抹灭所有生机，彻底将它从孤星变成废星。更何况，或许不止是几颗生化炮弹。
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我们要立刻离开。”楚少铮说，他紧急扫描外部星空，“外面空间轨爆炸，本来就不稳定的空间增加了裂缝和旋涡，但密集程度有限，会有安全穿过的方法。如果留下，只有等死。”
真难得，楚少铮这个锯嘴葫芦也能说这么多话。
狗尾巴草紧张得浑身毛直发抖，脑袋里却不合时宜地吐着槽。他真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跟愚蠢的二毛弟弟留在帝都，虽然会被迫做一棵真正的狗尾巴草，但至少不用这样面临随时会丢掉小命回炉重造的危险。
“大毛，启动防御系统。”
“哦，天呐！小铮铮你可千万悠着啊啊啊啊啊——”
防护罩打开的瞬间，翼形机甲速度不减反增，猛地一头冲进了大气层。几乎只要短短几十秒，就来到了星空之中。
然而翼形机甲刚一露头，一个黑漆漆的旋涡就像绞动着利齿的血盆大口一样，从它头顶擦过，机甲顿时受到了强力的吸引，根本不受控制地就要一头栽进漩涡之中。
链锯剑勾住最近的一块巨大陨石，楚少铮强行用精神力操控，猛地一甩，翼形机甲往后飞去，陨石取代了机甲的位置，被旋涡吞没。还没有进去，几乎在触碰到旋涡的一瞬间，比翼形机甲还要巨大的陨石就被绞成了粉末。
“卧槽！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我的上帝我的耶稣！这根本都没有下脚的地方要怎么走过去啊摔！”狗尾巴草被这惊魂一瞬弄得有点愣，反应过来浑身的毛毛都要炸飞了。
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片完整的星空。
闪烁的裂缝，搅动的空间乱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的随意漂移的旋涡。拥有空间轨稳定的麦加尔星外围星空勉强算得上安定和谐的粉饰太平，但在空间轨被炸毁后，这里彻底成了破破烂烂的乱葬岗。
踩错一脚，不会踩到死人，而是你会成为死人。
“铮铮！”
楚少铮的眼睛突然淌下血来，似乎借着这漂浮的血光，瞳孔深处蛰伏的某些冰蓝色的光线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手指颤抖地擦过楚少铮的眼角，弥卡尔几乎要被一股窒息感从头贯到脚。
“别怕，弥卡尔。”楚少铮低冷的声音极力地柔和了一点，飞快地分析着安全的路线，这对精神力已经基本枯竭的他来说，是一项格外艰难的工程，他眼角的血流得更多更快，从弥卡尔的指缝淌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弥卡尔。”
楚少铮握着他的手腕，毋庸置疑地将他按回了副位，手指轻缓地滑过他的脸颊，带着安抚的意味。
“留在这里只是等死。”
既然都是死，那还不如赌一把。
楚少铮从来不是个平和的人。他不发表什么激烈的言论，也没有激烈的脾气，那是因为他太过极端，极端到，他并不在乎那些无谓的东西。而当这极端被冒犯地触碰时，他就会像一个疯狂的亡命之徒一样，不顾生死地赌上一切。
只是这一切里，自然不包括弥卡尔。
所以大毛在接收到楚少铮的传信，让作为楚少铮的第二条命的自己纳入弥卡尔的神经元时，大毛就明白了楚少铮的意思。
如果只能救一个，不要救我。
遍体鳞伤的星空，四处浮动着狂暴的气息。
翼形机甲收敛了狂乱的气息，如同一只小心翼翼背着壳的蜗牛般，从大气层开始慢慢地攀爬，够向平静浩瀚的宇宙。看似速度很慢，但翼形机甲的移动却很流畅，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时不时与空间风暴擦肩而过，有惊无险。
血水已经淌满了楚少铮满脸。
大毛也不再吱声，弥卡尔坐在副位上，所有精神力倾泻一空，帮助机甲控制细微的移动。他目光空洞，直勾勾地盯在楚少铮的脸上，紧攥的拳头缝里，滑出一丝血线。
时间在紧张中过得飞快，大气层内的动静他们毫不理会，很快翼形机甲已经安全地走出了一半的路程。
与此同时，故意选择了星球背面作为撤离坐标的基地军队与通过秘密通道驰援的敌军，不期而遇。根本无力抵抗，舰队溃不成军。还没有抵达的搜救船收到信号，慌乱逃离。清扫了尾巴的敌军带着几十艘小型战舰，像追逗趣的麻雀一样，将搜救船赶进了星空里。
世界上的事一贯如此巧合。
搜救船逃进了楚少铮所在的星空区域，身后追着大片的战舰。
“长官，他们进入破碎空间了。”
小型战舰里的指挥官摆了摆手，“不要追，反正他们进去也活不了。调出星空图，看看死干净了没。”
光幕拉开，投射出来外围星空的场景，清晰可见。被逼走投无路的搜救船们几乎是用填命的方式，试探着星空的路，像没头脑的苍蝇一样，往外冲撞。很多都来不及发出挣扎的惨叫，就被吞没进空间的裂缝，成了宇宙中漂浮的一具尸骸。
指挥官看得饶有兴致，视线一抬，却忽然凝住。
他坐起身，将那片光幕放大。星空半路，一架翼形机甲现出身形。
“敌人的？”指挥官沾满胡渣的唇角弯起一个讥讽的笑，“就快到终点了啊，呵呵。来，伙计们，送我们的朋友一程。”
猝不及防。
在那些搜救船慌不择路地冲出来时，楚少铮的心就刷拉一下，冷了。
无数远程流弹从大气层里射出。
在经过空间裂缝时不少被吞没卷走，但对方的炮弹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数量太多，一茬接着一茬，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总会有流弹幸运地躲过空间的吞噬，射向它们的目标。
“还记得我的话吗，弥卡尔。”楚少铮的声音轻而冷。
翼形机甲突然全速冲起。暴-乱的空间就像无数盘上来撕咬的巨兽恶灵，将机甲高大的身躯撕扯得七零八落，几乎在眨眼，就将防护罩啃掉了一层。
弥卡尔的眼珠微微一动。
大概是驾驶舱的玻璃破碎，涌入了窒息的真空，楚少铮的声音倏忽变得悠远，“我希望你好好上学，交一些朋友，多出去走走，看一看风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世界很大，人生很美。”
翼形机甲近乎自爆的强力推进，甚至甩掉了几个空间旋涡，直逼完好的星空边缘。
“我知道，”楚少铮说，“你总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
他轻轻闭了闭眼，藏在阴影里的左手虚按在一个按钮上。
距离星空的边缘还有短短一段距离，但翼形机甲已经撑不住了。它终于被捕猎的流弹打中，失去了最后挣扎的力气。觊觎太久的空间漩涡就像头扑食的恶狼一样，一口咬住了机甲的脚，讲她拼命地吸进自己的肚子里。
冲出这片阴霾，就能看见星光了。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正常人。但是弥卡尔，我希望你等。等到你遇见那个能接受你的不正常，愿意跟你一起伪装正常人的那个人。他会带你出去走走，看看风景，让你拥有随心所欲的安全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他会告诉你，人生很美。”
他低冷沉稳的声音终于裂开一道痛苦的缝隙。就像他满脸的血泪一样，撕心裂肺地流淌出来。
“总会遇到的。”
驾驶舱副位猛地被罩上一层特殊材质的透明防护层，舱门打开，副位直接被弹了出去。
恰好的距离，所有狂乱的空间风暴都在刹那远离，恍如隔世。阴霾在身后无声地褪去，弥卡尔猛然睁大的漆黑眼睛里，刹那落满了无尽的浩瀚星光。
这星光中，机甲被吞没。
弥卡尔活着，失去了他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Chapter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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