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渡南华梦（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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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机关名宿安怀风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被南华派众人草草地葬在了屋后的竹林。没有立碑，没有焚香，也没有凭吊的人。孤孤单单的，就如他在世的时候。
林弦跪在安怀风的墓前，轻轻磕了三个响头。在他钻进竹林之前，还听见了安怀风久违的笑声，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之后，竟然天人两隔。
安怀风虽然性格孤僻暴躁，但在这一年来，他待林弦却还是不错的。虽说偶尔在他脾气上来的时候会对林弦又打又骂，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拳打脚踢又有什么劲儿呢？恐怕连惩戒都算不上。
如今，他倒有些怀念老爷子生起气来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林弦叹了口气，将自己画过的图纸尽数在墓前烧了，也算是给地下的老爷子找点乐子。
没过多久，陆渐来了。他对安怀风的墓行了个礼，然后对林弦说道：“你果然在这儿。”
“找我何事？”林弦起了身，拂尽了衣衫上沾染的纸灰。
“名锋大会的时间订下了，就在月底。”
“月底？”林弦闻言，忍不住冷笑道，“简墓无碑、秘不发丧也就罢了。可师父去世还不及一个月南华派上便要召开如此盛会。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南华派如此罔顾于他？！”
陆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弦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事本来也与你无关，我不该让你为难。我只是想到，若不是师父愿意收我入门，我说不定还在寒烟城独自讨生活，也当不了这威风的小师叔。可这知遇之恩我却无以为报，心中不甘罢了。”
陆渐倒是第一次听到林弦谈起往事，于是问道：“江湖传言你曾是寒烟城客栈里的账房先生。”
林弦答：“是的。”
“你出身何处？为何独自一人在寒烟城？”陆渐又问。
听了对方的问题，林弦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他的过去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有严厉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他有很多朋友，他是学校里的优等生……可是当他想要继续回忆时，却发现自己想不起家人的面容、想不起和朋友的交往，想不起生活中所有的细节，甚至想不起自己在穿越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林弦的记忆里，那些过去的生活仿佛变成了一副没有血肉的骨架，变成了冰冷的信息数据。除了告诉他，他是谁和他来自哪里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好好体验你的新人生吧。”在林弦进入这个世界时，大树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林弦狠狠握住了拳头。
陆渐见对方久久不答，投来探寻的视线。
林弦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我来自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而且我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
月末，名锋大会如期召开。
一代名锋“前尘”被悬挂大会观礼台的顶端，银白色的剑鞘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今天的赛程，便是要决出他的主人。
陆渐、吴霖、曲三娘三人尽数进入半决赛，但分组的时候陆渐和吴霖却碰到了一起。林弦无奈地叹气，心想自己的预感未免也太准。
很快，第一场半决赛开始。初云山庄两大男神登场，现场瞬间鼎沸。
林弦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只见两人穿得是一样盛雪的白衫，神色是一样的淡漠如水。他们单手持剑，沉默而立。
面对如此之多的观众，不知这一场假意的落败戏码要如何出演？林弦忽然有些担心。
陆渐似乎感受到了林弦的注视，他回望过去，眼中带着笑意。
林弦紧张感瞬间就被平复了，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既然你那么有自信，那接下来的好戏，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比试的钟声敲响，吴霖抢先出手了。强大的剑气掠起一阵疾风向陆渐面前袭来，而陆渐不躲不避，坦然迎上。
两人棋逢敌手，场面上银光闪烁，剑气纵横，一时打的难解难分，观众的尖叫声也是此起彼伏。但是渐渐的，陆渐开始体力不支，出剑的强度骤减，剑招频频受制于吴霖。而后两人兵刃相接时，他手中的剑竟然生生被吴霖震落在地。
陆渐败了。
在双剑弟子中知陆渐是内定冠军者，十之有三，如今情势逆转，全场一时哗然。初云山庄的庄主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败，猛地拍案而起。
陆渐沉默不语，他皱着眉拾起自己的长剑，看着远处的名锋‘前尘’，愤而拂袖离去。
一个因比试失败而不甘的少庄主形象跃然纸上。林弦心中暗笑，简直要为对方逼真的演技起立鼓掌。
在接下来的另一场半决赛中，曲三娘也击败了对手，不负众望进入了决赛。
吴霖很快在场下找到她，“红绡，恭喜了。”
曲三娘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决赛的时候，我自会如约输给你。”
吴霖飞快地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三娘笑着摇头，忽然问道：“你刚刚看到了吗？那把‘前尘’剑。”
“嗯。”
“白色的剑鞘很配你。”曲三娘微微一笑，行礼告别，“那么，赛场上见吧。”
吴霖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怔怔地想，白色的剑其实也很配那把条水蓝色的剑穗呢。
决赛开始了。
林弦和陆渐既知这场胜负之争只是作戏，也就没了特别大的兴致。他们躲开了人群，只在角落里寻了片空地注视着比赛。
曲三娘和吴霖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快剑，虽说因为作戏相互都有留招，但你来我往间也是十分优美，让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场上观众不约而同地保持了静默，专心观战。
看着看着，林弦忽然开口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一心想让吴霖拿‘前尘’的原因。”
陆渐笑道：“不知道原因你就愿意帮我？”
“反正他肯定会拿到‘前尘’，我也是顺势而为。”
陆渐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一生过的太顺利。”
“你可真是个怪人。”林弦惊讶地看着他，“我还巴不得自己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呢！”
“要是你和我一样，在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一辈子的人生轨迹，你或许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知道自己要得到当世名锋，所以长大了以后处心积虑地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林弦问道。
陆渐点点头。对方这话也没说错，毕竟从陆渐进入游戏的瞬间，他就已经被系统告知了这一世的剧情。
“你一定是在逗我。”林弦拒绝相信。
陆渐本想再解释，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一个NPC说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没错，我确实是在逗你。这下你也明白听到别人说疯话是什么感觉了。”
林弦佯怒，“呸！我是真的可以预测未来！你看吴霖这不就要拿名锋了吗！”说着用手一指台上。
两人一起向台上看去，只见曲三娘斜刺数剑，快得只能看到一团青影，而吴霖面色沉稳，持剑向抵，滴水不漏地将对方的共事尽数化解了。
两把兵刃数度交锋，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曲三娘几番受阻，渐落下风，只是仍旧装出拼力相斗的架势，来使自己之后落败看起来更为自然。
可就在这时，吴霖出剑的速度忽然慢了。曲三娘本以为对方会接住自己刺出的这一剑，所以出招时并没有留下丝毫的余地。此时，眼看剑尖与吴霖心口不过数尺，对方却始终没有出剑回挡的意思，曲三娘眉头紧锁，赶忙改变了剑的方向。
可惜她这一剑实在太快，剑势偏转未及，最终还是刺入了吴霖肩头。
林弦“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这……不应该啊……”
陆渐干笑一声，落井下石道：“你的预测，一点都不准。”
裁判宣布：“本届名锋大会，胜者：南华派曲红绡！”
观众台的南华派弟子全都沸腾了，欢天喜地庆祝着自家师姐的胜利。而初云山庄的弟子则脸色不佳，尤其是庄主，愤怒地瞪着吴霖，像是要用视线在他身上再穿出几个洞来。
“你为什么不挡我的剑？”曲三娘不可置信地问。
吴霖将剑尖从自己肩膀拔出，伤口顿时血流如柱。吴霖脸色有些发白，他轻声说道：“这把剑，是你师尊的遗物，不是吗？”
曲三娘低头看去，只见在北鸢剑的剑身缺口处绽开了几道细小裂纹，显然是在刚才两人剑刃相接时留下的。吴霖是为了保全北鸢剑，所以才……
“你可真傻……”曲三娘鼻尖一酸，眼中泛起水光。她蹲下身，从裙摆撕了一大片布为吴霖包扎伤口，低声道：“那这下‘前尘’剑不就成我的了？”
“没关系，”吴霖看着肩膀上缠着的灰青色布料，柔声笑道，“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渡南华梦（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