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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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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放看着重新出现的君家姑姑,普通的脸,普通的着装,委婉说道:“其实我没那么纤弱。”
君昱扶君斐下台阶,回他:“桓南郡也觉得自己很强壮,只是大概此刻还缠绵在病榻之上。”
君斐脸黑,擦咔掰住君昱的尾指,疼得君昱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却依然云淡风气得很。
谢放有点不自在。
君家姑姑招夫,南北世家子弟百余人去求亲,结果只是一面便纷纷病倒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建康城。
其他人也就罢了,连桓瑛那个混世魔王都没能幸免,那自己还是不要太自负为好。
起身见礼,恭请君斐入座,谢放不自觉便规矩了几分,也不如刚入院子时的放达,甚至还替君斐斟了一杯美酒。
“梅花酿?”
午时才品尝过的美味,君斐记忆犹新。
谢放笑呵呵地说,“这是今日琅琊王来谢府跟叔父对弈时带来的,叔父随手赏了我一坛。我这是借花献佛了。”
一听琅琊王,君昱脸色微变。
“酒香如此醇厚,该有些年头了吧?”
“姑姑好鼻子!听琅琊王说,这还是五六年前,王家阿姐特地帮他酿的,九坛,前些日才从土地挖出来。”
君斐斜眼瞥君昱,君昱的脸又黑了几分,此刻闷头喝酒。
“王家女公子?可是传说中那位未过门的琅琊王妃王婳?”
果然这个名字出来,君昱彻底变了脸色,连喝酒的姿态都僵硬了,酒杯都空了,还放在唇边。
君斐总算报了今日一吼之仇,看见君昱这模样,想笑又有些心疼。
“我那阿姐命苦,选任何一个人都比选琅琊王强,奈何父母之命,违逆不得。”
谢放的眼眶有些红,用酒压了压,他也瞥了君昱一眼,终究没有继续戳这个伤疤。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姑姑,来,我再敬您一杯!”
因为提及那位过世的女公子,气氛多少有些沉郁。谢放来天一楼自然是找君昱叙旧的,酒过三巡,君斐很知趣地提前离开,其他人也跟着散了去。花园凉亭就剩得君昱和谢放对月浅酌。
“王婳么……”
君斐卸去伪装,看着镜中那张脸。当年她刚醒来时,这张脸其实被毁了一半,有一边面骨碎裂坍塌,形容相当丑陋。
是君家堡的神医将她治好的。
现在看着这张脸她都有些怀疑,她原本可能并不是长成这样,而是君昱为了心中怀念的那人故意让那位神医替她修复成这样的。
君家堡记录天下名士的卷宗众多,其中也不乏杰出的世家女公子。但这位传言是建康第一才女的王氏早夭女却没在君家堡的卷宗中留下任何笔墨,乃至于君斐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司马长空上位的棋子这一条上。
如今想来,王婳的卷宗不是没有,而是被人故意封藏起来。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君昱。
“姑姑,该洗漱了。”
云珊打了热水进来。君斐摆摆手,让她下去歇着。
白天睡了两个时辰,这个时候她也睡不着,洗漱后出门,君昱和谢放还在前庭饮酒。即便是夏天,饭菜凉了也不好入口,君斐特地从厨房取了些坚果准备给他们送去下酒。
院子里很静,只有虫鸣,随风传来谢放的声音。
“自阿姐走后,这是你第一次在建康待这么久。”
“曾经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上回我去君家堡,本来想跟你好生吃回酒,你却外出一直没回来,不过,我在君家堡看到一个人……”
“隔得远,只是晃眼瞧见,她的模样好像王家阿姐。我还跟琅琊王开玩笑说,你找了个阿姐的替身,金屋藏娇……”
君昱听得心口猛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去年十月……”
这么说,琅琊王就是因为这个才怀疑上的?
那么时候就怀疑上了,近八九个月过去了,他才提起,看来,即便没证据,他也找到了足够佐证的蛛丝马迹。
可明明当年,王婳是当着他们的面断的气,正常人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你该不会真的找了个替代品吧?三哥,这有违道义!”
君昱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什么替身不替身,别乱……”
话没说话,他就见君斐翩翩而来,不仅没易容,连帷帽也没戴一个,就顶着那张他最怕见光的脸,眉眼间的盈盈笑意,隔着蒙蒙夜色,也叫人心底发寒。
替身是吧?
你看老娘到底是不是替身!
君昱猛地打了个哆嗦。
“干嘛,做贼心虚?”谢放见他脸色突变,转头看去,酒杯啪地掉在地上。
下一秒,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君斐,并迅速抱住了她的腿。
“阿姐,我终于看到你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入我梦?”
谢放八尺男儿,如小山一样捆住了君斐的双腿,君斐想将他抖下来,竟然没抖动。
“阿姐,你是不是嫌弃我调皮,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你每天都来入我梦好不好?”
看君斐一脸便秘色,君昱忍俊不禁,施施然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果盘放好,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还不把他给我扒下来?”君斐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君昱直看到谢放那个不省心的把眼泪鼻涕往他家阿时衣服上擦,才终于伸出手。
“放手!她不是你阿姐!”
谢放像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眼中还有泪水在打转。
君昱强行将他扒拉下来,“你才喝几杯,就醉成这样?丢人不?”
谢放看看他有看看君斐,显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君斐也不说话,她就要看看这个大侄子怎么解释她的身份。
“她就是姑姑。”
君斐:……
谢放:……
“之前姑姑易容了,这才是……”
“易容?”谢放终于抓住了关键点,抹了一把脸,揩去眼泪鼻涕。
“传言君家姑姑的易容术十分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才是谢放失礼了!”
谢放重重一揖。
君昱呆了呆,“我的意思是……”
君斐打断他,笑眯眯地看着谢家儿郎,“早听阿舍说你想念王婳,所以才易容来给你看看,以解你相思之苦。”
谢放也终于明白过来,“我在君家堡见的那人该不会也是姑姑您扮的吧?”
“大概是,你君家三哥,也挺喜欢那张脸。”
“呵呵……”君昱一张俊脸都笑僵了,他家阿时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哪里吃了亏就一定要从哪里讨回来。
谢放一个高兴,便喝得有点多,直接在花园里睡着了。
君斐还在旁边慢慢品梅花酿,总觉得这味道甚好,心里想着等到冬日,采了梅花和高山雪水,也酿来试试。
君昱在旁边摇着纸扇,帮她驱赶蚊子,君斐忽地回头,“该不会,以前你也是这样待王婳的吧?”
“姑姑醋了?”
“你这样孝敬我,我受得起,但你这样去招惹一个有夫之妇,于理不合。”
君昱很以为是地点点头,曾经,他也想这样亲密地关怀呵护她来着,可身份在那里摆着,世家利益在那里隔着,他最多也只能远远看她一眼,连偶尔吃个酒,品个茶都得隔着帘子,又怎么能这样看她的脸。
“其实,阿时方才承认你这就是本来面目我也不会阻拦。”
君昱以前就在想,自己这样将君斐藏着,是不是太自私。这个世上,不止他一个人思念着那个人,而君斐也该有自己的选择权。
君斐翻白眼,“让谢放将我当成他阿姐的替身么?”
喝掉最后一口梅花酿,君斐甚觉可惜,“若还有一坛就好了。”
“等到冬天,我替你酿。”君昱哄着。
君斐叹了口气,这个大侄子啊,对她这么好,若哪天,他将这些好转移到别人身上,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起身,摆摆手,“乏了。”
“小心着点。”看她身子有点晃,君昱赶紧提醒。
君昱把谢放搬进客房,睡下时,天都快亮了。刚迷糊了一会儿,祁峰过来禀报说,琅琊王给姑姑送了礼物过来。
君昱直接从榻上弹起,就见得祁峰抱着一坛梅花酿。
这个司马长空,该不会还在暗中偷听了墙脚吧?
“把狗洞堵了,把墙脚的杂草除一下,晚上加强巡逻,姑姑住的漱玉阁,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祁峰被一头雾水吩咐了一大堆,他都怀疑自己抱着的不是什么美酒,而是一滴就能要人命的毒药。
吩咐完,祁峰还站着不动,君昱问:“还有事?”
祁峰这才说道:“除了这坛酒,还送了十匹锦缎,五枚珠钗,六套笔墨纸砚……”
这下君昱坐不住了,披了衣服就往前厅去,礼物竟然摆了一排,琅琊王府的家丁还堂而皇之地候在外面,等着验收。
这到底是送礼还是下聘?
祁峰脸颊也有点白,姑姑姿容威慑天下,建康名士避之唯恐不及,这个琅琊王竟然这样大张旗鼓送礼,这示好的以为太强了,这分明是在打他家姑姑的主意啊。
君家堡的身份在这里摆着,难怪他会坐不住,只是,哪个世家都行,独独司马皇室不行。
不管是北地的皇室,还是南朝的皇室,这都是太史公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