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hapter 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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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慵懒。
高楼与航道斜织，一架慢悠悠行驶的飞行器挤在下班族大军的浪潮里，喷满五颜六色非主流喷漆的骚包红车身十分扎眼。飞行器灵巧地穿梭过公交飞车和悬浮轻轨的缝隙，犹如一只身形灵活的飞燕。
路过人行道的副轨，舱门打开。
俊美冷漠的少年踏在延伸板上，拦下了一间像云朵一样飘荡在航道外围的漂浮餐厅。
漂浮餐厅挂满彩灯和小横幅的玻璃窗里探出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充满热情地问：“先生，要用餐吗？‘非常饿’外卖为您服务！随叫随到，随点随吃！”
“两份A级套餐。”楚少铮对着感应器刷了政院的光卡。
圆脸少年惊讶：“哇，政院的学生？您真幸运，我们餐厅这两天搞活动，政院军校学生卡打八折，还送鲜果盘！我看看……总共收您二百三十二星币。稍等！”
云朵里一阵倒腾，很快出来两份密封在金属盒里的快捷便当，入手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这种漂浮餐厅的便当都是提前做好的，客人点过之后只需要热一热就能卖了。
“欢迎下次光临！”圆脸少年热情地发给楚少铮一张积分卡，“集齐十张积分卡可以兑换一套星河进击队的手办哦~”
星河进击队？
楚少铮侧目看了眼不远处大厦播放的全息动漫宣传片，那酷似奥特曼的主角变身后直接被一个秃鸡蛋一样的小怪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倒栽葱形象。据说主角的原型是奥尔克斯元帅和他的部下，这形象着实……生动丰满。
“呃……那是花絮！花絮！”圆脸少年尴尬。
“谢谢。”楚少铮面不改色地接过积分卡。
飞行器舱门关闭，趴在窗户上专心致志盯着云朵飘走的一人一狗回过头，楚少铮放下饭盒，“吃饭了。”
弥卡尔坐回桌边，顺便拉了一把在玻璃上压扁了狗脸的二毛。
二毛瞄了一眼楚少铮，夹着尾巴溜到桌子底下啃他的小铁球。他总觉得小铮铮这两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阴暗爆炸的气息，一点不能招惹。
楚少铮吃饭很有军人作风，换句话说，就是很能对付。单看他能面不改色几年如一日地吃营养剂，就可以很清楚地明白他这个人是没有一点吃货潜质的，舌头长在他身上，纯属浪费。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饭菜，开始给弥卡尔整理背包。
“这是霍拉星的甜瓜，无籽瓜，蜜汁很多……这些牛奶我放到背包的冷冻层里，有十五瓶，能喝到军训结束……”
除了读睡前故事，楚少铮大概头一次讲这么多话，声音都掺了些不自然的沙哑。
如果可以，他可能最想把自己塞进背包里让弥卡尔带着去上学。
“修少爷，那些东西……你看了吗？”漆黑的眼珠乌亮，弥卡尔长长的睫毛从饭盒的边缘扫出来，微抬着，透出几丝光来。
拽着拉链的手一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楚少铮眉头一压，平白射出一股森冷的气息，“看了。你别管这些。如果可以，实验楼的巡逻不要再去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安全。”
“可……”
“到了。”楚少铮打断他。
漫天黄沙席卷视线，沙砾噼啪地扑打在玻璃窗上，夹带着狂风的怒号。沙漠的天气十分多变，大风刮起，街道两旁本就不多的店铺都纷纷关门闭窗，门板上休息打烊的牌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军校的建筑出现在远处，影影绰绰。
金发被风沙吹得凌乱飞舞。
弥卡尔从背包里拽出帽子，压住一头乱发，按低了帽檐，从飞行器上跳了下去。鼓鼓的大背包借着冲力压得细瘦的肩背微微弯曲，但也只有一瞬，脊背很快挺直，撑起衣角翻飞的单薄衬衫。
保持着向前姿态的手指慢慢僵硬，然后收回。
飞行器的舱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沙和少年独自远去的背影。
“哦，你应该告诉他的，小铮铮。”手腕处钻出一根蔫答答的狗尾巴草，草茎有些暗黄，一点不复当初的翠嫩，毛毛也软塌塌的，无精打采，“你已经看不见了，要是三毛弟弟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你履行和布莱尔那个小狐狸的约定的。罗马场那种吃人的地方，你可别小瞧了那些被圈养的星奴。”
土狗从桌底探出头，帖着楚少铮的裤脚坐下，脑袋趴在前爪上。
光脑微微一震，楚少铮点开一封最新邮件，布莱尔的全息影像从光幕里投射出来。
“修，假期愉快吗？替我向奥尔克斯元帅和玛莎夫人问好。”布莱尔穿着白色的礼服，领结上的蓝宝石熠熠发光，彬彬有礼的贵公子气息充斥举手投足间，他微笑着说，“入会请柬我已经输入你的光卡里了，晚上见。”
墨染般的瞳孔散开一丝缭乱的影子，楚少铮闭上眼，面前全息影像消散。
“回学校。”
帐篷外风声渐息，张牙舞爪的树影恢复严肃端谨的姿态，落下一方亭亭如盖。夕光半透过帆布编织的纹理稀稀疏疏漏进来，被一块倏忽铺开的毛毯盖在柔软的阴影底下。打理好的枕头像一朵温软的白云，静静伏在毛毯上。
少年翻了个身，书页啪地合上，滑到枕边。
“索达斯！索达斯！”
萨伦的声音咋咋呼呼地响起来。
弥卡尔爬起来，套上军装外套，打开门，“萨伦？”
一见门开，萨伦就跟闻见鱼腥的野猫一样嗖地一声窜进了帐篷里，弥卡尔还有些迷糊的瞳孔陡然清醒，手指条件反射地摸到了腰后，冰凉的触感刺得他手指冷彻。
他温和地轻声问：“怎么了，萨伦？”
“你行啊，索达斯！”
萨伦大咧咧地在弥卡尔的帐篷内游荡着，一会儿捧着崭新的台灯啧啧作声，一会儿突然拉开一个抽屉，看着塞得满满的零食捂嘴。
听见弥卡尔的声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感应到重量，陡然弹出几只机械手，落到萨伦身上开始按摩，“啧……索达斯，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偷偷运进来这么多好东西，要不是我听门口的大妈们说，都还不知道呢！”
萨伦边在椅子上哼哼唧唧地享受着，边义正言辞地谴责弥卡尔，“我们共患难同生死的兄弟，我洗个澡都想着你，你有好吃的了居然不想着分我点，我这心啊，哇凉哇凉的！”
定定看了会儿萨伦的神色，弥卡尔摸向腰后的手自然而然地转了弯，按到饮水机上，接了满满一杯热可可，递给萨伦，“我刚回来，正打算晚上去找你跟阿布。这是你的，这是阿布的，你俩住得近，你帮我带给他吧。”
弥卡尔拿出两个大大的零食袋。
“这还差不多！”萨伦不客气地拎起零食，“不过这也不用我带给他了，你一会给他就行。走，跟我吃晚饭去！咱们好歹比赛排名进了前二十呢，我跟阿布可一直憋着，等你回来才办的庆功宴！”
弥卡尔只来得及抓起桌子上的帽子，就被萨伦拖着跑了出去。
远远地，帐篷的门发出一声垂死的滴滴声，凝成一粒小点的红色警示灯，如同一只嗜血的猩红的眼。
暗夜将近。
血色的幕布被拉扯得只剩下晦暗的一角，层层渐染地褪去，摇摇欲坠。从毛孔中渗透而出的阴影释放出潜藏已久的嫉恨，盘亘着，虬结成累累的恶意，驱动着心脏里鼓动的血浆，激发迸流。
被月光拉长的人影扭曲着，爬过柔软的毛毯，踩在白云般干净的枕头上。枕头像是被刺漏的气球一样，黯然地瘪下去，绒毛纷飞。
帐篷里的动静很快消失。
远处塔灯骤然亮起，如大天使手中的天灯，散发圣辉万丈，驱散黑夜的侵袭。
少年趟过荆棘丛，一手按在腰间，微微松了松勒死在腰部的皮带，被撑得发胀的肚子终于得到了一点放松的舒缓。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塔灯的光沿着边缘盈盈走过一圈，才循着那双细长睫毛的轨迹落下一两丝光辉。
走到帐篷近前，弥卡尔放松和缓的神情一凝，脚步僵在原地。
走得太急，帐篷的门没锁！
呼啦——！
不知何处来的风急速呼啸而过，一下子掀掉了弥卡尔头上的帽子。军帽几个翻滚，落在地上，摇摇摆摆地撞在门微开的缝隙里。
弥卡尔走过去，弯腰。
指尖碰到帽子的刹那，如同痉挛，弥卡尔的瞳孔和手指都疯狂地抽搐起来，然而只有短短一瞬。手指稳稳地捏住帽子，弥卡尔的神色温和淡然，就像完全没看见屋内的一片狼藉。他抬手锁上门，转身离开。
走出去没几步，他忽然抬头看向旁边一丛荆棘。
荆棘枝上，一片细小的绒毛在风中晃晃悠悠，荡着秋千。
“滚！”
军靴抬起，准确而凌厉的一脚，狠狠踹在少年的胸口。血滴伴随着小点血肉从微张的口中飞溅，单薄的身躯砸到长满倒刺的树干上，背后瞬间血如汗下。少年匍匐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
几个高大的身影围上来，如同浓重的乌云压空，将他堵死在狭小的空间里。
“我说索达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只穿着军装衬衣的少年痞里痞气，半蹲下身子拍了拍弥卡尔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弥卡尔拍进尘土里，“算起来，我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同乡，平时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不就是吃了你几口零食吗，至于这么小气吗？”
“那是我的东西！”喉头血气翻涌，弥卡尔愤怒地低吼。
“你的？”少年冷笑了声，转脸去看杰西卡。
杰西卡刚撕开一袋零食，哗啦啦往嘴里倒着，顺便开了一瓶牛奶，灌进去一大口，整个人惬意得不行。
他注意到少年的视线，阴狠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面上却老神在在地说：“你除了那一身破烂布头，好像没有带什么东西上A-27吧？呵，不就是有个官二代好朋友吗？不然凭你能拿那些东西进来？”
“杰西卡，上次揍你，还不知道疼是吧？”弥卡尔抬起头，冷厉的目光如利箭。
杰西卡咀嚼的动作一顿，军靴毫不客气地踏在了弥卡尔的肩膀上，轻微的骨裂声响起。周围几个少年按着弥卡尔的身体，防止他突然暴起。虽然他们有这个胆子欺负他，但每每想到拔旗比赛光幕上的那一幕幕场景，还是有些胆寒。
“这可不是什么虚拟野战，”杰西卡轻蔑的眼神落下来，“虚拟世界再厉害，现实里不还是一只弱鸡？你这样的人都能上军校，啧啧。”
军靴又往下沉了几分，还悠然自得地碾磨了几下。
血水浸透地面，尘埃都变得滚烫起来。
痞气少年看了四周一眼，小声对杰西卡说：“差不多了，杰西卡。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再闹恐怕要把教官和他那个朋友招来，到时候情况对咱们可不利。”
军靴意犹未尽地踩了踩瘦削的肩头，慢慢收了回去。
“我们走！”
四五个少年推开围观的人群，扬长而去。
金色的发丝灰扑扑地黏在尘埃沙砾里，少年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孤零零地匍匐着，掩藏着自己的伤口。围观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上去扶他一把。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冷漠。他们甚至感到耻辱，为跟这样的废物在同一个校园。
就算他曾经赢得过一些东西。
但他没有守护住的能力。
人群散去，远远地，萨伦和阿布的身影奔跑着出现。
没有人注意到，塔灯的白光与黑夜的暗色交织的边界，埋在金色发丝下的那双墨黑的眼睛，没有任何痛苦、愤怒、悲伤。它盯着一个方向，如同凝固了一般，放射出令人神魂冻结的寒光。
他看见了。
鞋底沾了绒毛的那些人。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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