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岭孤魂》蛇苹谨一

7、第 7 章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掀起阵阵沙尘让行人不住抬手掩鼻屏息。车轮压过官道上稀疏的青草丛，最后在身后留下两道车轮印，绝尘而去。

　　如今已是一年过后，少帅的身体总算从削骨剥皮的决绝疗法中，恢复了过来。虽然仍然不免寒疾缠身，但也已经不用长时间的卧床不起了。

　　因此，他在半个月前便与琅琊阁主正式道别，借由蔺晨地护送，开始赶往他在这一年间，成功建立的江左盟。此时的江左盟，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已占领了江左十二州中的三分之一。

　　以廊州为总部的四个州中，大部分零散的江湖帮派全被江左盟吞并，以星火燎原之势，压在了原本的地头蛇之上。

　　不愿接受江左盟招降的对手，则全部迁出了江左地界，少帅没有行赶尽杀绝之事，却也让他们没了盘踞在江左的根式。江左水道的管制权，在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之间，便落在了江左盟的手上。

　　以水道的管制权起步，再去夺取依凭江左水道发家的各大江湖帮派的权势，就和釜底抽薪一般。少帅一棋黑子，便断了一条大龙。

　　从琅琊山往江左之地去的路程，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才能抵达。更不用说林殊的身体，承受不住疲乏不堪的连夜赶路。因此少帅所在的这一列马队，走了半月也不过才走了总路程的一半不到。

　　驾车的马夫叫黎刚，不过就是这个名字也是新起的。他原本是赤焰军中的一名十夫长，就像骑马在前头开道的甄平一样，他们通过了少帅暗地设下的忠诚测试，便一直留了下来。

　　被琅琊阁救下的三十二人中，选择了告密的有足足十一人，可笑的是他们都以为他们是唯一一个选择了背叛的。当他们寻着蔺晨放出的机会，偷溜到琅琊山下时，才发现各自的存在。

　　我跟着其中一人下去了，但却也只看到这里便转身离开。本是同袍，就算他们到了最后选择了背叛，我也无法袖手旁观看着他们被人处决。

　　黎刚和甄平幸运的一点就是，他们并没有其他人的挣扎。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自小长于赤焰军中的孤儿。对我们来说，林家便是我们这一生忠诚的主人，赤焰便是我们这些人的家。

　　如今家因为今上的猜忌被毁，我们这样的孤犬不跟着少帅林殊，还有什么选择呢？而且，本来效忠少帅就是我们这些孤儿从小长大的梦想。如果这也能被称之为梦想的话。

　　自从那天夜晚，被少帅看到了我的存在以后，我也不好再在屋子里随意穿墙而过，到处乱窜了。虽然少了分做鬼的惬意，但我却也那无边无际的孤单，终于有了结束的一天。

　　至少，我有了个可以对话的人。而那个人还是林殊，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现在，少帅也不再叫林殊了。他说，林殊这人随着七万赤焰军死在了梅岭，也葬在了梅岭雪中。既然他是在梅岭特有的火寒之毒下重生的，就取姓为梅吧。

　　梅岭葬殊，他的名字以后就叫梅长苏了。

　　后来他也给我取了个名字，诞生于梅岭之上的孤魂。一身青衣，忠义难全。无忠有义，干脆就叫梅青义吧。

　　虽然这个名字，也只有他会叫，我也还是开心不已。

　　重新有了名字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存在被天地肯定了一样。原来那种随时可能忘掉自我，随风消散的感觉，也不再有了。当我不想现出形态的时候，便歇息在少帅手边的玉笛之中。

　　玉的温养让我的灵魂变得越来越强壮，渐渐的甚至能开始移动一些小巧的事物。恢复了味觉之后，我也开始有幸品尝到了少帅每日祭祀给我的吃食。

　　虽然被我吃过以后，这些食物的精气已失，只剩形体还在，不免让入口的味道变得寡淡无味起来。但少帅仍然会当着他人的面，将这些食物全都吃下。

　　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的存在，就连原本随手把玩的玉笛，也不再离身。

　　当然，在所有凡人之间，虽然仍然只有少帅能看到我的存在，但如今知道我的人也不再只有一人。蔺晨，是除了少帅以外，唯二知道我的存在的人。

　　蔺晨和少帅之间每日相处，多少能看出少帅的行为变化。比如每次膳食上来了，总会先上三道香祭拜，然后等到饭凉了才会开始吃。

　　虽然蔺晨每次都会着下人再去热过，可他也因此发现了少帅的不同。不仅他送来的那把玉笛竟从随手把玩的物件，变成为了时刻都不离身的宝贝，就是整个人的心态都和原本不太一样了。

　　应该说，是开朗了许多？

　　因为眼见到瞒不过了，当时少帅便征得了我的同意，告诉了蔺晨我的存在。虽然就算到了现在，蔺晨也还是将信将疑的...

　　“梅长苏，我怎么就还是觉得你在耍我呢？肯定是在逗我玩的吧，你往食物前插上三支香，那鬼就能吃到了？他怎么知道这吃食就是给他的呢，而不是给其他鬼的？”

　　马车上，蔺晨手里拿着一块烧饼啃着，斜倚在枕头上看着少帅郑重其事的拜了三拜，往香炉里插上了三支香，也不管烧饼屑落在他白衣上的事，嘴里停不住的嘟囔。

　　在三支香插上香炉之后，在香燃尽之前，面前的点心便成了我也能吃的食物。我和少帅不约而同的无视了蔺晨这重复了几百遍的闲话，躬身朝少帅作了一揖，便跪坐在茶几前开始进食。

　　凡人祭拜的食物，比人的怨念所散发出来的负面能量更加美味。食物吃入口中尚且能品尝了人间的人烟味，可那些怨念入口就像风一样喝了进去，没有任何味道。

　　“吁...！”前方开道的甄平突然高声喝停了马匹，整支马队也停了下来。“黎刚，前面不远处似乎有山贼作案。我在道上看到了绊马绳，道路两侧的树林里也有人埋伏。”

　　负责驾车的黎刚听了，便回身在马车帘子上拉开一道缝，向车内的少帅和蔺晨寻求指示。这一路上，他们碰上的山贼马匪着实不少，所以此时便也见怪不怪了。

　　“青义，不如你代我们先到前面看看。”少帅见到我放下了碗筷，便低声说道。“回来告诉我具体情况，甄平距离得远，怕是看得不仔细。”

　　“遵命，少帅。”我半跪而起，下意识的回道。在重新能被活人看见之后，我便请求了少帅仍旧把我当成他的属下看待，于是这一路上每次碰到外面有情况发生，我便会被少帅请求派去勘察清楚。

　　听到我对他的称呼，林殊的嘴角不禁的拉起一个无奈的微笑说道：“不是说了么，以后你就叫我梅长苏。如果不愿意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宗主。却是再没什么少帅了...”

　　这句话少帅...哦不，宗主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我还总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为少帅，也许是因为除了他也再没人能听见，才让我松懈了口上的对话。

　　因为做错事的尴尬燥红了脸，我只能低头认错道：“是，宗主。属下这就去探查一二...”说完转身穿墙而过朝外飘去，临了了还能听见蔺晨笑宗主一个人说话的样子太奇怪的调侃。

　　...

　　晃悠悠的路过甄平再朝前面飘去，打量起眼前的官道必须走过的地方。

　　这是一段易守难攻的山谷凹地，两面是有着茂密绿林草丛的山坡，这条路被围在其中正处于两山交界处。如果真是山贼占领了两侧高地，那么路过这条道上的马队，便等于落入了陷阱之中，轻易便能让人瓮中捉鳖了。

　　我飘近前方，打量起泥路之上埋着的绊马绳，两头连在了道路两旁半山坡上的灌木丛中。

　　应该是打算趁着路过商人马队的不注意，在他们到了近前后，拉起绊马绳让整个马队被迫止步，然后再由埋伏在山林间的山贼冲下来控制商队的主意。

　　我顺着绊马绳的线头绕到灌木丛后打量，却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人并不在原地。再往前路一看，我这才注意到道路两旁的一些木板碎片，虽然已经沾上了泥巴灰尘，但断口却仍然是崭新的。

　　显然这是之前遭难的马队留下的痕迹，这里的山贼应该在打劫成功后，想把路上可疑的痕迹都消去，这才只剩下几块不起眼的碎木头。看样子应该是从马车上敲下来的...

　　看起来，我们并不是今天第一个路过这车队了。

　　我决心飘上一边的山坡看看山上的动静，还没迈步便听到了一声小猫一般的呜咽声。我顺着声音飘了过去，一个灌木丛中藏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满头是血的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飘到他的面前蹲下，打量着他的模样。一身麻布短打，看起来不像有钱商人家的小孩，更像是行走江湖的镖师那样的人的孩子，也许是随队出行被会武的父亲偷偷藏在了这里，才活得一命吧。

　　我看到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开口沙哑的说道：“哥哥救命...哥哥救救飞流，救救飞流的爹爹...坏人要来了...”

　　我悚然一惊的站了起来，急急飘离了他的视线范围内。这孩子竟然看得到我？是因为他也在濒死之间么？...还是因为小孩子的心灵像动物一样干净，才能让他看到不属于人世间的鬼怪妖魔？

　　得赶紧告诉宗主才行！不仅仅是因为又有一人能看见我的私心，更重要的是宗主和元帅一样，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元帅在当年外出游历之时，救下了一名落难医女，如今的静嫔娘娘...梅长苏自然也不会丢下这个叫飞流的孩子不管，更何况这个孩子的家人和马队，也算是为我们挡了一回灾祸...

　　这里山贼在今天不久前干完这一票后，便没有再继续埋伏在原地，看样子应该是回营寨分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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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飞流总算被我写出来了，如今孩子也有了_(:з」∠)_接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