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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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廊州，一处闹市之中独处静谧的府庭。从外面看其貌不扬的院墙，绿林枝叶探出墙头，入府的人得走过长长的一段幽静石板小道，才能抵达主人家的会客室。
这处府邸便是梅长苏在江左的落脚之地，清幽静谧，遗世而居。
可就算是身处如此美景之中，每日里宗主却仍然无暇观景赏花。现在他终于能够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建设江左盟的计划，和各方朝局之上了。
片刻的歇息时间，也许就是来看小飞流练武的时候了吧。也许是因为小飞流是除了宗主之外，另一个能看得到我存在的人。所以不知怎的，每日监督他练武功课的任务，便落到了我的身上。
“马步扎稳，腰杆挺直...”我背着手站在庭院前的廊下，看着在被我们从山野中捡回来后，过了三年已经九岁了的飞流。
“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可以歇息了...”我看着鬓角已经被汗湿了的小飞流，面露不忍的道：“小飞流，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学武，为此吃那么多苦...”
“不！”小孩子的面容仍然很稚嫩，语气却异常坚定。他鼓起的脸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小松鼠一般，固执的摇了摇头，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讨，厌...大！坏！蛋！”
“蔺晨只是看你可爱才取笑你的...”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而且他现在不是被宗主赶回琅琊阁去了么？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了。”
如果小飞流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我是不会阻拦他练武的。毕竟有一技之长的人，过生活总会比无所事事的人强。可飞流毕竟不太一样...
三年前，我从山贼洗劫过的路旁灌木中，发现了小飞流的存在之后，蔺晨和宗主将他带上了马车。那时小飞流一头的血，神志不清，说话也只会断断续续的。
我们以为他只是吓坏了，过些时候就好了。可没想到，等到小飞流身上的伤全部都愈合之后，他的神智却停留在了事发之前。
不知道是那时头上的伤，伤到了脑袋，还是亲眼目睹那一切的回忆太过沉重，才让他封闭了自己。可他的智力却退化成了四五岁孩子的样子。
这就是为什么宗主原本只打算把他当成弟弟一般，养在身边的原因。我也不怎么赞成小飞流练武的决定，毕竟武功一练，十年寒暑无休都是常事，实在太累了。
唯一一点特别的是，因为小飞流也同样看得到我的原因，而不单单是宗主的片面之词，才让蔺晨终于相信了我的存在。虽然在之后，他还是时不时拿我根本就是幻觉，去逗弄小飞流...
总而言之，蔺晨坏心干好事的行为，好歹成了激励飞流决定学武的原因。永远保持着小孩子神智的飞流，让我和宗主不敢教他任何需要使用兵器的武功，毕竟刀剑无眼，所以拳法掌法成了最佳选择。
“会，回，来...打，坏蛋！”扎了将近一个时辰马步的小飞流，早就已经憋红了脸满头大汗。可在我第几百次的劝说下，他却仍然坚定的摇了摇头。
虽然小飞流的神智保持在了四五岁孩子的阶段，但他的心性却绝非一般孩子可比。在对练武这件事情商的决定，自从两年前他下定了决心开始，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飞流要打蔺晨么？”我笑嘻嘻想起每次蔺晨逗弄飞流故意否认我的存在，或者唠叨宗主注意身体时，小飞流着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蔺晨是个大坏蛋啊？...”
“蔺晨只是逗得狠了一点，你却也是恶趣味得很。”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苏哥哥！”小飞流原本皱起来像小笼包似的脸，突然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所有的话里面，也就苏哥哥三个字，他叫的最顺溜了。
我转过身看到宗主双手揣在大袖翩翩的长衫中，就算在初春之际身上也仍然披着大毛披风，笑着走上前来站定在我的身旁。
他的眼神看向了庭中汗流浃背的小飞流，眼角都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飞流，之前教给你的轻功练得如何了？”仿佛长兄检查幼弟每日功课一样，这似乎成了他最喜欢的消遣。
“很，厉，害，了！”小飞流听到宗主的问话，小脸上不禁带上了些骄傲，因为他的身法功夫一时间已经和宗主身边的黎刚不相上下了。
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委屈的低下头道：“没...青哥哥...好...”然后他很泄气的埋着头，仿佛等待被训斥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起，小飞流似乎开始喜欢和我比试起轻功来。也许是自从黎刚也抓不住他之后吧，他的目标就定到了我的身上。
可惜普通人的凡人之躯，又怎么可能有一个鬼轻盈飘逸呢？所以每次想到这点，小飞流就会变得很废气，而且在轻功身法上他也开始无意识的学起我的动作，幽灵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哈哈哈，好，好...”宗主听到飞流的话，一下被逗笑了。他有些宠溺的看着飞流低下头的样子，安慰道：“飞流已经做得够好了，青哥哥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说完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担心我的反应。但我早就已经接受自己是个孤鬼的现实了，能被宗主和小飞流看到，对我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
有时候，我总会觉得...像这样每日站在庭前廊下，看着小飞流汗流浃背的苦练着基本功，午后宗主又会出现在身旁查问功课的日子，就好像回到了所有的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赤焰军营每日的操练，平平淡淡，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有些枯燥...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同袍将士们共同流血流汗的沙场，午后在元帅和少帅的视察之后，勾肩搭背的去进午膳的场景...
明明本来是最平凡不过的回忆，如今却也成了宗主此生难见的奢望。林殊成了梅长苏，那名金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少年将军，成了现在他自己口中的阴诡谋士，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不会爱惜自己。
也是，原本过得那么潇洒肆意的少年郎，心高气傲从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算计他人，如今却不得不亲手将自己变成了曾经最看不起的那些人。
其实在这座府邸里，不仅仅是飞流，梅长苏也是那个封闭了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所有联系的那个人。
“对了，青义。”看着我面上不变的表情，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状若无意的对我说道：“三年前你作出的那曲凭吊古战场，最近我无意间向一名从金陵来的旧人提起过...”
旧人？我竖起了耳朵，转过脸去看他。我知道他一直喜欢那首笛曲非常，并赞之为遗世之区，只遗憾不能秀之于人。毕竟凭吊古战场这个曲子的名字，总会让人不其然想到四年前的那一场梅岭之役。
以大梁皇帝的猜忌之心，这样的曲子就算无意间传出他人耳里，都可能带来莫大的麻烦。因此，他一直以来都只让我吹奏这曲，自己却从来不敢示之人前。
如今他却说到和人提起过这首曲子？不免让我生起了好奇心。
“王文德老先生曾作为我母亲的御用乐师，也教我乐理琴艺。如今他投靠江左盟，化名为十三先生操持妙音坊。因为没必要，我之前才一直没向你提起过。不久之前，我和他无意间聊起曾经，他说他曾有一名最喜欢的徒弟...”
宗主的声音清朗温和，听在人耳力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将注意力放在他所说的内容之上。可这一回，在王文德三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后，我一下就怔住了。
只因为，这个名字叫起来，在我耳边竟熟悉得过分。本是一介孤魂野鬼，从恢复意识的那日起，我就忘记了一切和我生前身份有关的人或事。
可王文德这三字，却好像打开了一块崭新的记忆碎片的口令，让我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仿佛无师自通的笛技起源。
“本来是林府从外面买来的小厮，但十三先生看他对乐理十分有天赋，又心性尚可，便请了母亲恩典，放其回归自由身，收为亲传徒弟。”
“那徒弟本十三先生本是打算收来继承衣钵的，哪想到却最是仰慕林府少爷不过。十七岁学成以后，不顾他的阻拦，换下了一身青衣布衫，加入了赤焰军...他的义子生前最擅长的乐器，便是笛子。因为便与携带，所以他在参军以后也能日日吹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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