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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从来人心最难测 ...

  •   24.
      不到半日功夫,刘裕刀伤任遥的流言就传遍了整个边荒集。
      连叶浩然这个只待在自家店铺的人都有雇工小心地上来好奇地问一句今早来这里又很快离开的那位是不是传说中的刘裕?
      一夜扬名,说的就是刘裕。
      虽然之前和高彦说过要借此机会让刘裕获得边荒集的认同,但这时间和速度,都分外不同寻常。
      边荒集几乎没有人认识任遥,现在可以如此迅速传播,肯定有古怪
      叶浩然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任遥是故意示弱,以减低别人对他的注意,这般的忍辱负重,进一步证明,任遥在进行颠覆边荒集的大阴谋。
      刘裕那边的事,叶浩然不想掺合,但边荒集是他目前最合适的落脚处,他才会答应在谢玄在边荒集的事上出手帮忙。
      当今之世,在南方,只有谢玄的北府兵和桓玄的荆州军,能跟北方慕容垂有一较高下的实力。
      由于谢玄与司马皇朝关系恶劣,与桓玄又势成水火,实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不容有失。若在边荒集遭挫,不单淝水之战赢回来的威望一朝丧尽,琅琊王司马道子还可趁势削他兵权,把罪名加诸于谢玄身上。
      南边还有一个想造反的孙恩,若是他趁南方内部不稳,挑起侨寓世族和本土世族的仇根,后果不堪想像。
      现时在北方,符坚一败,慕容垂已再无敌手,他统一北方是早晚间的事,而占领边荒集将是他往南扩展的第一步,且是统一南北最重要的一着。现在他可全力统一北方,立稳阵脚后挥军南下,收拾因内战而四分五裂的南朝残局,一石数鸟,再没有另一个方法,比在边荒集击倒谢玄更具神效。
      孙恩、慕容垂和任遥的结盟,谢玄倘若坐视不理,大祸即临。
      所以叶浩然才会让刘裕亲自去找谢玄。
      刘裕虽然不能看懂这么多,但也知道这是关乎北府军的大事,任遥与司马道子结盟的情况,甚至还关乎到司马氏皇朝的安危,在信上怎都说不清楚,也只能同意叶浩然的看法。

      离晚饭饭点有个半时辰,以馒头名著边荒集的“老王馒头”店内,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叶浩然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等待馒头的出笼。
      白猫也在一旁一起等待。
      高彦扑入“老王馒头”店,讶道:“就你一个?”
      叶浩然抬眸看了他一眼:“一个。”
      高彦见店内没有其他客人,铺后则传来老王和他媳妇儿忙碌工作的声音,于叶浩然对面坐下道:“哈!你看吧,只一夜功夫,一切都不同哩!老燕仍坐稳边荒第一剑的位子,刘裕老哥则变成边荒集的名人,我高彦小子亦因此水涨船高,人人对我另眼相看,行情大涨。千千更不用说,立即成为边荒集的灵魂和象征,将边荒集化为世上最美丽的处所。”
      叶浩然看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再想起昨夜刘裕对他看上两湖帮的尹清雅一事,当下漫不经心道:“事成了,记得请我做媒。”
      “哪有你这样做媒的,等着我自己出手搞定,你坐享其成!”高彦不满嚷嚷起来,“告诉你,我终于见到我的白雁儿。唉!若郝长亨识相点,我便可以和她大说私话儿。只可惜郝长亨赖着不肯走,还枉我大哥前大哥后的叫得唇焦舌燥。你若是想日后当我的媒人,好歹出点主意啊!”
      叶浩然知道高彦这小子现在兴奋得很,随口道:“勿要太过急进,吓怕人家小姑娘。”
      高彦瞪大眼睛看着叶浩然,愕然道:“我看上去很猴急吗?为什么你和刘裕说的一样的话?”
      叶浩然一怔,刘裕?被高彦这么一提,叶浩然忽然想起今早的一吻,刘裕的唇很暖,有些干燥但很柔软……
      咳咳……
      “他找你做什么?”叶浩然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让人看不出他刚刚在想什么。
      高彦眨眨眼,也没有什么隐瞒地说:“让我在黑市买些弓矢、钩索、暗器等一类东西。”
      这是要……做陷阱?
      叶浩然不太明白,刘裕打算去找谢玄,买些防身的东西可以理解,但这些明摆是制作对付人的陷阱的东西。
      边荒集有明市当然有黑市,明市的价钱是根据各帮会舆大商家同意的标准厘定。黑市则纯看供求的需要,不过却非人人懂得门路,且做熟不做生,高彦自然有门道。
      这是要对付什么人,还不欲被知道的样子。
      他要对付谁?
      “所以,我不隐瞒你。我是不愿意离开,但如果一定要走,我定会好好利用这次离开的。”刘裕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叶浩然忽然想起来了,微微皱眉:“屠奉三?”
      屠奉三是桓玄的代表,与刘裕在边荒集是势不两立。只要他晓得刘裕孤身返南方见谢玄,肯定会不惜一切的追杀刘裕,等若斩断谢玄对边荒集最直接的影响力。
      高彦咋舌道:“他是我认识的人中胆子最大的人。对大部分人来说,屠奉三不来烦你,已可还神作福,他却主动去招惹。”
      叶浩然冷冷道:“他一向胆子大,喜欢乱招惹人。”
      刘裕不单志向远大,更是无畏的冒险者。他敢赌敢下注,不然也不能孤注一掷地打动叶浩然。
      高彦惊讶地看了眼叶浩然,奇怪地问:“老叶,你怎么了?”
      叶浩然淡淡地说道:“胡闹!”
      他完全能猜到刘裕的打算了。
      屠奉三开了一家刺客馆,刘裕这是要给他们送上第一笔生意。让燕飞托付拓跋族的人去找屠奉三下单刺杀他。借此让屠奉三把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没有空参与到边荒集中。
      边荒集的拓跋仪是有立场有理由对付燕飞的好兄弟刘裕的,杀了刘裕,方可以斩断北府兵与燕飞的联系。燕飞有一半鲜卑拓跋族的血脉,两头好说话,也自然都会拉拢他。
      可人心又岂是如此好揣度的?他在未来洛河时代的朋友中,连善察人心的顾念风都不会把所有可能托付在对人心的猜测上。
      离开边荒集后,屠奉三将全无顾忌,陷阱一事,以一人之力,就算他是北府兵最高明的斥堠,精通跟踪逃遁之术,也委实太过冒险。
      高彦若有所思道:“不可思议,老叶你居然对这事上心了!”
      之前高彦曾问过叶浩然“这世上可曾有东西是值得你上心的?”当日叶浩然并没有回答,那时的叶浩然还是游走在未来今日的游魂,而现在……
      “为何不可?”叶浩然已经决定融入此间,也选择接受与刘裕的纠葛。
      上心,又如何不可?

      刘裕与燕飞来到帐后的空地,三匹马在临时搭成的马房内悠闲地吃着草料。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你也得小心点!屠奉三若非浪得虚名之辈,你的旅程将是荆棘满途。”
      刘裕微笑道:“我已想遍所有可能性,包括被老屠看破是个陷阱。坦白说!我是故意行此险招的,个中的苦与乐,只有自己清楚。”
      燕飞讶道:“刘兄似是满怀心事,究竟所因何事?若你状态欠佳,今晚勿要上路。”
      刘裕从容道:“将士出征,谁不是满怀感触,心悬爹娘妻儿!我不过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一旦踏足战场,便再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事情,只会想着如何保命。”
      燕飞皱眉道:“你看上了何人?”
      刘裕知道自己漏了口风,摇头道:“燕兄你又何必多问。”
      燕飞笑笑道:“我只是好奇何人能让一向以事业为重、志向远大的刘裕也恋栈不舍。”
      刘裕苦笑道:“思念和单恋是很花费精神的,可恨的是感情总像失控的野马。”
      趋前几步,进入马房,刘裕抚摸拓跋仪送来的骏马,初步建立人马的关系,一边道:“拓跋仪赠马这一招非常高明,使一切不合理的事变为合理,完全可以当做是因为向他接马而泄露我要离开的事。”
      此时高彦捧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行囊来到马房,道:“里面的宝贝花了我近五锭金子,全是最上等的货色,刘爷吩咐下来的清单购备齐全,没吩咐的也给你添置不少。”
      转向燕飞道:“千千有请,刘爷当然没有空,燕爷你快去应召。”
      燕飞拍拍刘裕肩头道:“你和高小子研究一下可以救命的家当,我转头回来送你走。”说完往千千的帐篷走去。
      高彦道:“我给你的是最上等的东西,这个挂背的行囊,则是我每次出门的随身法宝,不要小觑它,是以罕有的乌头穿山甲的坚皮浸制而成,可以护着你背心。”
      刘裕正把一张弩弓挂在探手可及的马侧处,二十四枝箭矢整排连布囊安装在另一边,感激地道:“你这小子很够朋友。”
      高彦亲自为他挂上行囊,道:“你拔刀时用点巧劲,记着索钩在你右边,迷雾弹在左边,你试试看。”
      刘裕探手往后,从行囊侧的小袋找出可以弹簧射出索钩的铁筒子,顺口问道:“索子有多长?”
      高彦欣然道:“说出来你或不相信,这宝贝是由北方巧匠精制,分三重关钮,可分别射出两丈、三丈和四丈远的索钩,收发自如,是我以重金买回来,是由坚勒天蚕丝织成,一般庸手休想可扯得断它。”
      又拍拍行囊道:“里面除你要求的东西外,还有刀伤药,希望你用不上吧!”
      刘裕看着高彦,突然问道:“他呢?”
      高彦不解问道:“谁?”
      神色不似做伪,刘裕失望地摇摇头:“没什么。”
      此时燕飞、纪千千和庞义联袂而至,刘裕踏蹬上马。
      与燕飞交换个眼神,又向其他人挥手作礼,一夹马腹,放蹄而去。
      刘裕驰出东门,沿颖水官道飞驰,座下战马神骏非常,迈开四蹄,似是毫不费力。
      把对付屠奉三的事揽上身,并非因好胜逞强,也不只是为了引开屠奉三的注意力。
      当然……他还有别的目的……只是那个目的似乎没有达成……
      心里虽然失落,但他并没有放弃警觉。
      忽然,他瞪大眼睛看向前路,恍惚而不可置信。
      前方官道旁,一黑衣男子牵着一匹马站在那里向他看来。黑衣人的肩膀上还有一只不大的小猫,那只小猫的眼睛很漂亮,在夜里微微泛着幽蓝的暗光,可惜只有一只眼。
      “浩然……”刘裕听到自己似乎是喊了一声,但这一声很轻很淡,仿佛怕惊醒美梦。
      叶浩然挑眉道:“很意外?这不是你故意的吗?”
      刘裕笑得灿烂:“我和你打过招呼了,怎么能叫故意?”

      确实打过招呼……
      “所以,我不隐瞒你。我是不愿意离开,但如果一定要走,我定会好好利用这次离开的。”
      这段话还有后半句……
      “比如,让你好好想想我!”

      叶浩然平静地看着刘裕,让刘裕忍不住讷讷道:“不过……我没想过你会……”
      他只是想看看叶浩然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不是小觑屠奉三,更晓得真个正面对撼,他必死无疑。可是倘若他好好利用边荒的形势,该可把孤军作战转化为优势,斗智而不斗力。他是得于边荒,而敌人则失于边荒,这并不是他逞强。
      所以在他本来想法里,说不定可以收获到叶浩然送别时的担心不舍。
      但真正得到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恍惚如梦,半天缓不过神。
      叶浩然无奈道:“走吧。”
      人心又岂是如此好揣度的?他也不懂自己的心,但他来这里,也只是跟从了自己的心,如此而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从来人心最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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