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儿奇遇记》谢长宁

17、第十七章

　　裴文德从床上坐了起来，浅色睡袍映衬着苍白的面容，他轻轻左手，解开右手上包裹着的白色纱布，小记上前，接过纱布。

　　他走到屏风后面，自行拿起一件黑色锦缎织文的披风，推开窗子，让春光照射进来，屋子里面的药味开始慢慢散去。

　　所有人都各具心事，却没有人去打破这一刻的安详，屋外的婢子轻轻走进来“少爷，府外来人了。”

　　裴文德转过身来，“什么人？”

　　“宫里人。”婢子福身子。

　　裴文德咳嗽了几声，才道：“快请。”

　　婢子退了下去，裴文德才对众人道：“依文德之见，应该是为唐阳公主之事来的，萧叔叔和寒玉还是先过去吧，待文德更衣之后，便到。”

　　李寒玉不答，眼神深邃看了一眼裴文德，裴文德回以一抹无害的微笑。

　　待众人离去之后，裴文德让小记到外面去等，他不喜欢被人伺候更衣，他从衣柜挑了一件浅蓝色长袍，白玉带，胸前的伤口那么多年了，还是隐隐作痛，也不知这痛的是人心呢，还是痛过往的一切呢？

　　“小记，进来帮我束发吧。”裴文德打开门，对着屋外候着的小记说道。

　　“是，少爷。”小记进来之后，看了看铜镜前放好的白玉发簪，顿时明白了，将裴文德所有的头发都梳上去，插上白玉簪。

　　裴文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扫去了一脸病容，整个人心情也好了不少，“小记，外面来的是何人？”

　　“少爷，昨日驿站快马加鞭递过来的名帖，是辰妃娘娘宫里人。”小记从盒子里面拿出一条蓝色镶玉流苏，挂在裴文德腰间。

　　“辰妃宫里人？那就要好好去会一会了。”他起身，小记帮他将身上的长袍整理好。

　　“可是，少爷这样行吗？”小记有些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我许久不参与宫廷之事，但是也不代表我不能去参与。”他拂了拂袖子，辰妃宫里之人，我许久不去招惹你们，没想到你们却来我裴府了。

　　苏絮儿和妄念一路跟在李寒玉和萧逸之的身后。

　　李寒玉脸色阴沉，心情不佳，苏絮儿暗想到，她加快步子，追上萧逸之，拉了拉他的衣袖。

　　萧逸之放慢步子，与她并肩前行。

　　“毒叔叔，那裴文德，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问道，这裴文德实在是太奇怪了。

　　萧逸之怂了怂肩，摇头道：“我对裴师兄之事了解还是很多的，但是对于文德侄儿，知之甚少，他年幼之时便被养在长安，裴师兄常年在外，跟着师父修行，说实话，一直到大中皇帝登基，师兄坐上相位，我才与文德侄儿接触起来，那时候他已经成年，并且长安人送了一个绰号“裴菩萨”，而此前，也不过是每年去拜会师兄时见一见。”

　　“原来是这样，那毒叔叔可曾听过桃芸这个名字？”苏絮儿问道。

　　“桃芸？”萧逸之想了想，道：“听过，刚才听李少卿和文德侄儿争吵，似乎说道这个名字了。”
　　苏絮儿两眼一翻，道：“谢谢毒叔叔。”

　　“如果小絮儿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李少卿呢？反正你已经答应帮他查清楚这件事情了，问问应该也无妨。”萧逸之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那李少卿现在看上去寒气逼人，我可不想现在去触霉头，太可怕了。”苏絮儿说完，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与妄念并肩一道继续默默跟在后面。

　　穿过长长的雕花回廊，走过假山流水的小花园，便到了大厅，苏絮儿一路走一路看着，这边的风景与那桃苑简直天壤之别，所有的草坪都被修建的整整齐齐，还有家仆不停地将那些开败了的花换掉，也许这裴府只是在故意遗忘那个桃苑吧。

　　苏絮儿跟在最后面，大厅外面左右各站着一位宫女，谦卑着低着头，待李寒玉走近的时候，恭敬道：“李少卿安，萧夫子安。”

　　“想不到萧先生这么大名气，普通宫女都识得他。”妄念凑近苏絮儿，顿时问道一股青梅香，低声
　　道。

　　苏絮儿低笑了一声，很是自豪，“那是自然，毒叔叔算起来也是大中皇帝的师弟，且多次被邀入宫内出诊，左右不过是被个宫女识得，实在算不得什么。”

　　妄念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看见她腰间口袋的荷包开了，一颗乌红色的梅子滚落出来，赶紧道：“小絮儿施主，你梅子掉了。”

　　苏絮儿赶紧低头，还好手快，抢住了又要往下面掉的梅子，拿起荷包看了看，道：“估计是梅子装多了，荷包撑坏了。”

　　“那怎么办？”

　　“你可有荷包？”苏絮儿问道，双手握紧荷包，里面的梅子可不能再掉了，这可是她刚才在裴文德房间装的，所有地方的果脯呀，只有裴文德房间的最好吃。

　　“小僧是男子，哪里有荷包呢？”妄念一脸懊恼，他连钱袋都没有，来洛阳的时候，饿了就是跟着师兄们去化缘，哪里还有荷包呢。

　　苏絮儿上下瞧了瞧妄念，“哎，那怎么办？”

　　突然灵光一闪，将捧着果脯的两个手伸出来，道：“小法师，帮我拿拿袖子里面的帕子。”

　　妄念脸一红，手没有动。

　　苏絮儿两眼一翻，道：“没事的，我帕子就在袖口，广袖特别好拿。”

　　妄念这才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来，在她左边袖子里面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帕，递给她。

　　苏絮儿笑眯眯地用右手的无名指和食指夹住丝帕，道了声谢谢，赶紧用帕子包住青梅子，仔细包好之后，塞在了胸前的怀里。

　　妄念瞧着那鼓起来的一块，只心道，好好一个衣服，怎么就这么穿了呢。

　　苏絮儿一想到梅子还在，便乐呵呵地快步跟上。

　　待她们二人到大堂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落座了，就连裴文德都已经坐在主位上了，苏絮儿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她，她赶紧拉着妄念一路低头小跑，站到萧逸之的位置的后面。

　　李寒玉放下茶盏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不知月华姑姑这次亲自来此，所谓何事？”

　　坐在他旁边的女子，深紫色的唐装，瞧不出真实年龄，面容娴静淡然，她起身对着主坐的裴文德，对面的萧逸之，以及身边的李寒玉一一行礼，福了身子，才道：“老奴这次是奉了圣上和辰妃娘娘之命前来的。”

　　李寒玉起身，对着长安方向抱歉鞠躬，才重新坐下来，道：“不知在下让大理寺府人送过去的玉佩是否收到了？”

　　那叫月华姑姑的人转身从宫女手上接过信，递给李寒玉，道：“还请李少卿亲启。”

　　李寒玉拿起信，长安宫廷用纸，背面用金色的印泥封好，他抬起头看着月华姑姑。

　　“是陛下亲自写的，因为关系到宫廷秘闻，所以并未用圣旨。李少卿打开之后自然就知晓了。”月华道。

　　李寒玉打开信封。

　　“李少卿，朕命你全权负责此次案件，洛阳官吏听凭差遣，并加派督察少使等人带领大理寺人等协助你。”信件的最后是大中皇帝的私章，信封里面似乎还有东西，李寒玉将里面东西拿出来，是一块令牌，正面乃是一个飞天龙，背面上用小篆雕刻着“如朕亲临”。

　　李寒玉满脸疑惑，明明是被派来查洛阳绑架失踪案，不小心查到了唐阳公主，怎么大中皇帝还亲自下了这样的旨意，难道是自己把这个案件想得太过简单了吗？

　　“李少卿不必疑惑，很多东西陛下不便直接写在旨意上，所以特派老奴过来，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少卿，便于少卿查案。”月华姑姑面露难色，抬头看了一眼主座上的裴文德，才继续道，“辰妃
　　娘娘并不知晓李少卿一直住在裴府，也不清楚裴少爷已经此时正在洛阳裴府。”

　　裴文德眉头一挑，神色平静如常，语气却甚是冰冷，“怎么？不是住在裴府，月华姑姑是否就不来了呢？”

　　“老奴不敢。”月华低头，福身，声音谦卑，“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还望裴少爷谅解。”

　　苏絮儿不免皱眉，这月华姑姑虽然姿态语气都很谦卑，可是却以后难掩神态里面的不满。

　　裴文德手上握紧茶杯，似乎要将这茶盏捏碎，“无妨，姑姑请说吧。”

　　“多谢裴公子。”月华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道，“此时说来话长，是六年前，会昌三年时候的事情了。那一年唐阳公主刚满十三岁，出落的闭月羞花，大中皇帝还未被封为太子，却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儿，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并且陛下那个时候流落在外，府内妻儿子女都安顿在长安，无暇顾及她们。”

　　“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陛下派了李府与裴府的人来保护他们。”李寒玉接着道，他与裴文德就是这些人里面的两人。

　　“正是，若不是裴李两府，只怕府内的日子更加不好过。”月华姑姑示意让身后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对着主座裴文德道：“不知裴公子能否遣退闲杂人等，这件事情关系到皇家秘闻，陛下有交代，越少人知道越好。”

　　裴文德点点头，示意周遭的人都下去。

　　月华姑姑盯着苏絮儿和妄念看，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少女甚是眼熟，却也不做多想。

　　李寒玉道：“他们二人与此事有莫大干系，所以不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