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Chapter 53. ...
-
天空既在我们头顶，又在我们脚下。
烟红的色泽漫如水洇。
爆炸宣泄后的雾霭聚拢漂浮，如絮絮的棉条般，将土黄色的星球遍裹。金属残骸游荡如亡魂，犹带着火气的奄奄一息。虚空被撕裂，割着遍体的伤口，在若隐若现的破灭里透射着陆离的光，如淌出的汩汩的血。
几百星里外，数百艘如同星子排列在远处星空的星舰组成一片蔚为壮观的金属海洋。如同繁星簇拥着月亮，它们围绕着中间一艘高规格大型战舰，调整着星航坐标，赶往探测屏幕里那颗如红豆般大小的震荡的星球。
主战舰指挥室，冰冷的玻璃窗割断男人的视线，络腮胡遍布他的半张脸，使得他的表情无法捕捉。
他面前的光幕在回放麦加尔邻星的巡航舰无意中捕捉的空间轨炸毁过程，无声无息，他耷拉着眼皮，为自己点上一根雪茄，如同看一场表演乏味的默剧。
“是独立卫军的手笔，”参谋官踱步过来，“他们一直都这么暴躁。”
放大全息录像，无数条空间轨几乎在同一时间炸裂在手边，火光冲天，无辜的飞船四分五裂，毫无防备的生命流失星空。
没有声音，却有惊心的呐喊从心口震到耳膜。
同情与愤怒的神色一闪而过，参谋官摘下军帽，摇摇头：“我们得到的消息太晚了。没有一条空间轨幸免，都炸得粉碎。他们选的空间节点都不是重点保护区域，但他们安置的炸药太多了。天知道帝国为了修建这些东西花了绝对不止外面传说的那个数，它的重要性也没有那么简单。”
齐谢尔中将拿着他的雪茄，吐出一个个不规则的烟圈，浓密的眉毛皱得死紧。
“他们的消息封锁得很及时，这给他们带来了优势。空间轨被毁，麦加尔周围的空间会极不稳定，没有军队敢贸然闯过登陆，易守难攻，只要他们的军事力量足够，麦加尔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气氛沉重地下坠着。
雪茄燃烧了一半，就被剥夺了吞云吐雾的自由，被粗暴地捻灭在烟灰缸里。
“我们只是于事无补的威慑，”齐谢尔说，“防止那些伺机而动的家伙。胜利还是失败，决定权在麦加尔基地自己手里。”
参谋官轻轻挑了下眉，沉思的凝滞被打破，带出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我们并不仅仅只是威慑，长官。没有任何势力争夺地盘不是为了发展，守着一颗遍地沙子的孤星可发展不起来。他们敢这样做，肯定有进入的办法，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
“麦加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帝国的陆军基地。”
干涸狂乱的风沙里，俊美冷冽的少年将机甲里已经冰冷的尸体拖出来，转身抱起脸色苍白的金发少年，跳进驾驶舱。
因为他的不讲究，驾驶舱里都是血。浓重的腥味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呼吸道和脑海，浸泡着缝隙纹路里一些不快的陈年旧事。或许是短短几个小时频繁更换机甲精神力透支的危险，也或许是濒临界点的回忆里的情绪，精神力起了疯狂的苗头，充满了狂暴的力量，轰地一声，支撑起倒下的机甲。
楚少铮乌黑的发丝零星地垂在眼前，他面无表情，胸腔却翻涌着激荡的浪潮。
清新的带着微凉的温度突然落进怀里。
就像是暴风雨前夜，突兀地降下一道万里的晴光。云开雾散，风和日丽。
楚少铮低头。
将自己的另一条腿也挪上来，弥卡尔整个人窝进楚少铮怀里，抱住楚少铮的脖颈，脑袋在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像只温柔乖巧的小猫咪。出水没多久，犹带着湿凉气息的柔软发丝缓慢地擦过脸颊，尖尖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刺着喉结，楚少铮握着操控杆的手一紧，然后慢慢松开。
他扶着弥卡尔的腰，让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么对于少数人呢？”弥卡尔听出了楚少铮前半句话的意思。
炸弹的定时被取消，一种压抑取代了另一种压抑，楚少铮轻轻呼出口气，机甲向前飞行，“麦加尔最初并不是被称为沙漠之星。在赛亚帝国刚建立的时期，它是赛亚星系和乱流海之间有名的星空要塞。”
“有人想绑架旧时的争端，
有人想歌颂来世的仇敌。
上帝的眼睛被欺瞒，
撒旦已经兵临天堂。”
低缓沉重的声音，从胸腔鸣颤发音。震荡的音节像是翻动的历史的页文，这段晦涩拗口的诗句有种奇异的穿越感，仿佛一卷乱世歌从古返到今。
“这是一位无名诗人在麦加尔写下的。”楚少铮耐心地为弥卡尔解释，这架机甲还算完好的光幕显示出索斯达拉临时基地的位置，他们已经很近了。这个时候陆军基地肯定成为袭击重点，楚少铮还没有自大到独闯那里。他首先，要找到政院和军校的临时基地，那里同样有十几架普通机甲护卫。
启动加速装置，楚少铮淡淡补充了一句，“有人说‘它’指的就是麦加尔，它有着穿越时空的力量。”
弥卡尔低垂的眼睫笼着漆黑的眼瞳，他的眼珠动了动，“穿越时空？”
“只是传说，”楚少铮说，阿尔法侦察机甲的速度很快，索斯达拉面积最大的绿洲已经渗出一滴绿意凝在前方，“但它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塞，这是肯定的。尽管已经有很多人不再记得。”
弥卡尔军校的课程不是白上的，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抬起了眼：“前战吗？”
“无法定论，”楚少铮说，“这是战争，但不是我们的战争。”
抬手摸了摸弥卡尔的头，柔软凉滑的发丝穿过指间的感觉令人留恋，充满了午后懒洋洋的安逸。
机甲降落在一处建筑残骸后，楚少铮抱着弥卡尔离开驾驶舱，不远处，临时基地的赛亚国旗和军政两校校旗迎风招展，卷挟着滚滚黄沙，凛凛冽冽。
“好像没有受到攻击。”
弥卡尔从楚少铮的怀里跳出来落在地上，他的双腿仍有些不稳的颤抖和隐隐的疼痛，但这种程度他却早已经习惯了。
两人隐蔽在巨石后，楚少铮半搂着弥卡尔，让他倚靠，用力甩了甩左手手腕。
“哦，天呐！楚少铮你个残忍的暴君！你终于想起你可爱的大毛了！天呐这浩瀚星空，这无边宇宙，你们伟大的大毛回来了！把我一关就这么久，小铮铮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哦，天呐，三毛弟弟，你都不知道心疼一下大毛葛格，大毛葛格超伤心的……”
熟悉的聒噪声跟连珠炮一样轰炸出来，狗尾巴草整根草一离开手腕就窜上了楚少铮肩头，开始愤怒的指责，顺便不忘蹭着弥卡尔的脸求安慰。
楚少铮毫不留情地将狗尾巴草扯回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良心不仅不会痛，还美滋滋的。
“扫描下对面临时基地的情况。火力，人员分布，防御。”
“哦，要打架？”狗尾巴草的牢骚立刻抛之脑后，它兴奋地炸开毛毛，展开一片光幕，快速扫描。
光幕上随着扫描的绿色涟漪很快显示出临时基地的基本情况。三层建筑，一二层很空旷，三层却都是拥挤的憧憧人影。楚少铮不敢贸然用大范围的精神力去感知，因为这时他的精神力已经透支，无法再进行隐藏，如果进行感知探测，很容易会被发现。
弥卡尔抬头看了眼，摇摇头：“反光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很反常。”楚少铮蹙眉。
“哦，是的，”大毛应和，“人员分布很奇怪。都堆在三楼干什么？难道在开趴体？喔，那还心挺大的，不过也不可能连一个防守的人都没有。不过十架普通型号战斗机甲，还有一架翼形机甲，这配置……这要是抢了我们就发了啊小铮铮！”
大毛激动地缠上楚少铮的手腕来表达他的抢劫欲望。
“去看看。”
他们需要武器自保，不可能舍弃眼前的机会。
楚少铮将光幕上的内容刻进脑海里，让大毛缩进袖子里侦察预警，按住了想要跟上的弥卡尔，“弥卡尔，你待在这儿。”他没把握能来去自如。他舍得冒险，但这种舍得在弥卡尔身上从来不适用。
反握住楚少铮的手，弥卡尔弯起眼睛笑了笑，认真道：“你应该带着我，铮铮。我一个人在这里更加危险。”
沉默的僵持。
几秒后，楚少铮终于败下阵来。他将大毛放到弥卡尔身上，两人借着高矮不平的沙丘的掩护，快速靠近临时基地的大门。
金属大门空无一人。
“先拿机甲。”楚少铮轻声说。
这种情况再眼瞎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基地或许已经被攻占，这是个陷阱。反正无论如何，总不会是还由两校的军官管制着。但如果说是陷阱，那实在是漏洞百出，还不如小孩子过家家的布置。
不宜惊动，他们只要拿到机甲。
贴着高大的金属墙壁绕到后方的仓储区，这里矗立着几间几乎跟基地楼房齐高的仓库，其中最小的一间，是那架单独停放的翼形机甲，战斗力远不是普通战斗型机甲可比。这片区域同样没有布防人员，但却在三楼眼皮子底下，仓库一旦开启，只要三楼的是活人，那发现就是必然的。
所以需要有人吸引火力。
这种事情楚少铮是绝不会让弥卡尔做的，所以弥卡尔就负责在大毛的帮助下开启仓库，将机甲驾驶出来。
一旦得到机甲的控制权，他们就拥有了优势。哪怕不参与这场战争，也有了自保的实力。
土黄色的金属墙高耸，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楚少铮将精神力附着在手脚上，并不直接接触墙面，快速向上攀爬。他在墙头扫了眼，翻身跃过，整个人如同一块秤砣快速落地，又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悄无声息。
他藏进仓库背后的阴影里。
红外线扫描眼钉在四角，只要走出这片狭小的阴影，他将无所遁形。
手指在腰间一摸，激光枪和激光刀片都握在了手掌里。无形的精神力波动如开始涨起的潮水般，疯狂向四处暗涌，顷刻淹没这片仓储区，粗暴地摧毁掉了那些探测的视线，圈进了独属的领土。
楚少铮的脸色越发苍白，汗水从他鬓角的发间渗出，滚落。
靠近了基地指挥楼，扒开窗缝，精神力触手小心翼翼地探进了一楼。
楚少铮的瞳孔猛然缩紧，几乎在一瞬间，他绷紧的神经线传来预警。来不及反应，激光刀片如子弹般飞射而出，半空光芒炸裂，楚少铮突兀出现的身形像片光影一样，诡异地消失了。
阴影里留下一连串高射炮的子弹坑洞。
一楼二楼相继传来爆炸声，爆炸冲击和滚滚浓烟撞开反光玻璃，轰然砸出冲天火光。三楼的玻璃也应声而碎。
但破碎的玻璃背后，并不是爆炸的余波与烟火，而是成片涌起，密密麻麻的，血红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Chapter 5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