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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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充斥着奇异力场的陨石海。
陨石嶙峋，散布如杂乱星辰。灰蒙蒙缠绕着微粒尘埃与爆炸余味的气旋游走在陨石的边缘，遮盖着那些连接着神秘而未知质地的黑色通道。
一颗小小的石子突兀地射入了这片死寂的石海。
相比那些沉浮的庞大的陨石，它就如同一个莽撞的幼童，懵懂地闯入了大人的世界，毫无畏惧，又跌跌撞撞。
它一路疾驰，胜过光速，直到到了陨石海的中心地带，才慢慢减缓，最后后继乏力般，被吸引着朝一块黑乎乎包裹着泥浆的铁板砸落。
一只修长的手从虚无的黑暗中探出，精准无比地将石子截住，稳稳攥进了手心。
“哦，小铮铮！你醒了！”一声略微刺耳的粗哑叫声惊醒了整片死海。
周围漆黑的星空如幕布般泛起些微的褶皱涟漪，阵阵烟尘激荡而起，靠近的陨石不论大或小，匀整或散乱，都在密密地颤抖着，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这座星空里苏醒，而它们恐惧得难以自禁。
涟漪缓缓褪去。
密密麻麻缠绕在表层的细长草茎飞速收拢，将一艘遍布裂痕，仍带着烟灰泥泞的小型飞船显露出来。
那只手就是从飞船的顶部伸出来的，它接住了那枚石子，转手将它跑向更远的方向，才缩回了飞船里。一条狗尾巴草的草茎紧跟着探了探头，然后飞快地将特殊金属的顶窗焊死，吝啬地不愿溜走一丝丝氧气。
土狗抖了抖身子，跳到台子上，将一片激光刀光吐到楚少铮手心。
楚少铮捏着刀片，手法娴熟地刮着下颔积蓄了不知多久的胡子，“我睡了多久？”
“哦，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十天？不不不，一个礼拜，哦……好像也不是，七天？”毛毛松软地塌在台子上的狗尾巴草懒散地晃了晃尖端，迷糊地掰着草茎的分叉算。
“一个礼拜七天，”楚少铮说，“我觉得我需要换个新的智脑了。”
蹲坐着摇尾巴的土狗恰到好处地送去一个白眼。
“哦，小铮铮！你要抛弃我了，你不爱我了吗？说吧，你是不是外面有了别的狗尾巴草了？我们的爱——！向大河，向东流，不回头哇——不回头——！”大毛使劲翘起尖端，一边扯着嗓子吼，一边拉长了草茎，扭扭曲曲地拼出一行字母，so sad。
“太难听。”已经坐到主控台前的楚少铮利落地启动飞船，并给出三字评语。
“哦，三毛弟弟也说很……”大毛自动消音。
楚少铮冷厉的目光刹那冰消雪融，恢复平淡，他回头继续调整飞船数据，仿佛刚才的瞬间充斥着整艘飞船的狂暴精神力只是一场错觉。
大毛缩了缩毛茸茸的尖，缠到土狗耳朵上，小声嘀咕着：“哦，二毛弟弟，你看到了吗？自从三毛弟弟走了之后小铮铮已经疯了……”
土狗空洞而晶莹的机械眼珠转了转，低头将楚少铮随手用完的激光刀片吞进嘴里。
他们已经在这片荒芜的星域航行了三个月。
星网里完全黑户的楚少铮不能进入星网的监控范围，航行的补给全靠搜寻迷失在偏远星轨的残破舰队，和抢掠一些小型的星盗资源站。楚少铮庞大的精神力和大毛的隐形功能使得小飞船无往不利，在这片荒芜星域被贴上了神出鬼没的星际飞贼的标签。
一个礼拜前，被屡屡劫掠的星域海盗终于忍无可忍，联合起来，将小飞船逼入了力场混乱，号称“死海”的陨石海。楚少铮将星盗设计全歼，自己也因为精神力损耗过度而陷入沉眠，进行自我修复。
直到今天，才醒过来。
“启动飞船。”
楚少铮打断大毛一根草的窃窃私语，按下按钮。
破烂得被怀疑是从星际废铁厂偷出来的小飞船哼哧哼哧地震颤起来，像是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颤巍巍站起身，连带着身上的裂纹都颤抖得扭曲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阵亡。
“哦，我觉得我们需要一艘新飞船。”
狗尾巴草蔓延的草茎织成一片光幕，幽蓝的微光映照在楚少铮轮廓俊美的脸上，透进那双沉黑深邃的眼眸，繁复而奥秘的蓝色光线在眼瞳深处折射、切割，与此同时，楚少铮转动着手里的手柄，驾驶着晃晃悠悠的小飞船在陨石海里穿行。
陨石运行无迹可寻，杂乱而危险。在高速的冲击下，哪怕一颗拳头大小的陨石，也能将这艘特殊金属的飞船洞穿。
但哪怕是一粒稍大点的悬浮微粒陨石，也没有机会碰到飞船的一根毫毛。
颤巍巍的小飞船总是能险而又险，却恰到好处地避开急射而来的陨石，优哉游哉地畅游在这片埋葬了无数星际舰队的死海。
“雷达有反应，”趴在楚少铮肩上的大毛忽然毛毛一抖，蹦了起来，“哦，小铮铮快看！那是一艘屁股着了火的星舰，看样子会在陨石海的边缘爆炸，这真是打瞌睡了有送枕头的，送到门的飞船材料！”
楚少铮将光幕前方的景象放大，看见了那艘星舰，也看见了星舰上耀眼夺目的太阳藤标志。
在赛亚星系，只有属于帝国-军队的重要星舰和飞船，才有资格使用赛亚帝国的标志。很明显，这是一艘帝国的星舰。
楚少铮沉黑如水的眼底猛地燃起一道光，立刻发出指令：“探测敌方火力与生命迹象。”
“哦，我看看……两套远程激射导弹，脉冲激光，红外波长聚焦激光……天呐，居然还有赛亚最新型的星火指向弹！哦，这玩意儿据说可厉害了，指哪儿打哪儿，能有这火力搭配，一般都是军方的……啧，小铮铮，这可是个硬茬子！”大毛一边侦查，一边惊叹，“不过对面人可真少，驾驶舱才只有两个人，好古怪……那是急救病房？里面人最多，有八九个吧……全舰不足六十人，不过单兵作战能力看起来可不弱……”
“把人员分布和星舰构造传到屏幕上，向对方发出救援信号。”楚少铮转动手柄，直接脱离原有的轨道，奔那艘屁股着火摇摇欲坠的星舰而去。
“哦！什么？小铮铮你要救他们？”大毛吃惊地蹦起来，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看到了假的楚少铮，“小铮铮你什么时候点亮了圣父技能，我居然不知道！”
楚少铮面色冷淡，略带薄茧的指尖在屏幕的星舰构造图上点了几处，“进去后你先控制住驾驶舱主控室，我去清理其他舱室。”
狗尾巴草被楚少铮语气里轻描淡写的杀意激得抖了一下，僵直了身体，“哦……好吧，是我想多了。”
对啊。
楚少铮怎么可能有怜悯心呢，他连心都没有。
“还有半个小时，少将，我们将坠毁在陨石海的边缘。”
蒙特少将是个有着一头披肩金发的青年，他没有穿军装，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仍旧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衬衫的袖扣，让那对昂贵剔透的绿宝石在明明灭灭的星光里折射出最美丽的光泽。
他听见这位据说是元帅心腹的校官的声音，抽出一只手在操控台上按了两下。台子下面弹出一个空格，他伸手把里面的钥匙拿出来，扔给面色肃然，却额角沁汗的校官，勾起唇角，随意道：“逃生飞船，里面配备了微型机甲，还有火力系统，带着医疗室那位赶紧逃吧。”
校官接住钥匙，捏住蒙特少将最喜欢的宝石钥匙扣，脚步却没有半分挪动。
“逃生飞船只有一艘。”
“所以我把它给了你，”一直低着头的蒙特少将终于抬起脸来，精致而线条凌厉的五官，搭配一双浓翠得近乎妖异的绿色眼眸，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他紧紧盯着校官的眼睛，“我不知道元帅让我带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但你的行为告诉我，这是比全舰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安卡拉，逃生飞船最多坐两个人，你确定你要选择我吗？”
安卡拉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偏过头，“你已经知道那是个人。”
蒙特冷笑：“狗不会住在医疗室里。”
安卡拉面对蒙特的嘲讽无动于衷，又或者习以为常。他将手里的钥匙放到操控台上，摘下帽子对蒙特躬身，“少将，如果只有两个人能逃脱，我希望留下来的那个人是我。”他抬起一双明亮而漆黑的眼，“因为帝国的将军有无数位，而我的将军，只有一个。”
被那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蒙特几乎在瞬间就迷失了。
他被这双眼睛遗忘了有多久？又或者以前那些专注而深情的凝视，都与浩渺的星海一样，只是人类瞳孔放射过后的自欺欺人的美好幻觉。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忆起那些美好的幻觉，眼前就被一片空洞的黑暗眩迷替代。
安卡拉将晕过去的青年打横抱起，拿着逃生飞船的钥匙，走出驾驶舱。
一路无人，安卡拉在震荡越来越剧烈的星舰上行走依然平稳，他先是将蒙特放进了逃生飞船，设定好飞船发射时间，然后迈步走向医疗室，一切都有条不紊。
直到轰鸣的警报声在整个星舰炸响。
“收到救援信号！收到救援信号！”
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了整艘星舰面对死亡的沉寂与沉着。听见走廊躁动起来的声音，安卡拉原本朝向医疗室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向了驾驶舱。
因信号不稳而产生干扰波纹的巨大屏幕上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纯色的黑发黑眸，脸型瘦削而冷厉，语气里透着诚恳，“我看到你们的星舰着火了……滋滋……被袭击……我也是，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滋……援助……”
安卡拉将视线从少年的脸上微微偏移，轻轻扫过大屏幕角落里的雷达探测图。
距离勃朗号三光里的陨石海边缘，一艘破破烂烂的小飞船正艰难地钻出头来，朝着这个方向驶来。
这一点都不像恨不能将星盗标志贴满宇宙的招摇的星盗们的性格。不过一个少年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违背常理，值得警惕的事。但他留意到了少年口中的“我”，而不是“我们”。
只是一个少年，又能够打着什么算盘，算计到什么呢？
“我们需要救援，”安卡拉的语气里听不出试探，“你需要什么？”
少年僵硬的双肩微塌了几毫米，似乎为安卡拉最后的问题而松了一口气，他平稳冷淡的嗓音被紊乱的电流音打得七零八落：“我需要……一些补给……滋……吃的，还有药品……燃料……”
听到少年的要求，安卡拉紧绷的下颔线条也微微松弛了些。
他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求回报的怜悯与帮助，往往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他喜欢简单点的，交易，或者交换。
“可以，”安卡拉说，“我们的星舰要坠毁了，物资和人都要转移到你的飞船上。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你的飞船对接过来，我给你登录星舰的权限。”
安卡拉认为他的星舰是他的地盘，而放猎物进入他的领地，他才会安心地进行这场交易。当然，交易的过程或许会“不小心”杀掉这头单纯的猎物，然后借用对方的飞船，哦，没有主人或许称不上“借”，他将会用这艘仿佛下一秒就会寿终正寝的小飞船带领他的将军和属下重新回到既定的航线，返回帝国的首都。
这样谁也不用牺牲。
除了一头猎物。
但安卡拉没有想过，他放进来的或许不是一头普通的猎物，而是一头狼。会咬伤咬死猎人的狼。
所以他做出了这一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他将登录密码简短而快速地告诉了少年，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少年投射在屏幕上的瘦削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紧闭的勃朗号星舰的舱门缓缓打开，没有响起任何外来者入侵的警报，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无声的阴影，缓缓投入背后的满天星光中。
本该坐在飞船里与校官对话的少年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进了即将坠毁的星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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