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夜咄

5、第 5 章（捉虫）

　　“姑奶奶，你刚才从我这里坑的钱，得还我啊。”

　　红衣服的姑娘一脚踩在那墙上，手握成拳随意的搁在膝上，斜睨人的目光带着几分的不驯。

　　“先把他身上的迷魂术给我解了。”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那男人一身的黑衣裳，大大的斗笠与面纱遮住了脸颊，发出的声音有些尖利，就像是乌鸦的呐喊一般粗劣嘶哑。

　　这男人只是一抹脸，容貌便与刚才大不一样，方才还是一个满脸愁苦的落拓汉子，如今却模样大变，成了这幅阴沉沉的模样。

　　“怎么？你可怜他？哎呀，你也有这般的菩萨心肠？你当年一剑将万世绝劈成两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男人牵着一个略微矮小的小男孩，那男孩子的双目失去了焦距，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呆滞。

　　若是直接将这个小男孩从他手中抢回来，她便早就动手了。论武功，鬼无常并不如她。但这个小男孩中的是鬼无常独门的迷魂术，若他不解开，她也是无能为力。

　　“姑奶奶没你的变态爱好！快把这小鬼给放了！”

　　“你若是当场拆穿我，这孩子也不会落在我手上了。”佝偻的男人用袖子掩住那乌黑的嘴唇，笑声讽刺：“嘻嘻嘻，杀人如麻的鬼姬奶奶也要学人行慈善了？”

　　“老鬼，你确定要为了这个小鬼和我翻脸？”沈念欢挑了挑眉，道：“不好好想想？教里除了我，还有谁肯借你钱呢？”

　　“哎...穷鬼遇上土财主，折腰，折腰。”男人交叠着袖子，像个老生一般的舞着衣袖，掩面一瞬间，眼睛转了转，又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我的姑奶奶噢，你可知他是谁的孩子？”

　　“谁的？”

　　“你最恨的纳兰永卿呀。”男人掩面嘻嘻的笑了起来。

　　沈念欢讶异道：“他连孩子都有了啊？不对！那小子不是比我看着还年轻吗！”

　　沈念欢虽将这个人视作对手，却从未关注过他私下的生活。

　　“姑奶奶莫要服老。嘻嘻嘻，我教除了夜照，最年轻的就是你了。”男人揪着袖子，歪了歪头：“哎，这是纳兰永卿的次子。除了这小子，他还有两子两女。可是个多子多福的命呢。”

　　沈念欢抱着手臂，道：“我只关心那小子什么时候死，其余的我可不在乎。”

　　“知道了他是纳兰永卿的儿子，姑奶奶是要袖手旁观了？”男人那若枯木一般腐朽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笑得时候阴森十足。

　　“你想拿这小子去威胁他？”沈念欢抱着手臂，冷哼道：“纳兰永卿那种正道大侠，你以为会在意自己的骨肉至亲？别人的孩子，他是千般舍不得。哼，若是自己的嘛....”

　　“错！错错错！”

　　“我最烦你这种说话像结巴的语气了，每次都想给你一拳冲你脸上砸。”沈念欢揉着拳头说道。

　　鬼无常知道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格，想说什么，又给硬生生咽回去。毕竟除了易容与奇术他并无所长，和她硬碰硬，实属不智。

　　“他天生阴阳血脉，是天生的好药材，以他的血所喂出的灵蛊，可不是寻常灵蛊所能相比的。”男人将袖子叠在了一起，嘻嘻笑着：“但....”

　　“嗯？”

　　“若你将天字令借我一用，将这小少爷送给你也并无不可。”

　　沈念欢二话不说将腰间的令牌解开，直接丢给他。

　　“谢！我教中就只有你是最为爽快。”男人道谢着，笑声中好像突然不那么阴森了。

　　“去宗天阁是要找什么？若有难事，你只需开口。”沈念欢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我看心情，答应不答应。”

　　“不可说，不可说。”

　　“那这孩子我给带走了。”沈念欢牵过那孩子的手，转身就要走：“有事再去联系夜照。”

　　“等！”鬼无常叫住了她，伸手就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她：“这是教主给你带的异疆糖果。”

　　“师兄给我的？你没偷吃吧？”

　　“嘻嘻，教主若是托我给你带酒，那就不一定了。”鬼无常嬉笑着，看向她的腰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耶？酒呢？”

　　“你特么又想蹭姑奶奶酒喝吗？哈哈，不好意思啊，姑奶奶最近戒酒了。”

　　“人生苦短，不如尽欢。”鬼无常摇头晃脑的说话，像是一个老儒生。

　　“你想喝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难！难难难！得罪的人太多了。买来的酒，总是怕人下毒。”

　　“呸，你就是抠吧！”

　　“告辞。”

　　沈念欢想想，暗笑着叫住了他：“...啊，老鬼。你没事就去看看夜照，喏，她好像想给你讲个故事。”

　　鬼无常那张青色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木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沈念欢完全不担心鬼无常会不履行约定，她站在原地看着小男孩的眼睛慢慢恢复焦距，笑了笑，就伸手去拉他的手。

　　沈念欢拉着他走了几步，刚出巷口，手背就突然传来了剧痛。

　　那个小男孩狠狠的咬住了她的手背不放。

　　沈念欢下意识的就给了他一耳光，小男孩被那力道给打得往后退了几步，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掉了。

　　“这小子以后绝对不得了啊。”沈念欢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手背，语气无奈道。

　　她没有顾忌伤口还有没有在流血，也没有去追那小男孩。转过身便决定自己的戒酒期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去寻觅新的佳酿填肚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也许是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和师兄偷酒师傅做菜的料酒喝，结果喝上瘾了吧。

　　料酒很咸，并不好喝。

　　但那种离经叛道的感觉，她好像有一点喜欢。

　　那不是她第一件做的离经叛道的事情。

　　在大逆不道的喜欢上自己的义父这件事之后，一切的无法无天都让她有种别样的趣味感。

　　她小时候与现在的性格截然不同，阴沉而内向，她也不知道在何时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但她挺喜欢自己的，她清楚自己的一切缺点，知道自己的软弱与装模作样，可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的。

　　沈念欢擦了擦嘴角，将酒瓶随手摔在了地上，便翻过了墙。她满身酒气熏熏，但还是轻松的躲过了所有的人。

　　她应该悄无声息的躲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呼呼的睡一大觉。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拐进了苏佑的房间，她轻车熟路的打开了他的后窗，小心翼翼的摸进了他的房间。

　　男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衫，如墨的黑发就如绸缎一样倾泻而落，白皙的脸颊上黏上了几根发丝，他闭着眼，枕着那打开的书卷入睡。不论是这场景还是状况，都能说明，房间主人那没有预想到的困倦。

　　她站在稍远的地方，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太重将他给吵醒。垂下的长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这幅毫无防备的安宁睡姿是她很少看到的，只一会儿竟是有些看入迷了。

　　她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在这里睡觉会染上寒气，也会让他醒来之后脖颈酸痛。

　　沈念欢将身上染着酒气的外套脱掉，然后弯腰小心的将他给抱了起来，走向了床铺，温柔而小心的将他放在了床上。

　　苏佑还是被她的动作给弄醒了，抬眼看了一眼她，便迷迷糊糊的蹭了过来，抱着她一起倒向了床铺。

　　沈念欢给他下意识的动作给弄得闷笑了很久，低头用额头轻轻的抵住了他的额头。

　　“睡吧，我陪着你。”

　　沈念欢轻轻的抱着他，就像曾经每一个她惊醒的夜里，他对自己做的一样。

　　“又喝酒了？”苏佑眼睛也没睁，说话间的鼻音有些重。

　　“没喝多少。”沈念欢轻轻的亲吻着他的脸颊，不带一丝的逾越：“快睡吧。”

　　“不睡了...白天睡久了，晚上便睡不着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佑还在她的怀里懒洋洋的蹭了蹭，才慵懒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义父是个美人。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她还是被这时候的他给苏得不行。

　　她不是没有死皮赖脸的和他睡过，只是她睡的早醒的晚。大多时候，就算她被他起床的动作给吵醒，也在他‘再睡一会儿吧’的声音中陷入梦境。

　　以后和义父睡，都坚持早起吧。她默默的下了决定。嗯，有时候人做下决定就是这么简单。

　　就在沈念欢决定翻身下床为他去取件衣衫披上的时候，她的手突然给苏佑拉住。

　　“手怎么了？”苏佑小心的捧着她的手，眉头皱得死死的。

　　她的手上还能看见那明显的齿痕，血已经止住不再流了，鲜红的伤口因冲洗过，所以未黏上血污，在她看来也算不上狰狞可怕。

　　“给一个小鬼咬的。”沈念欢老实的说道，心里唾弃自己喝酒误事，连掩盖这伤口的念头都给忘了。

　　苏佑的眉间闪过一丝杀气，转念便被忧心给掩盖：“上过药了吗？”

　　“拿酒淋过了，这种伤就这样放着好的更快。”沈念欢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事还能说得这么轻巧。他为她的态度感觉到有一些不可置信，但最终还是归咎于自己的溺爱，导致她根本不能好好照顾的自己。

　　他反省着，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的溺爱下去。

　　苏佑小心的捧起了她的手，心疼的亲吻着她的伤口。

　　“哇！义父！”沈念欢叫了一声，满脸通红的看着他。

　　苏佑抬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鲜红的舌尖轻轻的扫过了她的伤口，温柔而细致的吮吸着她的伤口。

　　“义父，你该不会喝了酒吧？”沈念欢将头偏到一边，不敢看他，不自在的说道。

　　“自然不会。”

　　苏佑觉得她有点奇怪，明明小时候她割破了手，他也是这般做的啊。是...弄痛了她吗？

　　“义父...我的手没有流血，你为什么..还要舔啊...”沈念欢用另一只手捂着脸，克制的说道。

　　她一向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再给他舔下去，她就要做出禽兽事情啦！！！

　　苏佑其实没有什么概念，听她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的放开了她，表情有些尴尬。

　　他还停留在那个她不小心摔伤了，抱着她哄她说‘义父呼呼就不痛了’的时候。

　　恍然间才发觉，她其实已经不用自己安慰，也不会吵着哭闹了。苏佑心里有些失落的看着她。

　　沈念欢看着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在想着什么，叹了一口气。

　　“义父，被你亲亲我就不痛了。”沈念欢指了指脸颊，对他笑道。

　　苏佑低头无奈的笑了笑，凑过来轻轻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念欢看着他又恢复了笑容，吵着闹着要他陪着自己睡。听他拒绝，死缠着直到他答应晚上陪着自己睡，才满足的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磨蹭。

　　她怀里揣着一只叫做‘暗恋’的兔子，碰碰跳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跃到他的面前，却有时候很想将那兔子捧到他的面前，让他知道这兔子有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