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人在江湖》相忘韶年

3、复合型人才

　　每日清晨到山下打水是盖聂的必修课，然而半个时辰之后盖聂提回来的水至多有半桶。

　　连水带桶拎进厨房，抬臂重重横在门上，埋首臂间闭了闭眼气喘吁吁，眸底沉晦尽掩。一手捂着胸口缓缓站直，两颊微红，额头热汗涔涔，显见是累得不轻。

　　先前见盖聂淡定如一、从容不迫的，卫庄多少有些疑心他是避居山林的世外高人。如今看来，这其实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山野村夫！不，就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说村夫都是抬举，了不得也就勉强算是个合格的伙夫。

　　盖聂自然不晓得此刻卫庄内心对自己如何鄙弃，还惦记着他不肯喝药内伤难愈，行走江湖恐添危险。转过身对他说，“屋后有一处药泉，对你伤势多有助益”。

　　提了鲨齿往屋后走，卫庄微一弯唇，轻笑。这人虽不通武学，然其话不多说点到即止的性格还是很可取的。

　　泉水自山隙喷薄而出，顺着山岩潺潺流淌涓涓不绝，落入屋后涸洼低地，天长日久竟成一处活池。

　　池水澄澈见底，气味儿却有些熏鼻，池中水汽氤氲蒸腾，伸手一探，微烫。

　　“真是个物华天宝之地”卫庄满意地脱下衣衫，踏入药泉。

　　等卫庄通体舒泰地绕回来，甫一见满院新叶和横倒在叶间的粗壮树干，十分惊奇。无论如何想不出一桶水都提不动的人，是怎么把这么大一棵树弄成这样运过来的。

　　只不等卫庄发问，单膝点地半蹲着的盖聂很快就以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手法娴熟地将半人高的木头机器迅速拆装组合，不到一刻全然变了初时模样。盖聂站起身，抬脚滚着圆木把它踢到约有一尺宽的履带上，调动机括，嗡嗡的声音响起，无须墨线测量，七块木板已被均匀切割齐整。

　　卸下锯齿、履带，重新组合拆装，机器徒然增高，两根木桩支地，四根细木横出。关节抖动，锤子、铁钉自细木机括弹出，另外两只细木固定木板，不需人力便径自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卫庄沉默看着，半天才开口，“墨家机关术多为家用，你，是墨家的人？”

　　闻言失神许久，盖聂垂下眸子平静道：“我曾有一位朋友，他是墨家统领，多年相交耳濡目染也便粗通一二”。

　　眼见为实的卫庄对第三次入耳的“粗通”的反应只有两个字：呵呵。

　　大床做好，机器将其翻转过来，收缩铁器原地待命。

　　这次盖聂只将机关稍作调整，收拢两根细木。

　　瞧着那机器踩着四平八稳的平行步朝屋子里迈，卫庄好奇这所谓的机关术究竟能神乎其技到什么地步，故意挡在门外看它是否会自动绕开。

　　当一根木桩毫不留情地踏在他脚面上的时候，卫庄才知道自己实在太高估这堆木头了！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见！愤愤抬腿走人。

　　“如果你对机关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默一本《机关术入门》给你”。

　　“不必了”瞥一眼举着小床出来，再举着大床进去的木头机器，卫庄很是不屑一顾道：“我又不打算当木匠，学这个做什么！”

　　“若是”卫庄忽然凑近，眯着眼别有深意道：“你知晓杀伤力巨大的霸道机关术，我将会很有兴趣”。

　　盖聂缄默转身进屋，徒留一个背影。

　　卫庄轻啧，眸底沉了一瞬，复而勾唇，负手跟了进去。

　　“你，还会女红？”眼见坐在床上缝衣服的盖聂，卫庄的感受当真是，一言难尽。不知怎么就想到：卧听风吹雨，挑灯夜补衣。

　　真心实意地感慨，倘若这人是个女子，委实适合居家度日。不过，即使自己哪天想要居家度日了，大约也不会选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么想着的卫庄，无端生出几分遗憾。

　　被卫庄揶揄得促狭心起，盖聂抬起眼帘朝卫庄凉凉一瞥，凉凉回敬，“粗通缝补，尚能自理”。

　　这是在讽刺他不能自理？！卫庄抿了抿唇，看在盖聂说的是实情的份儿上不和他计较。连哼了两哼，握着鲨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把被划破的外衣修补好，展臂穿上掩了衣襟。盖聂漫步走到门前，看了好一会儿，极缓慢地吐出一口长气，“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