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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重意外有君安 ...

  •   6.
      叶浩然和刘裕、燕飞隐藏在颖水西岸一堆乱石丛中,目送七艘大船扬帆南下。刘裕身在北府军中,又是斥候起家,当下如数家珍的道:“两艘载的是攻城的辎重器械,另五艘是粮船,可知秦人正在淮水北岸设置据点,准备渡淮。”
      燕飞乘机调息运气,心忖这两个同伴都不是简单人。叶浩然一路行来,完全看不透他的武功极限在何处,脸上的表情就从未变过。一直稳重淡定,却又不缺少锐气。而刘裕的武功或许及不上自己,却肯定是天生精力旺盛,体质气魄均有异于常人,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全速奔驰后,仍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兼且胸怀远大抱负,沉稳坚毅。如此看来,无论是叶浩然还是刘裕,都非同一般。
      叶浩然似乎感觉到燕飞一直看着他们两人,偏过头回看过去。刘裕则是发现身边叶浩然的动作,顺着叶浩然的视线往燕飞看去,见燕飞一脸深思的神色,问道:“燕兄在想甚么?”
      燕飞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心内的思潮,于是道:“我在奇怪因何不见妖道妖女追踪而来。”
      刘裕苦笑道:“他们根本不用千辛万苦的跟踪搜寻,而只须到边荒集守候我们:卢妖道或安妖女均该猜到我们的目的地是边荒集,又误以为你是到汝阴接应我们的荒人。”
      燕飞听得眉头大皱,刘裕的推测合情合理,有这两个武功惊人兼又狡狯绝伦的妖人在边荒集狩猎他们,会横添变数,偏又避无可避。
      刘裕明白他心中的忧虑,道:“我们打醒十二个精神,说不定可以逾过他们的耳目。”

      “快天亮了。”叶浩然站在山丘顶上的乱石堆中向北方望去,好心好意地提醒旁边的已经看得呆若木鸡的两位。
      刘裕和燕飞差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像。
      边荒集消失不见,横亘眼前是高达三丈的木寨,左右延展开去,一边直抵颖水西岸,木寨外是光秃秃一片广达半里的空地,所有树木均被砍掉,既用作建材,又可作为清野的防卫手段,免致敌人掩近仍懵然不知。
      木寨坚固的外围每隔三丈许设一望楼箭塔,上有秦兵居高把守,这样的望楼眼见的也有近百个。木寨外栏顶上挂满风灯,照得寨外明如白昼。近颖水处开有一可容十马并行的大门,把门者近百人。此时一队达三百人的苻秦骑兵,正从敞开的大门驰出,沿颖水南行,似乎在进行巡夜的任务。
      河道的水路交通和近岸的官道,均被彻底隔断。
      两人瞧得头皮发麻,一时间没法作正常的思索,早先拟好的潜入大计完全派不上用场。
      燕飞苦笑道:“我和拓跋圭约定留暗记的那棵柏树,该已变成木寨的一根支柱呢。”
      刘裕无奈道:“这就是百万大军的威力,换作我们,即使全军投入日夜不停的努力,没有十天八夭,休想完成此横跨十多里的木寨坚防。”
      叶浩然打量着那些木寨防御,百万大军是一头庞大至连苻坚也无法指挥如手足的怪物,但若在边荒的核心设立据点,便可作储存粮草、辎重的后援重镇,看前线作战情况施援或支持。把边荒集变成这样,在战略上是非常高明的一着。
      不仅倍数提升边荒集的防御力,使主寨固若金汤,进可攻退可守,令边荒集变成边荒内的重要据点,更可控制颖水,保障粮道的安全。假如前线失利,即可退守此处。若秦军夺下寿阳,两地更可互相呼应。
      刘裕忽然信心十足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秦人目前只建成防卫南方的木寨外围和拦河的木闸,另一边仍在大兴土木,只要我们绕过前寨,便可由另一边潜进去。”
      燕飞观察天空,看不到乞伏国仁的天眼,稍为轻松点,叹道:“叶兄说的是,快天亮哩!我们再无选择。两位!走吧!”
      果如刘裕所想,边荒集北边仍停留在伐木的阶段,西边外围木栅只完成小半。
      边荒集的西南,颖水的东岸,营帐似海,不住有船从上游驶来,边荒集的码头上泊着以百计的大小船只,处处风灯火把,照得边荒集内外明如白昼。
      以万计的荒人和秦兵,正辛勤地伐木运木,荒人指的是原属边荒集各胡帮的徒众,若他们晓得会被迫日以继夜的作苦工,恐怕都会学汉人般大举逃亡,不过此时当然悔之已晚。
      伐木的场地虽是一片混乱,可是边荒集的东、北墙外却是刁斗森严,墙头高处均有秦兵在放哨。
      颖水两岸的守卫更是紧张,哨岗处处。
      刘裕头痛的道:“若可下一场大雨便好哩!”
      燕飞道:“唯一方法,是从颖水北面潜游过来,便可从高彦说的秘渠偷进集内去。”
      刘裕皱眉道:“两岸的哨岗分布于长达两里的水道两旁,我们是没有可能在水底闭气这么久的,能捱半里水程已非常了得。”
      叶浩然淡淡开口:“开始有人把处理好的木材送往岸旁去,该是用来筑建望台之用,我们负责其中一条木的运送如何?”
      叶浩然很少开口,像是不喜欢说话,但他在有必要的时候又从不吝啬话语,虽然是建议的话语,但充满了指挥的意味,仿佛不容拒绝。这种强势自然而然,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刘裕看着叶浩然欣然道:“那我们要弄脏点儿才行,否则那有人日夜不停的工作数天之后,仍像我们般精神和干净的。”

      乌云掩盖了明月,叶浩然三人杂在运木的队伍里,合力抬起一根长达两丈的秃木干,专找灯火映照不到的暗黑阴影,不徐不疾的朝靠近边荒集码头的颖水东岸走去。
      忽然从一堆木后转出一个荒人来,张手拦着去路道:“停步!”只见在低压的帽下,满脸泥活中,有一对明媚的大眼晴,正秋水盈盈地一闪一闪的打量他们,充满得意之情。
      这不是那妖女还有谁?
      女子警告道:“不要放下木干,太平玉佩在谁人身上,快从实招来,否则我会大叫有奸细。”
      燕飞迎上她明亮的大眼睛道:“我们是奸细,小姐你何尝不是,惊动别人对你也没有丝毫好处。”
      女子微耸香肩道:“顶多是一拍两散,看谁跑得更快,哼!我没有闲情和你们说废话,快把东西交出来。”
      燕飞忙道:“我们看过玉佩,可以把玉上的图形默写出来,只是些山水的形势而已!”
      女子待要说话,忽然破风声起,“有奸细!”只听声音,便知呼叫者为卢循。
      四周蹄声大作,三队巡逻的秦军已放蹄朝他们如狼似虎的赶过来。

      燕飞心中苦笑,自从娘死后,他少有积极地去做一件事,结果却变成眼前这样子。一时间心中一片茫然,面对朝他冲杀而来的秦兵像与他没半点关系。
      刘裕虽是惊骇欲绝,但他与燕飞不同,当下在刹那间环目扫射,审度形势,以拟定应变与逃命之法。
      此刻他们离颖水只有三十多丈的距离,于此大敌当前的当儿,尤其颖水乃秦军守卫最森严的防线,若往颖水那边逃走等若自投罗网,纵能杀出血路,投进颖水,仍然必死于两岸秦军的劲箭强弓之下。
      一时间,以刘裕的沉稳多智,亦有计穷力竭,不知该如何选择与应付的颓丧感觉,而时间则不容他多想。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在提醒他镇定下来。
      刘裕回头,看到叶浩然淡淡扫视着周围,一刹那间,不知为何心安下来。
      远近劳累不堪的荒人和工事兵,纷纷抛下手上工作,四散逃开,以免殃及池鱼,一时间形势混乱至极点。
      此时最接近他们的一队骑兵已在北面三百步外杀至,时间刻不容缓,而在这种时刻,刘裕再没有感到一丝慌乱,仿佛搭在肩膀上的那种手无形间传递来了力量。
      “波!”的一声,一团紫黑色的烟雾在那妖女身前爆开,迅速扩散,先把她本身吞噬,接着把叶浩然等人卷入烟雾里,紫烟还往四外飘散。
      一股辛辣的气味扑鼻而来,当机立断,叶浩然做出指挥喝道:“借水遁!”
      燕飞被障眼迷烟和喝叫惊醒过来,三人同一时间,往颖水方向掠去。
      迷烟此时已扩散至方圆十多丈的地方,把三人身形完全掩去。
      疲乏不堪的荒人和工事兵四散奔逃,竟变成正策骑或徒步杀至的秦军的障碍,兼之烟雾带着一股辛辣难耐的气味,会令人想到这可能是毒雾一类的东西,同是疲累不堪的秦军,人人心存顾忌,只敢在烟雾外的范围虚张声势。
      烟雾一时间笼罩着颖水西岸广达数百步的地方,风吹不散。
      三人此际离颖水只余十丈许的距离,眨眼可达。
      忽然后方烟翻雾滚,劲气扑背而来,卢循像索命的厉鬼般在后方叫道:“留下玉佩!”
      落在三人后方的妖女娇笑道:“还给你吧!”反手一挥,三颗毒蒺藜品字形般朝从后方浓雾中追来的卢循电射而去。
      卢循冷哼道:“雕虫小技!”其追势竟不减反增,三颗毒暗器如牛毛入海,无影无踪,不能影响他分毫。
      女子忽然娇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本来就不关奴家的事,我何苦夹在中间啊!”竟那么横移开去,让出空档。
      今趟连燕飞对此妖女也恨的狠起心来,叶浩然倏地立足,向刘裕和燕飞道:“你们先去!我随后来!”
      这里属他武功最好,权衡利弊,都该是由他断后最佳。
      刘裕哈哈一笑,一个旋身,擎刀在手,喝道:“我们进退与共!”挥刀横劈,疾斩卢循右爪。
      燕飞干脆也不走了,蝶恋花已离鞘拔出。
      卢循冷笑道:“找死!”劲气爆响。他几乎是分出一半气劲去应付叶浩然凌厉的掌风。
      “蓬!”刘裕全力一刀,狠狠命中卢循的左袖拂势,刘裕固被震得倒退一步,卢循更因分神下,被他劈得全身剧震,血气翻腾,因还要应付燕飞似要绕臂攻来,巧夺天工的一剑,骇然下抽身猛退。
      三人一战功成,那还犹豫,转身投进颖水去。那妖女却似在烟雾中消失了。
      刘裕和燕飞先后投进水里,注意力均集中往上方去,一方面是防范两岸敌人的乱箭,更怕是卢循或妖女尾随而来。
      叶浩然却是在一心捞自家的白猫。刚刚局势混乱,为了混入边荒集,叶浩然没有再抱着它,而是由它自己跟着。
      一只猫,几乎没有人会去注意。
      直到刚刚三人投入水中,叶浩然才感觉到随后跟着入水的白猫。
      虽然对于白猫会跑到水里来有些意外。猫科动物天生喜欢干净,不喜欢把自己的皮毛弄脏或者是弄湿,所以它不会主动去游泳。但是,当遇到迫不得已时,猫照样可以游起来。转念一想,这压根不是普通的猫,也就释怀了。
      刘裕首先往深约三丈的水底潜去,打定主意,当贴近河床,便往岸缘潜游过去,再沿岸搜索进入边荒集的秘渠入口,好脱离险境。
      燕飞追在刘裕身后,冰寒的河水令他精神一振,回复平时的清明神智,忽然大感不妥,为何竟没有半枝劲箭射进水内的响音,正要警告刘裕,刘裕已经出事。
      在黑暗得不见五指的河水里,刘裕持刀的手忽生感应,河底处已杀气大盛,一道尖锐凌厉的锋锐之气迎胸射至,刘裕心叫糟糕,仓卒间挥刀应敌,心中想起符坚手下的氐族大将吕光,此人外号“龙王”,指的正是他精于水中功夫,而亦只有他的水中功夫,能先一步藏在水里施展突袭。扑面而来的尖锐刃气,正是发自吕光的‘浑水刺’。刘裕左胸侧传来锥心痛楚,立时全身酸麻,鲜血一泻如注的从体内逸出。
      叶浩然刚刚把白猫重新捞到,就发现血腥味已扑鼻而来,更感到下方的刘裕尽力往侧翻滚。际此生死间于一发的危急关头,若让敌人继续追击刘裕,刘裕必死无疑,燕飞加速下沉,手上蝶恋花觑准刘裕疾刺而下。他拿捏的角度时间精准无伦,刘裕刚翻滚往一旁,蝶恋花已贴着刘裕左腰侧电击下射,笔直刺往位于黑暗水底处的可怕敌人,完全不顾对方的反击,大有与敌偕亡的气势决心。
      而叶浩然趁机向不断在水里翻滚的刘裕追过去。
      “咕咚”!水声乍响,卢循继刘裕和燕飞之后,亦插入河水里,刚好正值燕飞错身开去,吕光水刺往上攻来。两人一时在水内战成一团,提供燕飞逃走的良机。
      此时叶浩然已扯着刘裕,往西岸靠贴,刘裕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模模糊糊间看到了叶浩然的面瘫脸。稍稍放松了心神,昏迷过去。
      燕飞在后,依高彦的指示,往秘渠入口潜游而去。
      氐帮的大本营位于边荒集北门大街东面的民房区,秘渠出口的荷花池,就在氐帮总坛之北一座荒弃的废园内,与氐帮总坛只是一巷之隔。
      当叶浩然把陷于半昏迷的刘裕送到池旁杂草丛生的草地上,天色刚开始发白,废院内静悄无声,最出奇是废园破墙外亦没有任何声息,丝毫不似符秦大军已入驻边荒集。氐帮总坛那边没有人是合乎情理,因为举帮上下均被征召往集北为符坚作苦工。
      白猫抖着身上的水珠,不满地“喵……”一声,似乎对于叶浩然刚把它捞入怀中又放开它去救人的举动很不乐意。
      叶浩然看了白猫一眼,面容虽无波无澜,却是用似含笑非含笑的眼神瞅了眼白猫,然后检视刘裕胸胁的伤口,伤口只入肉寸许,没有伤及筋骨,不过对方是以气劲贯刺,虽浅浅一刺,已令刘裕受了严重的内伤。
      叶浩然把刘裕的身子扶得坐起来,把他仍紧握的刀取去放在一旁。闭目盘膝行功运气,打算输入内力帮助治疗刘裕的内伤。燕飞在一旁护法。
      水响声从荷花池那边传过来,燕飞朝池塘方向瞧去,美如天仙也诡异如幽灵的妖女正离开池塘边缘,脚不沾地鬼魅似的朝他们掠过来。
      燕飞把蝶恋花横搁腿上,勉强挤出点镇定的笑容,淡淡道:“我有一个提议,小姐愿意垂听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重意外有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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