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上》芳时不歇

6、日常

　　赵凌回到风眠院的时候杜时安已经回来了，她身穿与赵凌一样的浅绿襦裙，清丽可人。

　　杜时安笑吟吟的说道：“我等着和你一起去吃饭呢。”她看到赵凌胸前的绶带，接着说“你行过拜师礼了？而且还是宫主的弟子！”眼中充满羡慕，但不是其他人那样目含不屑。赵凌可以感觉出安安就是一个爽朗磊落的女孩，不觉与她亲近几分。

　　赵凌在和安安去膳房的路上详细地给她讲了自己认识宫主的经过。安安也说了一些自己的身世，她家就在山下的怀州城里大户，因着离忧宫名声甚好，有意将女儿送来培养。

　　她们二人到膳房时，赵凌看到刘灼、林家兄弟也在。于是就一桌坐下用餐。

　　不得不说离忧宫的伙食还是很好的，荤素搭配，菜色多样，营养均衡，味道更是好极了。赵凌简直又要流泪了，以前生存艰难，现在的生活不正是自己所盼望的？经历过生活的苦痛之后，人总是很容易满足。

　　“我觉得膳房的饭菜没有赵凌师妹做的好吃！”说话的正是林盛，这个少年在沉稳的刘灼和谨肃的林渊的衬托下，显的那么活跃和意气风发。

　　“哈哈，谢谢，以后你想吃了，我做给你，前有伯牙奏琴子期懂，今我烧饭有人尝，太荣幸了！”赵凌也乐于和林盛说笑，自己也开怀许多。

　　赵凌给他们三人介绍了杜时安，一顿晚饭吃的很开心。刘灼告诉赵凌她的上课班次，以及每天上课的时间。离忧宫弟子众多，分成多个班次授课，新入山的编成一班，由于近期并没有太多新弟子入山，赵凌就编到了去年秋天开的班里。比同班弟子晚了半年，跟大家的差距不算太大。

　　令赵凌开心的是，她和安安同一个班，自己有不懂的事还可以问她。顿觉踏实不少。

　　晚上回去后赵凌和杜时安坐在一处闲聊，赵凌眼光微转，对杜时安说道：“杜时安，安安，以后我叫你安安好不好？”

　　“好啊，在家里，他们都是这么喊我的，我怎么喊你呢？凌凌，赵凌，我觉得赵凌更有气势。”“都行。”

　　“你师父是谁？”赵凌问道。

　　“我师父是杜鹃峰的掌事蝉语。”安安说道，“她三十五岁了，大约这辈子不会嫁人了。”
　　安安接着说“我觉得很奇怪，师父她家世好，人又漂亮，又擅音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嫁人？”

　　“以前教我的女先生也没有嫁人，我觉得她们这样也不错啊，万一遇人不淑岂不是一生辛苦？”赵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她甚至一度坚信自己也会这样。

　　然而她还是十分不愿意的，因为一个人的岁月实在是太孤单寂寥了，有一个人愿意陪着自己，陪你读书，听你弹琴，和你聊天，这事其实挺开心的。之子于归，自古以来都是为女子期盼的。

　　“但是女孩怎么能不嫁人呢？女孩长大了娘家就不是我们的家了，就算父母疼我们愿意留着我们，也会被别人嫌弃的。”安安惆怅的说道。

　　“安安你这么活泼美丽惹人喜欢，将来一定会有好归宿的。”赵凌绝非打趣，万万分真诚地说道。

　　如果不是在山上学艺，两人都是议亲的年纪，况且都是女孩的私房话，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时辰已晚，两人各自回房睡去。

　　翌日，晨钟刚响过，赵凌就赶紧起床收拾。安安也赶快起来了。今天要学文，所以赵凌穿上襦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洗漱完毕，两人先去膳房用早餐。

　　膳房人还挺多，安安与相熟的同门打招呼，并将赵凌介绍给他们。饭毕，二人就赶往浮丘峰上早课。早课辰时开始，午时结束，上午由先生讲学，下午自修。

　　由茱萸峰的抱残守缺院到浮丘峰的崇文馆走了一刻钟，夜寒未褪，晨光曦微，路上男女弟子匆匆往来。

　　赵凌他们上课的地方在九思堂，崇文馆里还有一得堂、四勿堂、芙蓉斋、流云阁等。赵凌跟随安安走进一个清雅院落，院中西侧有三棵挺拔的柿树，还有几颗橙黄的果子挂在树上。一架牌匾高挂堂前，书的正式“九思堂”，两侧柱子上题着：“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

　　走进厅中，先生大约五十左右年纪，华发微生，穿一身青袍，已经坐在台上了。安安将赵凌带到先生书案前，赵凌恭敬说道：“先生，我是新入门的弟子，我叫赵凌。”先生看着眼前的女孩问道：“你以前学的什么书？”赵凌答道：“学的女四书。”

　　先生微微点头，徐徐说道：“离忧宫讲学不重男女之别，教授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继往圣绝学，要学的通透，平时还要多思多作文，”指向一个空座“你就坐在那里吧。”“是。”赵凌答道。

　　赵凌跪坐于案前，平滑的桌案上整齐放着笔墨纸砚。

　　赵凌虽然学了几年书，但并不系统正规，况且女四书对于开明心智，提升文才并无多大作用，只能算是识字范本。先生今天讲的是《庄子》中的德冲符篇，赵凌听的直是豁然开朗，感觉明白了许多道理，头脑也清明了许多。“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心中赞叹先贤大智慧。

　　以前读了一点子诗书，赵凌就沾沾自喜，偶有卖弄，今天才知道自己的浅薄无知。

　　午饭是在浮丘峰吃的。下午未初时上课，弟子们吃过午饭，时间还早，就三五成群在附近玩闹。赵凌一直和安安在一起，也认识了几个同窗。班上只有三分之一的女弟子，大家相处的很愉快。下午就是学生自修老师教授的内容，也可相互讨论。

　　赵凌文学根基薄弱，因此，愈加勤奋读书，准备将落下的内容慢慢补起来。

　　酉初，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第一天上课赵凌还是做的很好的，心中愉快起来。

　　吃过晚饭，赵凌就在屋子里潜心读书。安安来找她出去玩，赵凌也不为所动。“赵凌姑娘，您这是要准备考科举吗？”安安戏谑道。

　　明天要学习音律，安安学的是箜篌在回雪阁，与赵凌不在一处。四处熟悉之后，赵凌也不再紧张。第二天依旧一大早就去去上课，杜鹃峰离茱萸峰并不远。安安和赵凌很早就到了高山流水——修习音律的地方，里面有回雪阁，流风阁，聆心阁，遣怀阁等，教授琴、筝、箜篌、笛、萧等。

　　安安将赵凌带到教授筝的聆心阁。赵凌拜见了先生，先生让赵凌去乐室里自选一把筝。赵凌在乐室当场惊呆，这里的乐器都是名家之作，也有珍贵的古筝。自然，以赵凌的水平不敢染指名作，于是选了一把材质上乘的筝。

　　赵凌调好音，弹了一首广为流传的汉宫秋月。先生问道：“你学了几年？可有学乐理？”赵凌答道：“我已学了三年，并不通乐理。”先生又道：“奏乐者不通乐理，正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过鹦鹉学舌而已，如何推陈出新？你的指法多有缪处，回去好好研习罢。”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能被批驳至此，赵凌心中难过。但只有看清了自己的弊病才能提高嘛。以后好生练习，又有名师指导，肯定能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