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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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亚星是赛亚帝国的帝都，一颗蕴含着磅礴能量的巨大星球。
无数的星舰军舰飞船在靠近赛亚的轨道上交织穿梭，掠出道道呼啸的光影。装饰奢华的岗楼如同横七竖八的枝桠，斜插在星轨与舰桥之间，飘扬着各色旗帜和巨大的横幅。各大商场的宣传歌舞和高档餐厅的悠扬音乐从岗楼四面洞开的窗户里传出，鼓噪着往来游客的心。
少年们激动兴奋的脸挤满了军舰的各个舷窗。
不管他们以前经历了什么，途中经历了什么，在到达帝都之后，眼里心里充斥的就只有对未来的辉煌而美好的幻想。
赛亚帝都总是容易给人这种幻想和幻象。
把守森严的军用港已经伸展开了对接舰桥，军舰很顺利地停靠着陆。少年们按照编号，在监管员的监督下，有序地沿着舷梯走下来。他们看着面前恢弘壮观的港口，震撼的表情明晃晃地铺在脸上。
军部的飞行器已经等了很久了。
“点到名字的人到卡特拉医生那里进行基因核对和素质测试，然后过来我这里登记。”文质彬彬的书记官对监管员颔首，点开手腕上的光脑，开始对照姓名和影像。“莫妮卡·安德西……”
希尔少校站在不远处，风声呼啸，他整个人笼在A-27巨大的阴影里，显得枯瘦而飘摇。他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根雪茄，还是点着的。
“我已经戒烟了。”希尔说，目光从雪茄飘落的雪屑般的烟灰上挪开，定到来人的脸上，格外专注的视线显出几分咄咄逼人，“我还没有收到配合调查的命令，军部已经不作为了吗？”
来人身材高挑，海蓝色的卷发如散开的细小波浪，依偎在他宽阔的肩头。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把雪茄收回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吐出一个扩散的烟圈，然后被烈风倏忽地吹散无影。
他伸手拂了下自己的肩章，“希尔，我已经升职了。对待上司，要注意说话的方式。”
希尔的眼神毫无波澜，结了霜一般沉静。
“唔，好吧，”来人摊了摊手，“无所谓。看来你出了趟任务脾气又烂了一个程度……无人海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你跟我的权限都无权过问这件事，军部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哦对了，希尔，你知道自己被录为政院这一届新生班的老师吗？”
希尔脸上冷肃的表情终于裂了：“政院？”
弥卡尔前面还有两个人。
他装作和队伍里其他人一样，兴奋好奇地向四周张望，但飘忽远眺的目光却总是悄无声息地掠过那辆只开了一扇小窗的被当作临时医疗室的飞行器。他的手心慢慢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弥卡尔·索达斯。”
书记官审视的目光从镜片后透射过来，没有任何多余感情地扫过弥卡尔，就像扫过之前每一个少年一样。
弥卡尔像是被突然的声音惊吓到一样，瑟缩了下肩膀，惊讶地发现面前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小心地看了眼书记官，略带歉意地鞠了一躬，然后迈动着僵硬的步伐，紧张不安地上了飞行器。
这一系列反应和动作都很符合他为自己设定的人设。
“您好。”弥卡尔维持着自己羞怯中的礼貌。
留着山羊胡子和蔼可亲的卡特拉医生点点头，翻着光脑上的资料絮叨叨地念着：“礼貌的孩子，主保佑你将来不要被军校那群蛮子同化成厕所里又臭又硬的石头蛋。唔……朱蒂，开始测试吧。”
山羊胡医生虽然为军部做事，但显然对这些“石头蛋”没什么好感。
“不要紧张，只是一些简单的测试，”卡特拉医生年轻活泼的女助手笑盈盈地说，示意弥卡尔坐到测试舱里，“弥卡尔·索达斯？很美丽的名字，据说‘弥卡尔’在一些古老的字典上是美人鱼的意思，”她眨了下眼睛，“和美人鱼一样美丽可爱的少年。”
弥卡尔珠玉般的眼睛转出一股光泽，如浓墨转淡，消散在眼角。
他羞涩地笑了笑，“谢谢您。”
测试舱的玻璃门合上。
舱内响起轻微的机械转轮声，一条条细长的触手伴随着声响从各个方向探出，如爬山虎的吸盘，目标准确地攀附到少年的身体上，贴合着他的四肢与头颅。朱蒂按下按钮，测试舱拉开的光幕各项数值都开始跳动。
弥卡尔微闭着眼，以一种放松又略显拘谨的姿态坐着，精神力的细丝却跟随着每一根末梢神经，蔓延遍全身上下。
一点轻微的刺痛出现在指尖。
如果不是极为精准的感知，在这种浑身都被吸附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现。
弥卡尔感觉到一点血液随着刺痛流失。
他稳着几乎就要狂乱起来的心跳，垂落的眼睫下笼着阴沉的影子。血液的抽取意味着基因的测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与那位他名义上的上等兵父亲索达斯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测试舱轻微的震动戛然而止。
玻璃门打开，弥卡尔听见朱蒂小声的惊呼：“上帝！我们的测试舱好像出现故障了，卡特拉医生……”
弥卡尔瞥了一眼光幕上的数值，紊乱跳动的只剩下最后一项，基因匹配度。他好像忽然理解大毛经常念叨的“狗屎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测试舱了，”卡特拉医生拉长了脸，挑起的眉头沾了点忿忿的味道，“米迦勒医院的财产就不是私人财产吗？他们没有理由再征用我第二个测试舱了，这帮野蛮人！”
朱蒂担忧：“外面还剩下的十三个人怎么办？还有弥卡尔，他还有一项测试的数值没有确定……”
卡特拉医生不耐地打断她，像个倔老头一样仰着头说：“好了朱蒂，不要给他们面子！我们米迦勒医院随时欢迎来测试的孩子们，当然，不再是免费的。军部征用了那么多财产，还吝啬得像葛朗台一样！”
“至于这个孩子……”卡特拉医生的视线落到弥卡尔身上。
弥卡尔微微摊开手掌，风干手心的汗意。
飞行器的门忽然被拉开，一名士兵出现在门口，对着卡特拉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医生，军部检察署调请弥卡尔·索达斯配合审查。请问他的测试完成了吗？”
“唔，你们这些蛮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敲门，”卡特拉医生随手扯过一张表单，唰唰唰将弥卡尔的测试数值填上——包括最后一项基因匹配度，他把表单递给朱蒂，让她塞进文件袋里，“好了，不要吓着可爱的孩子。”
士兵接过文件袋，带着弥卡尔离开，向着远处的一辆军用飞行器走去。
弥卡尔临走时不忘对卡特拉鞠躬致谢。
“卡特拉医生，您把他的基因匹配度填了百分之九十九……”
卡特拉漫不经心地收拾着他乱七八糟的临时办公桌：“唔，他的匹配度不会低于百分之九十，我只是卖了个人情而已，让军部省掉一个人的费用而已。这个人情就好比春天埋下的一颗种子，当然，将来收获的绝不仅仅是一颗南瓜。”
朱蒂不明所以，但她不是一个好奇的人，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将卡特拉医生的笃定归结为——他或许认识那位叫做索达斯的上等兵，依照这位老头的脾性，还得是不错的交情。
林恩在港口的萧瑟寒风里站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等到那艘华丽骚包的星舰驶入港湾。
雕镂着紫藤花蔓的舷梯降落。
一只微浮着青色血管的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一朵花叶上，一拂而过，然后从容闲雅地收了回来，仿佛那一瞬间凸显而出的紧张与激动只是阳光刺目里的错觉。随着手指的收回，一名俊美冷漠的少年从舱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材高挑，却有些瘦削。乌黑的发丝并不柔软，拥有男性特有的坚韧，在刺目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这光泽仿佛一路流淌下去，滴到那双沉静漠然的黑色眼珠里，透着凝玉般的微芒。
这微芒轻轻一转，定到了林恩身上。
林恩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这位失散多年的弟弟。
不是血脉的呼应，也不是相似的面容，而是那眉眼间与奥尔克斯元帅如出一辙的冷峻，如同连绵寒封的雪山，隐没着突兀刺人的冰雪棱角，拥有着缺乎人性的事不关己。他哆嗦了下，显然是想起父亲的威严，然后是后知后觉的激动。
楚少铮和蒙特已经走到了林恩面前。
蒙特微笑着开口：“林恩……”
“啊，蒙特，辛苦你了辛苦你了！”林恩一把握住了蒙特的手，使劲儿摇晃着，蒙特几乎要被人高马大的脑子短路的林恩晃散架，“那个啥，父亲和我妈还在家等着呢，不跟你多说了，我先带着弟弟回去，改天请你喝酒啊！”
蒙特被林恩连珠炮一样的话给堵得脸上的微笑塌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他就看着林恩一把揽过楚少铮的肩，哥俩儿好地迈着长腿往元帅府的飞行器跑去。意外地，那个冷着张脸几乎要被认为成机器人的俊美少年居然没甩开这傻大个。
这大概就是……兄弟情深？
这当然不是兄弟情深。
走出去没几步，楚少铮就不动声色地与林恩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微妙，乍一看属于亲密的范围，但却又保持着随时出手杀戮的自由。只是粗神经的林恩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即便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林恩沉浸在“我有弟弟了”的激动喜悦中不可自拔，喋喋不休地科普着家里的鸡毛蒜皮。
“父亲是个工作狂，天天跟陀螺一样连轴转，我也总不在家，看不见他，他爱训我……咱妈可是个大美人，不知道咋就看上父亲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呃，看上父亲这么英明神武的人了……妈听说你要到了，想亲自来接你，但她最近身体不好……”
楚少铮静静听着，从琐碎的话语里筛选出关键的信息。
突然，楚少铮的脚步一顿。
A-27的黑色编号就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砰地一声将他坚硬的心壳砸出个碗大的口子来，柔软的酸楚就像流淌的血液，汩汩地灌进心房。他眼里冰蓝色的光线陡然炸裂成无数碎片，在沉郁的黑色里销声匿迹。
他的视线掠向远处的人群。
“那是什么？”楚少铮问，他极力克制住了嗓音中的异常。
林恩愣了下，转头看去，恍然道：“啊，那是前线战士们的遗孤，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军部每三两年就会去那些边星接过来一批年龄合适的，送进军校学习几年。”
“我想过去看看。”楚少铮说，“我与他们来自同一处地方。”
林恩一怔，心里像揉了把辣椒拌醋一样酸辣难受。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弟弟并不是帝都土生土长的孩子，是他从星舰出来那一瞬的优雅自在迷惑了他。他虽然长成了贵公子的模样，却是过了十六年的贫寒日子。
这么想着，林恩看向楚少铮的眼神不觉带上了愧疚与心疼。
“行，这也没啥不能看的。走，大哥带你去看看。”林恩大手一挥，带着楚少铮走过去。
这群孩子大多在十到十五岁，比起身形分外拔高的楚少铮而言，都是一群小萝卜头。楚少铮一眼扫去，并没有在这群萝卜头里找到熟悉的那一棵。他的眼神立刻沉了下来，如同乍然铺卷开的浓墨，一瞬间漆黑得令人心悸。
他身体里蛰伏潜藏的精神力几乎要化为一柄锋锐的利刃，刺破出来。
楚少铮慢慢闭了闭眼，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没有通知我，检察署就将索达斯带走了？”这个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质问。
楚少铮循声望去，就见一名面容冷肃的军官将手上的信函撕成两半，摔到旁边士兵的怀里，转身就走。
林恩好像认识，“嘿”了声，咧开嘴笑着说：“看来说边星刺激基因缺陷是真的，希尔出这次任务前脾气可没这么坏，现在连检察署的调查令都敢撕……”
“我累了。”楚少铮突然说。
林恩仿佛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适应了楚少铮千变万化反复无常的心情和要求，二话不说，带着楚少铮上了飞行器，奔向元帅府。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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