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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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锐的光被削薄。
成叠散落如片羽纷繁，子弹追逐着虚幻的影子，将区域里的一切物体打烂报废，火花四溅如同烟火燎天。金属地板布满焦灼的乌痕，像被拔得毛发零落的乌鸦，在高射炮再次扫射过来时，发出震颤的哀嚎。
一双血红的眼睛从机甲仓库顶上升起，隐藏在架设的高射炮后面，贪婪而兴奋地随着准星晃动扫荡，寻找着神出鬼没的少年。
“咣咣咣！”
黑洞洞的枪口从三楼破碎的玻璃窗后支起来，几道黑影踩着窗台跳出来，摔到地上，像一块块巨石砸进地板里。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路一瘸一拐，似乎四肢的动作很不协调。他们的身上沾了沙土，但衣着却是军服和便衣乱七八糟的混合。
他们像游荡的丧尸一样，在仓储区巡视起来。
“砰！”
突兀的枪响。
刷拉——
所有血红的眼睛聚焦过去。
地面上，三个刚刚落地的人人身体一震，脑袋如同被砸烂的西瓜般炸开，身体被子弹洞穿的力量带着往后，栽在了地上。一枪三人，像穿了串糖葫芦。
就像嗅到腥味的鱼，蜂拥着扑向射击的方向。高射炮的炮口也调转过来，将所有的生机锁死，留不下一个呼吸的烟口。子弹成串而落，火光与金属迸射，几乎将那个角落轰成灰飞烟灭的虚无。
刹那死寂。
“咣啷……”
一只千疮百孔的垃圾桶慢慢滚出来，撞到几双脚前，晃悠了几下。
激光刀片无声无息地剖骨离肉，刺穿了心脏。血水喷溅，几滴落到脸侧，顺着冷硬的线条淌到下巴，两三根根胡渣支楞楞地冒着。他像道诡异的风，突然出现在仓库顶上，利落地收割了一条生命。
“他在那儿！他在那儿！”一道声音忽然高喊。
密密麻麻的激光和子弹如大雨倾头落下，却在靠近少年半米的距离内，像射进胶着的皮冻里一样停滞在半空，连激光四散的粒子火花都被凝成了定格的物画。
乌黑的眼睫垂落，如黑压压的阴云倾覆。楚少铮闭了闭眼，两行血泪从眼角滚落。
巨大的轰鸣。
高射炮落进他手里，所有子弹在半空中被引爆，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后续的攻击并没有停止，无数子弹擦着楚少铮的胳膊、头皮、眼角疯狂掠过，如同一颗颗呼啸轰鸣中炸裂的星辰。
炮弹也同样扫射过一片血红的眼睛。
持枪的人从窗口坠落，或握着枪栽进屋里。墙面被打穿，墙体破裂，如同拦腰截断。没有人立在危墙下，他们开始向内收缩攻击范围。
地面横陈着尸体。
高射炮的弹药告罄，楚少铮迎着风站起来，浑身鲜血淋漓，他用激光枪打碎残喘的敌人的头，清理掉外围战场。
遥远的地平线，天与地的缝隙间，暴涨起喧嚣的土黄，如雪球般越过越大，卷起滔天的漩涡，漩涡里隐约可见粗壮的雷电缠绕砸落。这是索斯达拉最危险的天气，雷电沙尘暴。
楚少铮感受到了这股气息，直接从仓库顶跳了下去，像一枚人体炮弹一样，轰然砸进了三楼。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瘦削的身影在所有视线和攻击被吸引的瞬间极快地从墙头翻过，如一滴水融进阴影的巢穴里。
弥卡尔在阴影间如鬼魅般穿梭，偶尔闪过的目光，像钉子般恨不能扎进墙板钻进三楼。
“大毛，快！”
他闪身躲进翼形机甲仓库的背后，狗尾巴草的细茎立刻从袖子里窜出，贴着仓库与地面的缝隙飞速延伸，然后贴上仓库的门缝，分化出无数更细的枝蔓，渗了进去。
进入后，枝蔓重又聚拢成两根，兵分两路。一根细茎则反转身，爬上了大门的密码锁。另一根携带着弥卡尔附着的精神力，谨慎地绕过安检装置，爬上仓库中间伫立的机甲。弥卡尔眉梢微动，将精神力缓缓沉入机甲的驾驶舱，开始探测情况。
仓库的材质特殊，屏蔽精神力，弥卡尔只能凭借大毛的茎叶得到微薄的感知。
翼形机甲的操控难度更大，而且这是一架曾被人唤醒过的机甲。如果二次唤醒者没有与之前的唤醒者一样，或者更强大的精神力，那根本无法被这架机甲认可。因为比起那些如同机器般只会被人操控的普通机甲，拥有型号的战斗型机甲都已经具备智脑系统。
弥卡尔的身体不自觉靠在仓库的墙壁上，额上汗水岑岑。
“哦，三毛弟弟，你可以吗？”狗尾巴草柔弱的细毛接住弥卡尔滚下的汗水，担忧地说，“不行我们换一台普通机甲，小铮铮一片激光刀片都能干翻一片，机甲次点也没问题，照样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我可以。”弥卡尔抿紧了唇。
在楚少铮几次精神力难以控制之后，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测。他怕了。他不想看见楚少铮再次透支他的精神力，将自己送上噩梦里臆想的结局。
“卧槽！完犊子！八百年不遇雷电沙尘暴，这见鬼的运气！”
大毛突然惊恐地大喊一声，随即暴躁地跳脚，念念叨叨地赶忙又分出几根细茎伸进仓库去加快速度。
天色在变暗。
木蓝的底渐染上氤氲扩散的黑黄色，浓重的阴影密密叠下。弥卡尔垂着头，看见庞大的阴影如巨兽般吞没自己脚下晦涩的影子，耳中有雷电劈斩的声音渐渐靠近。狂风骤起，风声如厉鬼嘶吼，混杂着沙砾疯狂袭击着远处的建筑物。
麦加尔昼长夜短，傍晚能持续三四个小时。然而此时，却因为突然恶劣的天气，黑夜骤临。
精神力联系如风中的细草，颤巍巍被狂躁的雷声惊扰着。
弥卡尔抬起头，出神地望着如波涛诡谲，海啸肆虐般压近的沙尘，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不能温和地唤醒，那不如强势地征服。既然翼形机甲的智脑不愿意被他唤醒，就毁了吧。
一念起，弥卡尔的精神力就立刻遵从了主人的想法，势如破竹般渗透进智脑系统，将其彻底绞杀。狗尾巴草的细茎渗透进来，当即取代了机甲智脑，拥护弥卡尔的精神力成为了机甲的主宰。
黑暗之中，黄色光芒一闪而过，锋锐冷厉。
翼形机甲睁开了双眼，头颅抬起的瞬间，仓库的大门震动了一下，尘土飞扬。密码锁发出垂死的尖叫声，厚重的金属门板缓缓抬升起来。
激光刀片弹飞。
楚少铮身体旋转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刀反向一劈，截断了一条胳膊。他顺手沿着这条胳膊向上，轻巧地捏碎了对方的喉咙。细微脆响，就像捏碎一枚蝉壳般轻而易举，微不可闻。
他在混战。
但精神力却探出一条小小的触手，避过这些疯狂的人群，前往角落寻觅。这样的情况，应该有一样东西的存在。
“沙尘暴，沙尘暴！小铮铮快跑啊！”外面突然响起大毛的叫声。
与此同时，楚少铮听到了仓库大门开启的声音。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声踩踏在地面上，似乎让沙土都在颤抖流动。
手指快如疾风般突然掐住一个人的脖子，楚少铮抬腿横扫，清理出窗台，拎着手里的人直接跳了下去。翼形机甲的驾驶舱恰好打开，楚少铮完美地落到了升降板上，一抬手，精神力触手回弹，一个毫不起眼的塑料小瓶被他握进掌心。
沙子疯狂往驾驶舱里灌，半幢楼都要被淹没。
“先离开。”
舱门关闭，楚少铮坐到副位。
操控杆猛地往前一推，翼形机甲动力全开，在狂乱的沙尘旋涡和如电网般垂直砸落的惊雷中冲天而起，飞向远方。
“哇哦~各位旅客好，欢迎乘坐小黄黄号翼形机甲，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本次旅程……”智脑光幕探出，大毛的声音兴奋地跳出来，假装自己是架观光机甲，还取了个十分神秘的名字，cos得有模有样。
它的声音突然拔高，“噫！小铮铮，你怎么把垃圾都带到机甲上来了，快丢掉快丢掉！”
闪烁不定的淡蓝色光芒里，楚少铮的侧脸绷出一条极冷的线。他一脚踩住男人的咽喉，枪口低低地下垂着，漆黑的眼珠无情无绪，寒如凝冰，“你的身份。”
男人糊着满脸血污，没有穿军装，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少铮，喉咙里艰涩地发出嗬嗬的喘气声。与那些只知道进攻，或许有点神志的红眼睛们一样，猛兽般的眼神与癫狂。
楚少铮的手指抚过弥卡尔腰间，抽出一把激光匕首。飘着光粒的激光刀尖刺进胸口，剖骨离肉，却手法极好地没有流出一丝鲜血。俊美的少年握着匕首，就像握着笔，即便浑身血污，却气质矜贵，姿态从容。就像在作画。
一幅狰狞而又凄美的，人体画卷。
那双血红色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开始漫溢上人类的情绪。
痛苦，与恐惧。
“我知道你还有神志，”楚少铮面无表情，冷淡道，“那一声是你喊的。”
男人张了张嘴，嘶哑的嗓音艰难地从喉咙间挤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你……放了我……”
“不可能。”
楚少铮想都没想，斩钉截铁。他抽回了匕首，食指直接挪到激光枪的扳机上，眼看就要扣下。这是个根本不可能讲条件的人。
男人慢慢咬紧了牙关，目中露出绝望。
“铮铮，”操控着机甲，正在感受自己的新玩具的弥卡尔突然出声，他偏过头，神色温和，眉心微蹙，凝着一股同情的不忍，“我们没必要非得杀他。这件事透着古怪，先听听他怎么说。”
金发少年的语气很真诚，男人的双眼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但他极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冷漠得像台杀人机器的少年与金发少年对视了一眼，缓慢地挪开了枪口。他微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悦，又似乎无奈，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说吧。”
“我是独立卫军的陆军士兵，”压在咽喉上的脚尖大发慈悲地挪开了一条缝，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说，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小队负责清理索斯达拉的军训临时基地，但是在两个小时前，来到这片基地的时候……”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恐战栗着爬满他本就狰狞扭曲的脸，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牙关发出紧咬的啮磨声。
他喘着粗气，瞪大了血红的眼球，“疯了……所有临时基地的人都疯了！”他激动地拱起身体，却被楚少铮的力量压制着不能动弹，“他们红着眼睛杀人，根本不惧怕疼痛！被碰过的……流过血的人，全都变成了他们的模样！我的队友都在攻击我！”
“我也受了伤……大概成了他们的同类，”男人喘着气不动了，“但我还神志……我……我不想死……”
楚少铮眼神冰冷，枪口一抬，“我不留说谎的废物。”
男人猛地一偏头，子弹砰地一声反弹起来，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他浑身僵硬，抬起头看着楚少铮，嗫嚅着嘴唇：“我说的都是真……”
扳机再次扣下。
男人慌乱躲闪着，这次躲得太慢，整只耳朵被洞穿，血水顺着耳根一路流进衣领里。剧痛立刻让男人意识到，少年并没有诈他，他是真的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少年再次将他踩住，第三枪即将射出。
脑海里电光火石，男人的喉咙却只翻滚了一下：“药剂……”
楚少铮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继续说：“我们得到秘密任务，去抢夺临时基地里的一种药剂……但是在争抢过程里，有人反抗……打翻了那瓶药。然后……然后所有人就都疯了……我当时在楼下警戒，发现楼上动静不对，才上去。可能药剂已经稀释了，所以我还没有疯……”
“没有价值，”楚少铮晃了晃另一只手拎着的小药瓶，冷漠道，“我已经知道了。”
射击过两发子弹的枪口灼烫，不曾挪动分毫。
男人惊惧地看了楚少铮一眼，似乎难以置信。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后还是犹豫着咬牙开了口，“我们……我们还有一个任务。陆军基地的舰队都被派了出去，只剩下一艘大型战舰拉斐尔号和两只小舰队在港口……我们在……在拉斐尔号上，藏了一个共生体，给她……注射了发-情剂……”
封闭的战舰，发-情的共生体，完美的兵不血刃。
“砰！”
一发子弹从后脑穿过。
男人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愤怒最后定格成仇恨。他的身体歪斜着倒下，弥卡尔收回枪，打开机甲内部的垃圾清理通道，将人一脚踹了下去。真不好意思，他从来都这么虚伪。
“去港口，还是搜救？”
弥卡尔将机甲操控权转给大毛，拿出机甲上的医疗箱，为楚少铮清理伤口，漆黑的眼瞳中心疼与阴霾一闪而过。
驱散掉鼻尖不适的血腥味，楚少铮倾身吻了吻弥卡尔的发顶，“有人会去救他们。去港口。”
漆黑的空间裂开一道微亮的缝隙。
两个士兵验证过身份，打开拉斐尔号弹药室的大门。突然脚下一震，两人赶紧站稳。震动很快消失，高个儿的士兵抬了抬歪掉的帽子，骂骂咧咧地说：“这帮孙子，水平不怎么样，阴险手段玩得真多！”
“行了，赶紧搬，”另一个打开仓库的灯，“等会陆军就要下去了，备用武器还准备好，我们就等着挨枪子吧。”
高个儿也没反对，两人将拖车推过来，迅速往上面搬弹药箱。突然，高个儿士兵动作一顿，鼻头耸动了下，疑惑道：“什么味？有股香味……”
无形的基因波动在被压抑许久之后，终于开始缓缓扩散。弹药室货架遮掩的阴影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紧咬的唇齿间，泄出吞没翻滚的喘息声。她微微动了动，长长的双马尾滑下肩背。
“好像在那边，我去看看……”
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沉重的震颤声，慢慢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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