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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声绝飞仙遁,曲断佳人归 ...

  •   当晚,二更天的时候,恣贵人带着个小宫女悄悄到了倾云宫眠云殿内。沄淑妃因玲皇贵妃待产的事情也刚从惜云殿那边回来不久,此刻她才由宫女服侍着准备安置,便被底下传话的太监又给吵起来,只听得说是外面有个恣小主来访。沄淑妃不消细问也猜出个□□。显然,这个恣贵人也是特特来的,选了这个时间还能进来,必然是给了这些太监宫女一笔大大的好处。
      转念间,她想起前两天云鹂说起的恣贵人雪中送参的旧情,于是吩咐那传话的太监:“快请恣妹妹和那宫女进来说话。”说着,她随手取了件雪貂披肩自批上了,径直往屋中椅子上斜靠着坐了。旁边的宫女们忙又塞过一个镏金手炉,由她暖着。等她再抬眼,那小主和宫女已经走进来,却是一脸风尘仆仆般脸色都不光鲜。
      沄淑妃笑笑,让恣贵人往另一侧椅子上坐下。也就是恣贵人坐下那会功夫,她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小主。果然,这妮子是唇红齿白容颜娇俏,更胜自己当年那拨入宫的人一筹。那壁厢,小宫女忙忙的道了个万福,给主子们行了礼。
      不及她再看,恣贵人吞吞吐吐倒先开口了:“姐姐,如今我实在无法,只得求上门来。这个丫头是和我一起进宫的,原是家生丫鬟。前不久,正月宫中灯会,那些王爷们也俱在。其中,大王爷轩辕颉剡,姐姐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当今圣上的大哥。那主子可是传闻着出了名的爱偷腥。我那里,那天只留下她一个看守屋子。谁料想,她就被……”沄淑妃听着,初时并不吭声,听到这里已然明了后事,忙打断到:“妹妹,这后宫宫女俱是由专人管理,并要禀了皇后才处置的。这个事情,我明白了。只是…”
      “姐姐,求…”恣贵人还未再央求,那小宫女倒先跪下来,冲着迟疑中的沄淑妃便磕起头来。沄淑妃看不下去,忙唤过边上的宫女把她架到一边小凳上坐下。然后,她又冲宫女云鹂使个眼色。云鹂那边指挥着眠云殿的宫女都退出去,自个掩了殿门在外面守着。
      沄淑妃这才开口说:“妹妹,这个事情,我看…”她说着,整个人侧俯着恣贵人的耳朵把话给说完了。恣贵人感动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轻吐了一句:“谢姐姐搭救,菲胭还不快磕头。”
      “妹妹你肯如此对待一个丫鬟,可见赤诚。我怎么能不帮。不过,菲胭,论起来这个事情,错还是在你,再不成也该严词拒之。如今这般,一旦那王爷宣扬出来,不光你要死无全尸不说,必还要祸及你主子和你主子九族。你可知道错?”沄淑妃声色俱厉,吓得那名唤菲胭的小宫女趴在地上更不敢起来。“你也别指望你能被放出去,或是索性入那爷的府里。如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忘记,才是唯一可以保住你性命的法子。”
      “一切都听娘娘主子的。”菲胭恐惧的磕着头,泪水已经将脸上那些粗劣的脂粉洗出两道红印来。
      “明日午后,恣妹妹且领她来,我带她去洛儿那诊治一番。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罢。”
      “一切都听姐姐的。”恣贵人说完,也不再多呆,领着菲胭自从倾云宫侧门回去不提。

      却说惜云殿内,那玲皇贵妃回来后,一直的在床上呻呤不已。太医院的御医们却象串通好似的,不是告了病假就是正好出去巡诊。宫女们问了一圈,也不着门路,只得赶回倾云宫,让洛贤妃出主意。
      那洛贤妃恨的一咬牙,说:“若我爹爹还在,我定然要……如今太医院为首管事的,正是那南宫大臣的门徒。可不和琳贵妃那是一路的。听到我们这个对头的宫里有人出事,还不早早的甩手才怪!”
      纱帐之内,水贵嫔那一边给玲皇贵妃按摩擦身,一边颤声问到:“洛姐姐,他们不来,我们两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可怎么对付眼下?玲姐姐这孩子,按理合该还有一个月才…”她话没说完,就被洛贤妃给打断了。
      “水妹妹,你先照应着。我去取艾条、香蒲来。”
      “洛姐姐,这里我一个人哪顾的过来。眼见玲姐姐都这样,直痛的死去活来。你却还要去取那些劳什子作什么?”
      洛贤妃刚才就替玲皇贵妃诊视过,心中明白:此刻,玲儿腹中这个孩子不仅是早产,还有胎位不正的毛病、约莫着是脑袋冲上,非要用艾条、香蒲熏灸正位,才有希望母子平安。她此刻又不能明白的告诉水贵嫔,于是支吾着说:“水妹妹休慌,这是我家传方子,可以让玲儿少受点罪。”她边说边闪出屋子,却叫过虞夷,低声嘱咐到:“你家主子这回是刚才在台阶上闪了腰,硬生生把肚子里还没足月的孩子给逼出来的。此时若让你们去禀报皇上皇后,只怕大家都要担些个罪名。上面只会怪我们不会办事,并不会查查那太医们都在做什么。”
      “那可怎么是好?还请贤妃娘娘出个主意。”
      “回头宴散后,你去通知沄淑妃。皇后那边,与她素来交好。由她去禀报情由,必然不差。”
      “是” 虞夷答应着,小跑了出去。洛贤妃见她去远,心才放松了些,忙回自己殿中取药石不提。

      虞夷和沄淑妃禀报完上面,带着稳婆们回到倾云宫惜云殿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候。那水贵嫔在床边侍侯了玲儿一个下午,多少有些撑不住。于是,虞夷接替了她,好让贵嫔娘娘去用膳休息。沄淑妃看着两个年迈的稳婆进了纱帐。那壁厢,有小宫女们陆续的端那浅色的血污出来,心中也不免的一阵担心。
      又过了半晌,玲皇贵妃的声音是一阵弱过一阵的。倒是洛贤妃撩了纱帐出来,两手犹自湿湿答答的有些腥气。沄淑妃拉过洛贤妃,此刻那还顾得洛儿身上俺趱,压低声音俯在她耳朵边问:“玲姐姐究竟怎么样了?”洛贤妃摇摇头,答:“我想帮忙却没来得及。我取药石回来时,那孩子的脚已能看的到了。此刻有稳婆们在,我不方便再呆,只好出来。”
      洛贤妃那自去梳洗,沄淑妃一个在惜云殿呆到约莫子时前后。中间,她几次想去看下玲儿,都被旁边的宫女太监以娘娘身体虚弱、血气会冲煞贵体为由,给阻拦下来。又呆了约半个时辰,虞夷跑过来说:“我们主子请您先回去休息,说她总是不妨事的,要妹妹您放心。”
      沄淑妃见宫女虞夷满头大汗的,宫裙下摆也隐有血迹。于是,她担心的问:“玲儿那孩子,还没出来?”
      “那两个稳婆说是还要有些时辰。其实,刚出来一边的腿脚。主子她已经晕厥过去两次了。”宫女虞夷边说着,边忍不住抽噎起来。“稳婆也吓的没什么主意了,只说…该是孩子的头先出来才对…您还是回去吧。这是我们主子交代的。”
      沄淑妃只得望自己殿中去,边走心中边恨恨的嘀咕:“皇上终究也是薄情。想玲姐姐,怎么也算皇上宠爱的可人儿。到如今为他生孩子,弄的半死不活,尚不知后事如何。这皇上的影子也没见来探望过。真是……”
      夜渐渐冷下来,黑的浓而密,没有星,也看不到月。
      整个紫奥,连同这倾云宫,一块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睡着了。除了那惜云殿内的玲皇贵妃。所谓皇家的名分,所谓皇家的骨血,无非都是一重又一重人设出的枷锁。那些枷锁一点点把她——也许还有更多的她们,一起套牢了,永远囚在那不见天日的,由金钱和权利搭出来的塔里,被无数后面来的人供奉着、膜拜着,也渐渐遗忘着。
      玲皇贵妃的声音越来越轻微,越来越嘶哑。在稳婆沉默的推拉下,那宫殿里只听的到一个女人急促的、一点点混乱了节奏的呼吸声,以及那由白玉宝石铺就的莲花佛陀浮雕地板上,细碎的、若有若无的、那无数小脚走过的步伐声。
      这个夜晚,在这样越来越不可闻的声响中,慢慢走到天光大亮的尽头。
      也就是太阳出来的那一刹那,倾云宫上头那片暗黑的天空,被一个嘹亮的啼哭划开一个缺口,露出一大片花般红艳的朝霞来。
      《大周志.帝王传九十八》:
      顺烈帝七年四月,德妃孕。天多有兆示警,而无人查。同年八年二月棠花忽开,天示当出女主。当月初七晨,倾云宫内诞一女,股先出,未足月,破红霞,是为顺烈帝第十女芸熙……
      稳婆抱着这孩子出来,粉嫩嫩一团,交给早在一旁等候的几位保姆麽麽。奶娘们也早早的赶着天未放亮的时候,等在宫外。太监们四散着去通报消息,自然少不得第一个通知,就在旁边殿里睡着的这个孩子的养母。
      因为,皇上早就下过口喻,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沄淑妃。
      《大周志.帝王传一百零一》:
      淑德帝芸熙,顺烈帝第十女,孝仁贤慈毓德柔嘉沄怡淑皇贵妃长女。

      这是个公主,等皇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努力着要从琳贵妃那温软的臂膀下溜出来。一直以来,皇上都宠爱琳贵妃,若不是因为她那势力太过庞大的家族,皇上甚至想到过让这个女人成为皇贵妃、乃至他的皇后。
      但是,偏偏南宫家历代都掌握着军政大权,一度甚至有与他轩辕皇族抗衡的能力。所以,他不能,不能封这个女人更高的位置。即使,他是那么知道:这个女人是他每晚都渴望的尤物,一个在后宫三千丽人中最能也最会满足他的尤物。
      对于其他那些女子,他也是喜欢的,出自本心的喜欢。但是,那些女人,他喜欢她们却不渴望,更多的停留在精神,而不是停留在那张即使有两个人交缠着,也依然让人感觉着巨大到空虚的合欢龙榻上。
      “谁让他是皇上呢?”皇上想到这里,无奈的叹口气。他放松的享受着太监宫女们为他更衣的快感上,那是片刻的暇适,带着一个帝王的尊贵。早又一旁的小太监端上香药来,见皇上没指示,就麻利的撩开被子,给还在睡梦中的琳贵妃涂抹在她的□□上。
      这香药是前朝某个皇上的发明。那朝皇上在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是个什么国事都不懂的花花公子。等他成了皇上,他依然如故,却不得不防大臣们的进柬。于是,他就想出个损招。所谓皇上的儿子,是非有不可的。否则,就是国不能延续的大事。而皇上没有儿子,就是他可以不断宠幸妃子和充实后宫的理由。
      有什么样的君王,就有什么样的臣子。一个步太医给皇上研制出一种香药,专为了皇上临幸妃嫔后,可以在不让妃嫔察觉的情况下不留子嗣。也是报应,皇上为了不泄露这个秘密。竟想到抄了这太医的全家,将其发配去了云南一带。
      后世里,这些个皇上就将这个方子一带带随着那传国玉玺传了下去。除了皇太子即位后才能知道药方,太后和皇后都不知道这个药方的存在。
      所以,琳贵妃会至今不曾有一儿半女。恐怕她到死都不会明白其中的机关所在。皇上,只有皇上,才是这个紫奥里最寒冷恐怖却人人向往的所在。
      不过,天终于又亮了。太阳如约的照暖了整个紫奥,把一切沟壑都照的亮堂堂的没了块垒。冬日最后的积雪正一点点化去,露出或灰或白或黑——那些斑斑驳驳的砖石地面来。

      沄淑妃进了纱帐,看见玲皇贵妃憔悴但依然雪白的脸,没有补粉和胭脂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让人看着都心疼。孩子早由保姆麽麽抱去眠云殿。按着她们姐妹两原来说好的,下面该等着舞家的女眷进来探视。天氏一家俱是异族,王妃李氏这两年来身体不好,更是没来过紫奥城。这天氏雪——玲皇贵妃小时候却是住在舞家,当时还活着的舞云裳的母亲对小天雪疼爱有加。
      以至于,沄淑妃佑乾六年进宫和玲姐姐初初见面时候,玲皇贵妃就笑着打趣到:“我可是自你还在娘胎时候,就认识你了。那时候,你可闹腾了,弄的你娘天天和你爹抱怨,说你呀不老实。”此外,舞云裳的二哥舞尚华,他所娶的,正是天雪一卵同胞的姐姐——安灵王天宇之长女天霜。
      也就是这些个缘故,皇上皇后那里才同意了——由舞家的女眷代替天氏,探视玲皇贵妃以及刚出生的小公主。
      不过,沄淑妃和玲皇贵妃商量着这样做,是有另一重缘故。

      那天氏雪自小在舞家长大,和舞云裳的四个哥哥处的极好。特别是,舞云裳的二哥舞尚华,和天氏雪年纪差的不多,天天玩在一处。本来,若不是皇家旨意,舞家和安灵王府已经打算让这两个小儿女结成亲家。不晓得怎么的,那五皇子在一次安灵王进京的接风宴会上一眼“相中”当时不过九岁的小天雪。说“相中”或者一见钟情,这对当时才不过十三岁的五皇子未免太过。其实,五皇子当时不过是看中这女孩美丽可爱的样子,觉得她是个玩伴。不久,皇上果然下了道旨意,由五皇子迎娶天氏雪当了所谓名义上的“侧室”。
      这些年,玲皇贵妃始终格守一个妃嫔的本分。她不奢望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再看到舞家任何一个哥哥,因为他们是男人,是和自己没血缘关系的男人。直到那天,在去往玉佛寺的路上,随驾的队伍里,那个领头的有着自己熟悉轮廓的将军——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儿时的那个好哥哥舞尚华。他也早由自己父亲和舞家做主,娶了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姐姐天霜。
      当晚,云裳悄悄的和舞尚华约在树林里说家常。天雪因为存了心,所以也跟在后面。两下里,三个人碰了照面,那舞尚华先吃了一惊,问:“娘子,你怎么在这里。”夜色下,大家都看不分明,所以,舞尚华并不曾注意天雪那身只有宫中才有的服饰。
      那天雪和云裳对视一眼后,突然的大笑起来,把个舞尚华笑的个莫名其妙。还是云裳先揭了蛊:“她是天霜的妹妹,她们两个是双胞胎。难怪哥哥你不认得。”
      云裳是违了规矩悄悄见的哥哥,她害怕走漏风声,让更多人看见不好。于是,她拉住天雪便要往回走。那舞尚华却还有疑问,追着问云裳:“她以前怎么没到我们家来过?”云裳没听清,天雪却听得真真的,笑着回答道:
      “我来过啊。我们还一起在后花园办家家酒过,你不会都忘记了吧,小泥鳅。”
      “原来,原来,你才是——”舞尚华得了答案,又惊又喜,带着点失落。
      “哥哥,你别光顾着叙旧。我们要是被别人看见,可都是砍头灭族的大罪。快走啊,天雪。”云裳力气大,拉着天雪,早走得人影不见。
      后面的路上,云裳不断发现和自己睡在一个床上的天雪在半夜不知去向。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天雪,也和天雪直接说过她已经贵为妃位,不该再想宫外旧人旧事。奈何,她自己尚且有许多对前尘的放不开,哪里再劝的住别人。
      一来二去,到了玲妃被诊断出有身子的当晚,云裳去看她时候,玲妃撤了屋内所有人,在帐子里悄悄的和云裳说:“妹妹,如今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要你帮我。”“帮你?帮你什么?”
      “如今,这个孩子确是皇上的。我把它生下来还给皇上,也算对得起这些年来皇上对我的那点点恩典了。可这以后的日子——”说着,玲妃悄悄的俯上云裳的耳朵。“我和你哥哥说好了,以后,我就以天霜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了。”
      “什么?!那你姐姐,她?”
      “我们异族人不讲究你们中原那些,爱就爱了,我姐姐会答应的。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你二哥,这些年你二哥和她根本是貌合神离的一对。她说她更愿意回我们的家乡去找属于她的那个依拉达朗。”
      “依拉达朗?”
      “呵呵,那是我表亲家的一个儿子,现在是当地的小土司了。他长的可英俊啦。我们那的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可他说他只喜欢我们姐妹两,特别是我姐姐。”
      “哦——那你姐姐为什么?”
      “为什么嫁给你哥哥?那是因为我阿爸说,答应过人家的亲事,就必须履行。我这个亲事本也算答应了的,奈何我被皇上要了去,不能履行了。所以,这个妹妹的亲事,就该由姐姐去完成。”
      “就那么简单?”
      “就那么简单!若不是见了你二哥,你二哥还不知道,我就是当年和他玩在一处的小鲶鱼呢。他一直把我姐姐当成是我。你们家的人又没人肯告诉他事实。”
      “我们大周这里的人,是不是特虚伪。”
      “是!当然是。还好我不是。”
      “呵呵,你打算…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玲妃说着,云裳听着,都露出了单纯却狡黠的微笑。

      计策定下后,一步步的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此刻,舞尚华的马车就等在宫墙外。而天霜等一行女眷也已经先到达皇后的坤宁宫外候旨。沄淑妃听着外面的响动,默数着时辰,只巴望着玲皇贵妃可以快点清醒过来。
      这是个机会,若错过了,再等下一个,只怕很难。
      在天霜等一行女眷踏入殿门的时候,玲皇贵妃奇迹般睁开了眼睛。沄淑妃转过身,正和进门来的二嫂两目交接,那是一张和天雪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更为凌厉。天霜也不说话,按着早先定下的,先一步走入殿内。
      其他随行来的女眷四人,早被沄淑妃所安排好的宫女挡在了外面,分别是舞家大儿媳熊梦环、云裳父亲的两个侧房妻子以及云裳的一个小姑母。
      那里,由沄淑妃帮忖着,天霜和天雪换了衣裳钗环。那天霜上了床躺好,不忘给脸上扑了层白铅粉,盖住原本红润的脸色。那边,沄淑妃又帮天雪描画了几下,果然和刚才进门时候的天霜乍一看是一般无二。
      她们三人没时间再仔细打点。由沄淑妃搀扶着天雪出来,只推说是天霜姐姐乍见妹妹如斯、悲伤过度,由这几个女眷护送着她回舞府。沄淑妃目送着他们一行人去的远了。这边,她才又派人去请皇上皇后,说是玲皇贵妃血崩病危。
      等皇后皇上赶来时候,沄淑妃已经从太监那得到自己家那些女眷平安出宫的消息,心也放下大半。那边,天霜敛着目光,放低声音,按着事先编排好的一套说辞,把皇上皇后骗了个团团转。沄淑妃眼见再没什么事情,就去自己屋中等着恣贵人领菲胭那丫头过来。
      也是巧合,那上官婕妤也过来看望玲皇贵妃。因为皇上皇后都在,她就没进去,转走到沄淑妃这边打算先坐一小会。沄淑妃见她来了,只得先招呼着,少不得让云鹂她们备了上好的茶和糕点。两人边吃着边聊了会闲话。
      (注:上官婕妤的几次晋位皆是佑乾七年中秋宴后的事情。分别是:佑乾七年九月初十帝幸后由才人晋为贵人、佑乾七年十一月二十八帝念其嘉言懿行赐居南风阁并晋为和嫔、佑乾八年正月初三帝复幸颇赞其九歌一曲,晋为婕妤。大约也是因为她被数次单独晋位过,在不久前的册封大典中,皇上并没有给她再次晋位)
      正聊着,菲胭独自走了进来。上官婕妤见来人只是个小宫女,更不回避,犹自拉着沄淑妃聊着。沄淑妃虽想结束话题,奈何不便出面逐客,不得不让菲胭在一边晾了足有半个多时辰。
      聊到兴头上,上官婕妤象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听说姐姐颇通音律,舞也是极好。可否听听妹妹我这曲新制宫曲,说说好是不好呢?”
      沄淑妃哪里想听什么新曲,可惜没理由拒绝。上官婕妤那边见她没说不同意,便清唱起来。
      万盏花灯摇绣幌,千条绣彩拂雕楹。彩棚高耸透青霄,锦绣绫罗风荡摇。
      珠帘十二悬金屋,粉黛三千隐玉屏。春尖双举一炷香,虔诚顶礼代昭阳。
      轻理乌云分细缕,斜梳翠鬓两边旁。眉如新柳凝烟碧,脸似桃花一朵含。
      九凤珠冠齐扣额,玲珑玉带銮腰细。宫裙环佩响铿锵,轻移玉步款金莲。
      晨光将曙朝霞赤,树影初明晓雾清。珠灯闪闪祥光现,金炉霭霭瑞烟飘。
      (注:该段节取自明.陈端生.《再生缘》,下同)

      没有等上官婕妤唱完,那边站着的菲胭竟突然开口呼和起来,同样的曲调,唱的却是另一番词句。那声音清越高远,比之上官婕妤有过之而无不及。沄淑妃听的想叫一声好,却又替菲胭的无故儋越大大捏了一把汗。

      宫宫脂粉明霞彩,曲曲黄罗阵阵云。御乐飘音轻缥渺,宣灯照道影沉沉。
      寝宫富贵好春光,烛影分红上绿窗。粉面映灯娇冶冶,春尖掠鬓影纤纤。
      凤眼如凝秋水碧,蛾眉似画远山青。装束鲜明风度美,端重姿容有凤章。
      坐对良宵花容畔,卸下簪钗宝髻间。鸳鸯并枕恩情重,龙风罗帏欢爱同。
      花烛已消窗影暗,曙色不觉动晓风。深宫好梦连宵续,锦帐春风永夜欢。

      上官婕妤却不唱了,走到宫女菲胭跟前甩手赏了一个巴掌。沄淑妃想劝不能劝,眼看着菲胭小脸上登时红肿出大片。上官婕妤还要再打,就听的门外传来皇上那威严的声音:“住手!”
      皇后陪着皇上,两人齐站在眠云殿门口。“你叫什么名字?”皇上这话显然是问菲胭的。
      “步菲胭”
      “步FEI YAN?”皇上似是疑惑
      “芳菲的菲,胭脂的胭。”
      “你明天就搬去钟粹东宫醉霞阁住吧。菲胭?菲胭!好名字,歌也不错。”皇上随口说着,皇后听着,脸色看上去真不怎么好看。
      “陛下,这个宫女若去钟粹东宫醉霞阁住,还得给个名分才好。”
      “哦,名分。这,那就封个,封个贵人吧。太低了,她可又要被那些个不知自己斤两的嫔妾们欺负了。”皇上说着,往上官婕妤那责备的瞥了一眼,“上官婕妤从今天起在南风阁禁足半月,不得离开。皇后觉得如何?”
      “臣妾当然是听从陛下的意思。”皇后赶紧表态。
      “好,就这样办。”皇上转身,连沄淑妃那眠云殿的门都没进,就和皇后去远了。上官婕妤被皇上刚才那一呵斥,面子上哪里还挂的住,也哭着跑了。
      沄淑妃又打量了一下菲胭,淡淡的说:“你主子果然屈才了。”
      “娘娘,奴婢我——”菲胭还待分辨。
      沄淑妃打断了她的话,说:“我明白你的心思,这样也好,不用出宫,也不会被大王爷强要过府,更不用躲藏了。”
      “娘娘说的是。”
      “只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知道的,皇上少不得早晚会要了你。”
      “还请娘娘指点。”
      “拿去吧!这里是我问洛姐姐讨来的东西。你拿回屋后,四下无人了再打开。若到那时候,你只要用好里面的物件,自然可以痕迹全无、又复完壁了。”沄淑妃厌恶的把一个包裹扔给菲胭,“以后,我们可就不认识了。你今天不过是恣贵人派过来,送些糕点的。听到没?”
      “是” 菲胭答应着,走了两步却还是转回来,又强调了一句:“奴婢,谢谢淑妃娘娘。”说完,她也快步自侧门离开了。
      沄淑妃对这个菲胭并无好感,只不过还恣贵人一个人情。眼见须臾之间,这个宫女就成了和自己曾经的主子平起平坐的贵人,不免心生感叹。她也说不得,起身却望天霜所在的房间而去。今晚,天霜的出宫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对沄淑妃来说,这才是她今天所遭遇的问题中安排布置最早却仍最棘手的一个,因为这事情决不容许她失败,或漏出任何破绽,否则就是抄家灭族。
      自家二哥的马车还在宫外面等候着。
      静心院的那个所谓“得道”的静空师太,早已经被天霜、天雪以情感动,答应了帮忙圆谎。
      沄淑妃没有通知更多人,自个去殿内扶出了打扮成天雪的天霜,两人一起往静心院挪去。故意的,沄淑妃一路不断遇见各位姐妹。为的无非是让她们给自己和天雪做个见证。至于到了静心院以后的事情,她只能希望太后和皇后可以被静空说服,而皇上又可以被太后和皇后说服了。

      《大周志.外戚传二百零四》:
      德仁孝玲皇贵妃天雪,安灵王四代宇公幼女,肤白貌美,谦恭有礼。十岁配与顺烈帝为侧妃,时帝为五皇子,甚得帝宠。佑乾元年封德妃,号玲。佑乾七年四月帝临而其感受,惜诸人皆未知。同年七月暴病,缠绵余月渐不治。佑乾八年二月宫内大册,晋皇贵妃,次暮薨于静心院,留一女。宫中知情人言,其乃飞升坐化,因宫中诸人亲见其消融而空余钗环衣物尔。
      (第五回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声绝飞仙遁,曲断佳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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