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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庵里虬龙出,塞外凤来仪 ...

  •   在紫微馆,洛贤妃仔细的替毓妃诊视了一番,却并没查出什么问题。看来太医所说的话,只怕又是有人在背后出的银子和主意。这个后宫,永远就不少那些兴风作浪的人。洛贤妃她虽然心中明白是毓妃在借题发挥,却也不方便当面点破,于是,她随手开了一张宁神益气的药方交给候在一边的宫女。然后,她又看了看一边躺着的绾贵嫔,仔细一查也是什么毛病没有,看上去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血上涌,并没什么妨碍。只能怪那些太医们总是太大惊小怪。
      一边站着的琳贵妃以及楚懿夫人还有闻风而来的其他嫔妃,见洛贤妃只是开开药方,便都开始议论起来。偏那毓妃还在床上阴阳怪气的打着滚,嚷嚷着说自己肚子痛。另一边,那个绾贵嫔也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于是,连素来和气稳重的楚懿夫人也忍不住问洛贤妃:“妹妹,你只是给她们开这些平和慢效的药,真可以管用吗?”
      “我还能开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多一药不如少一药”洛贤妃淡淡的回答,并不说穿。也许是实在被毓妃叫的烦了,她干脆拿起一根银针扎了毓妃的昏睡穴。那些人见毓妃睡的安静沉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很快的四下散去。太医们情知自己诊误了,也怕被追究,忙忙的都告辞退下。
      偌大的房间里,也只留下琳贵妃、楚懿夫人和上官婕妤还没走。
      “两位姐姐,这个事情只怕得好好处理一下。不然,以后大家都没事吵一架,那还得了。”琳贵妃嚷嚷着。一旁的上官婕妤顶着块纱布,在一边矗着,也不敢做,更不敢分辩。
      “我看还是算了。反正这几个妹妹都没事,那争执也不过是一时玩笑,并非存心争执。”楚懿夫人劝着,给上官婕妤一个眼色,“上官妹妹也受了伤,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念你平日是个守规矩的,也不罚了。改日做东,请大家姐妹们去你那喝杯薄酒好了。”
      “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官婕妤忙低声应了,拔起脚就溜,“改日一定请……一定请。”
      “楚懿姐姐怎么可以如此做好人呢!”琳贵妃本想趁机灭了这几个人,不料想是怀着孩子的孩子没掉,吵了架的也没挨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才,洛妹妹不也这样说来着。”楚懿夫人明显是放水。那洛贤妃听着也觉得无聊加好笑,于是凑趣道:“我说的是多一药不如少一药,姐姐又听错了!”
      “对,对。难得糊涂,难得糊涂。”楚懿夫人立刻强调补充。
      洛贤妃连忙跟进,继续说:“我看,琳妹妹的话也未必没道理。这里呢,不妨现在先由我照料着。你们这就去回禀一下上面——关于这个事情的处理,我想,不妨就去汇报:罚这里躺着的两位,各自在自己宫中安静上十个月比较好。”
      “好,这样好,简直太好了”琳贵妃一时没反应过来,竟高兴起来。
      “对,是该去告诉上面,这两个妹妹已经有喜的事情。那绾贵嫔也该恢复原本的份位了。至于毓妃,皇上上次还说要封贵妃来着……”楚懿夫人自顾自唠叨着。
      总算反应过来的琳贵妃,气的脸色青白,却也不好再发作。于是,她恨恨的在心中把那洛贤妃骂上个十八百遍了事。待琳贵妃以及楚懿夫人出去后,洛贤妃一个人在那里又坐了会,以便继续看顾那两位妹妹。
      这个紫微馆和以前她所熟悉的有凤阁相比,陈设上要华丽很多,但是门窗位置以及摆放物件的位置却都八九不离十。特别是毓妃现在睡的这张床,正是当年的原物。不过是后来重新刷饰过,原本的红木原色被一种银炭色给盖过了,估计里面还搀过香料,发出好闻的椒香气来。
      同样是在这个房间,当她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心中是忐忑的。当时的她,只是朦胧的想逃脱某种宿命,一个后宫女子的宿命。
      锦贵嫔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说:“只要你愿意成为太医院在后宫编制中的医女,一个女官,你就不再需要侍寝。”
      皇上是否喜欢自己,洛贤妃一直没机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皇上。因为,她,之所以同意进宫,只是听自己父亲说,宫中现在设了太医院女官,份位按嫔妃例,同时对其开放大周书库中的全部医书。成为一个神医,这就是她——沈倾洛的梦想,最终也是唯一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愿意放弃一切,包括爱情和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锦贵嫔是主张开设太医院女官的人,也是当年皇上身边的宠妃之一。正是她,给了洛贤妃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她是洛贤妃的恩人,也是师父。所以,无论如何,洛贤妃都要查出锦贵嫔的死究竟是为什么。
      洛贤妃还记得,当年,当自己赶来时候,锦贵嫔就躺在这床上,盖一床粉荷鸳鸯被,枕着那个沉水香木枕,人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当时的锦姐姐已经怀孕六个月,却瘦弱的根本看不出是个孕妇。只可怜,那孩子也这样和她母亲一起去了。洛贤妃当时就断定那是有人给锦贵嫔下了药如果不是这样的药,又是什么让锦贵嫔突然暴病而亡呢?按理,她身体没那么差,又自己就精通医术。
      洛贤妃记得,锦贵嫔最后只说了一个字:“死”。她相信,那是锦贵嫔留给自己的线索,唯一能够接近真相的钥匙。但是,当时她查了又查依然是查不出。长久以来,她翻遍医书去寻找——什么药会无色无味,还能在人死后无法察觉。可惜,这也一直找不到。

      再说那云鹂,她带着那两个小宫女一路到了静心堂。此刻堂中四下安静,大约修行的姑子们都去作法事或者杂务,并不在正殿。云鹂令她们先在正殿候着,自己却往后面而去。
      西厢房那一溜皆是那些姑子们的住所。静空师太则独住东厢那一排,其中又特特的安排了一间修心斋,是给那些妃嫔偶而小住预备下的。小院子正中新种了一树雪花梨树,却是皇上下的旨。此刻的小树看上去还是嫩生生的模样,也不知道以后的花果又会成什么样的景致。
      云鹂推开虚掩着的静空师太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她便又往西边找了找,还是没有人,倒是听见柴房似乎有动静,约莫有人在。于是,她绕过这院子往后间去,柴房里果然是有一个姑子在那里烧火。
      “请问,静空师太去哪里了?”
      “我家师父出去时并不曾交待,只说片刻即回,姑姑不妨去正殿等待片刻。”那姑子应了声。云鹂顺着声打量了下那姑子,约莫着也才二八年纪,容貌亦算干净清秀,身形比自己还高些。不知道是不是穿着僧袍的缘故,她的身形有些粗壮臃肿,没什么女孩子家的样子。云鹂本只是随便一瞥,也没多在意,只又看了一眼那姑子的样子,便退了出来。
      待回到正殿,那两个小宫女早等得不耐烦,围住云鹂问有没有找到师太。云鹂叹口气,摇摇头说:“要不你们把东西都放下后,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此等候便是。”那两个小宫女赶紧欢天喜地的答应,且将东西随意往那砖地上一撂,也不再多寒暄,转身走了。
      那姑子却端了杯热茶出来,递给云鹂,问:“姑姑是哪个宫派来的?”
      “倾云宫。”云鹂应着接了茶,却问:“不知师父怎么称呼?”
      “法号水云。”那姑子答着,眼睛中却似藏着什么要说不敢说的东西。她又看了云鹂两眼。“水云师父还有事情吗?”云鹂问。“没、没什么事情。”那姑子支吾着。云鹂却留了心,于是问到:“这里还有其他师父在吗?管事的难道就静空师太一个不成?”
      “自从玲皇贵妃仙去后,这里的姑子被牵连请出宫去几个,自请出宫的也有几个。目前,只有家师和我两个还在这里了。”
      “哦……” 云鹂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里那么冷清了,记得上次来还是送玲主子过来住。那时候,这里出迎的姑子可是排了一里地。怪不得,今天这些人都没影子,原来是早已经不在宫里。
      “请问……施主可知道,如今上面可都安好?”
      “上面?……”云鹂愣了愣,才明白,“太后、皇上、皇后都很好,那些主子们也都好。”
      水云又犹豫了一会,这才说了出来:“我这里……替上面制了三个平安符。本打算等他们那边有人来的时候亲自献上,但是……总不见那边宫里有人来。还想麻烦姑姑你帮忙,……不知道……可以吗?”
      “没问题。”云鹂并不深想,一口答应了。
      “那就多谢姑姑了。”说着,那水云自胸前摸索着掏出三个写着尊称的挂符来,俱是熏过甜梦香的。云鹂小心接过来收下,独个又等了半个多时辰。这才等到静空师太自外面回来,两人言谈片刻,把东西交割清楚后,云鹂就赶紧的告辞回复去了。顺路的她又去了太后和皇后那边宫中,替那叫水云的姑子把符给呈上去。至于最后那符,云鹂觉得还是拿回去让主子找机会给上面更好,就带回了倾云宫。当晚事情多,她一时竟忘记了说,结果,这事情就被搁下了。

      入夜,四周安静的很,一乘软轿突然出现在宫中小路上,慢慢停在了静心堂门口。帘子一撩,出来的是个蒙着脸的宫女,却不清楚是哪个宫的。静空师太亲自将那宫女迎了进去,一脸谄媚的笑,让人竟有点发毛起来。
      “贵嫔今天来,那可就好了。那水云这个丫头的事情,就麻烦您给办了。能打发她平安出去就好。”
      “这个自然,不过,银子呢?”
      “在,都备了,在……一共……”
      “好,不用点了。叫那丫头跟我来,夜深了,跟紧了可别走错了路。”
      “恩,水云,还不过来给娘娘磕头。”
      那个叫水云的尼姑此刻一身宫女打扮的出来,竟是俏丽了许多,那衣服大约是小了些,显得她更粗壮了些。未及磕头,那水云先开口道:“娘娘,请你让我留在您身边吧。”
      “瞎说什么。”静空师太呵斥道,“贵嫔今日能许你出宫,已经是瞒着上面做下的善事了。你这个样子怎么留下,若留下了命可就没了。”
      “师父,”水云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就算我有命出去了,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去哪里?我除了念经洒扫做饭外并不会做别的营生,您要我出去后怎么活?”
      “为师都知道。可是你再等下去,也是个死。这里,你是不能再呆了。”
      “水云师父若不计较,不妨去我家小住。等事情了结后,我再安排你回宫,也不是什么难事。”那被称作“贵嫔娘娘”的神秘宫女笑着说。
      “谢谢、谢谢”水云赶紧道谢。于是,那宫女领着水云自原路出来。此刻夜本就深了,宫中早已过了门禁之时,各宫人俱已在本宫安顿、无事不得擅出。那小轿载了这两人往紫奥宫城南边而去,想必是打算从南门出去。不消片刻,早去的不见影踪。
      第二日,静空师太见宫中并无查到人私自出宫一类的消息,于是就立刻去往太后的慈宁宫,只说是又走失了一个人口。只因为前些日,那些尼姑谴出和自请而出的就多,那些查事的太监又早早收了师太的银两,所以,不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上面回禀了个“投河而尽、尸骨已随御水河而出,无踪可查”的结果。那水云尼姑也就至此消失,再不曾有人见过。

      五月末的一个午后,映妃与风妃约了一同去探望在安胎养病中的贞贵嫔。不料,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语不和,半躺在床上的贞贵嫔非但没给那两位妹妹好脸子看,还起身把她们两轰了出去。那两位也是快嘴直肠子的,又正是皇上目下宠着的人,不免一路抱怨着说将着回去。
      所以这事情虽小,但动静却闹得格外大。还没出一天,太后和皇后就已经知道了。早有好事者又把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太后免不了动怒之下,发了道禁足令:“映妃与风妃一个月内不得出各自的宫门一步,闭门思过。”
      还不等映妃与风妃赶到太后皇后那申述情由,争取减轻点处罚。贞贵嫔那却又传来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由于刚才的气恼和动作幅度过大,本来就脉息不稳中的贞贵嫔即将临盆了。
      皇后正在太后那侍侯着,听到这个消息,不免着急道:“这可怎么是好?听说贞儿这次怀的可能是双生子,而且也不足月……”太后听了皇后这话也着急了,于是说:“快,快扶我去贞丫头那里看看去。这孩子,这次可别出什么事。”
      等皇后扶着太后,一群人来到钟粹南宫凤鸾阁。只见,内室那边好几个宫女正在穿梭忙乱着。太后还要往里走,早有一个大宫女同一个老太监往太后和皇后面前一跪,说:“血污不净,为避免冲撞,还是请各位主子在外面坐候。”
      “那,喜婆子和奶妈都到了吗?”
      那宫女跪着回话道:“因为贞主子这次是提前生产,都还没预备。她的贴身丫头已经去太医院和事务房请去了。”
      “都这个时候,怎么还不……皇后!你”
      “知道了,媳妇我这就去……”筠德皇后答应着,给身边宫女一个眼色。那宫女忙退着出去了。“我那堂妹雪容华,不日即将生产,喜婆子和奶妈都是早备好的。我这就请她们过来,先给贞儿用着。这个喜婆子姓张,可是我和我堂妹一起去挑选的,经验足、人也稳妥。太后您老就放一百个心,等着抱孙子吧。”
      “恩,这就好,这就好。不管是王子还是帝姬,哀家都喜欢,都喜欢。”
      贞贵嫔在内室里的叫声,是一声比一声响起来。太后的心也随之吊了起来。贞丫头是她的晚辈,也是她的希望。她既是先皇堂姐惠仪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是自己哥哥的女儿,亲上加亲。她本希望自己的儿子在即位后能立贞丫头为后,好让自己的赫舍里氏家族能再出一代皇后乃至太后。可惜,自己的儿子却不听话,非喜欢上了一个无家望无名姓的江湖女子。还好那女子死的早,可自己儿子又偏选了眼前这个皇后。自己虽是太后,但也不便直接和儿子闹僵,这个事情也只得撂在一边不再提它了。
      皇上姗姗来迟,却总算来了。太后刚想数落他几句,不料皇上却说:“母后,此刻早过了晚膳的时辰。孩儿还请母后保重身体,先去进膳休息。这里有孩儿在,就可以了。”
      太后想发作,却也觉得时机不太对。于是,她就任由皇后扶着往回走。她们正出门的时候,张喜婆和奶妈已经由刚才出去的那个宫女给领来了。太后少不得细细又叮嘱了三五遍,又看着张喜婆一行人进去,这才安心的回了慈宁宫。
      奶妈们自在外殿候着,张喜婆子跪见了皇上后,进了内室。还没等她进到内室里面贞贵嫔躺着的大床,两个太监突然出现,给她一杯茶,说到:“主子说了,先赏你口清口的茶,喝好再进去。”
      “这,这是什么规矩?”张喜婆虽来者不善,问的却在理。
      “我们贞主子的规矩。你若不按规矩办,我们只能把你请出去了。”那两个太监摆明是老虎吃猪,就盼你不答应了。
      “行!”张喜婆一张口,一大碗茶就落了肚。再撩帘子,走近那在床上打滚的贞贵嫔身边,还不等她去近身验看,就觉得脑袋发涨。张喜婆没来得及叫声不好,已然睡在一边人事不醒。
      早有等候在一边的小宫女叫着:“喜婆子居然晕过去了”跑着去外面回禀皇上去了。可怜那张喜婆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已经被怒火冲天的皇上下令,拖出宫外腰斩去了。
      故事说到这里,我们不妨暂且搁下这还在唱空城计的贞贵嫔,不再细说。自然各位看官都晓得这女人肚子里没货,怎么也生不出什么孩子的。再说下去,无非是掉包一类的套路,没什么精彩。
      总之,第二日,皇上还真看到了一个他的儿子,另有一个没成型的死胎,据赶来接生的喜婆说是因为贞贵嫔早产的缘故。当日,宫中有个侍侯贞贵嫔的小宫女,因为害怕主子早产会怪到自个头上,所以居然跑到井边投了井。皇上正在高兴的当口,并不仔细派那些太监再去查问,只重重的赏了那小宫女家一些银两,并发了个“忠仆”的墓碑,将那女子厚葬了不提。
      筠德皇后虽然奇怪张喜婆居然没按计划把事情办好,让贞贵嫔一尸三命。但是,既然张喜婆已经被皇上腰斩,她也并不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内情,自然也就不方便再说什么。少不得,为了巴结太后,皇后她又去太后那说了这个新生的小皇子不少好话。至于映妃与风妃的禁足,自然是立刻执行了,并且又被皇上那里要求着:不仅思过,更要为那个无辜死去的那个龙脉念经超度。洛贤妃等那些素来与映妃与风妃交好,且大概知道事情内情的人,虽然想去和皇上、太后等人说明一切,却苦于此刻并无确实证据,不得不暂时的将这个事情隐瞒下来。
      让我们把视线拉到赫赫与大周交界之处的小县城——呼兰县。
      前面提到过的那个瘦小少年每日中午仍是去那路边的小酒店吃酒喝肉。而他也趟趟都能遇见那个高大的男人。不过那个男人每日的装束却不尽相同,或是短打衣衫,或是书生宽袖,又或有时穿件富贾们常穿的绸布衣裳,那胡子也是忽长忽短,忽密忽稀,有时候干脆没有胡子。
      这一日正午,那男人穿了件下人才穿的粗布衣裤,一双打了补丁的黑布鞋。那瘦小少年见那男人仍旧要了五斤牛肉,两斤白干,径直来到自己所在那桌前坐下。终于,少年他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那男人第一次开口和那少年说话。他的声音略带磁性,让少年觉得心中又是一动。
      “我没笑。”那少年强辩着。那男人却立刻说:“你分明在说谎,你明明是笑了。”“那我愿意笑就笑。”
      “可,可你在笑我。”那男人说着,眼睛严肃的望向那少年,看的那少年心里直发毛。
      “对,我是在笑,我,我笑你干什么天天换衣服。你不知道,那些衣服一看就不是你自己的吗?你分明是想乔装躲在人群里,可现在这样的你在人群里却格外扎眼,你知不知道。”那少年硬着头皮说完,低头猛啃起自己盘里的馒头来,打算快点吃完结帐走人。
      不料那男人却没有生气,一拍自个的脑袋说:“怪不得,我说我怎么大半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查不出。原来是这样。”
      还不等少年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情,那男人放下银子就出去了。小二端来酒肉,却不见了人。那少年将小二一拦,说:“诺!银子在桌上,肉和酒,你都留给我就是。”小二看看少年,很不屑的“切”了一声,端着盘子拿了银子走了。空留下那少年看着小二手中渐渐远去的酒肉,发出一声声不明意义的哀叹。
      第二日正午,少年没见到那男子进来。
      第三日正午,少年依然独自喝酒吃肉。
      第四日,少年吃完,却见门外跪了个又脏又臭的盲乞丐,一双手摸索着朝自己伸过来。少年吓的大叫,刚要挥手赶他,才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叫:“你是——”少年这才发觉自己还不晓得这大半个月来和自己同桌喝酒吃肉的男人姓甚名谁。“喂,你怎么又打扮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了。”
      “怎么样?”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如玉的贝齿。
      “可惜,你装成死鱼般的眼睛实在太清澈,你乱糟糟的头发下露出的头皮也实在太干净。特别是,你现在一笑之下所现出的牙齿!连丫头姑娘们,也不常有你那么白和整齐的牙啊。”少年仿佛又一次胜利般,大笑着转身,留下男人一个人继续在街上思考,自己这次又疏忽了几点的原因。
      在少年离开的背影后,传来那个乞丐男人一声声不明意义的哀嚎。整条街的人都被这个乞丐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第五日,少年刚坐下,店小二就送上一张拜帖,上面写着“颜竹伊 拜”。“ 颜竹伊?”少年念了念,又怀疑的将拜帖前后仔细看了个遍。“是那个男人?还是,不会连名字字号也都是假的吧?”
      按着拜贴,少年来到县城外的一片小绿洲,开始等那个叫“ 颜竹伊”的人出现。从下午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才看见一个月白战袍提了把关公刀的人骑着马过来。
      “你就是颜竹伊?”少年迎着那人问。由于那人背着光,又天色将暗,是以少年无法看清他的面目。加上那人骑在马上,连他的身形,也一样无法准确的判断出来了。
      “你说呢?”那人一开口,果然是那男人,带点磁性的好听的声音。
      “这是你真名字不?”
      “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颜浩庭,字竹伊。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少年心中一惊,嘴上兀自强硬,“你说什么呢,我明明是个男人。我姓轩…宣,宣州的宣。”
      “哦,姑娘的这个姓还真不怎么常见。”
      “说了,我不是女子。”那少年抬头强辩,夕阳下少年的那双眸子落进颜浩庭眼中,竟是分外的漆黑水灵。颜浩庭心中也是一动,竟痴痴的看起那少年来。
      “你发什么楞啊。还有,你这样坐在马上,我怎么和你说话”
      “宣姑…”颜浩庭忙跳下马,答到:“宣弟不知如何称呼?”
      “我字,字望尘。你叫我宣弟也成,反正一看你就比我老。”宣望尘也不客气,张口就说颜浩庭老,竟一点面子都没留。“呵呵,宣弟说笑了。说起来,我是出生那年正是先皇顺乾帝在位的第一十八年。不知道却比宣弟老了多少呢?”
      “你也是先皇顺乾帝在位的第一十八年时候出生的?我也是,是十月。”
      “我竟也是。那你……”
      “初九亥时午刻”
      “我也是。看来我们还真是一样老了。”颜浩庭大笑起来,“这样说,我们岂非一般年纪,为何你看起来却小我许多。还不承认自己是个假小子?”
      “呵呵” 宣望尘也笑着将尴尬隐去,回嘴道:“每个人天秉有别,岂可一概论之。对了,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讨论大家谁更老更象女人吧?”
      “当,当然不是。”颜浩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刚才把话说到都快没谱的,于是咳嗽两声将话题转到正题,“我想宣兄弟精通乔装之术,又常混于市井……”
      “等等,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常混于市井?”宣望尘打断了颜浩庭的话,一脸的不满,“难道,你跟踪我?”
      “不是,不是,我。”颜浩庭否认着,心里头却想着:还好是那些弟兄们跟踪的你,要是我自己跟踪,此刻断断无法当了你的面说出这个谎来。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是听说的。”颜浩庭将额头汗水擦去,继续说,“宣兄弟愿意教我,或者愿意自己加入帮助我,都可以。我颜浩庭先谢过宣兄弟了。”
      “谢就不必了。”宣望尘坏坏的笑着,一指颜浩庭手中牵着的马缰绳说,“就把你的马送给我好了,我才帮你。”
      “行!”
      不等颜浩庭再说,宣望尘夺过马缰绳,一个飞身上了马,再一夹马肚子,那白马带着他就跑出老远。远远的,宣望尘冲着颜浩庭丢下一句话:“明天中午,我们还在那个路边小酒馆见。”
      颜浩庭叹一口气,看来不管明天宣望尘能教给自己或帮自己什么,今天自己都要走回城里去了。“唉,早知道,就不随身带这个刀了,很沉的啊——”他再次发出一声长叹。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比较象沙漠里常有的那种受伤且孤独的狼了。
      (第八回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庵里虬龙出,塞外凤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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