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85、第八十二节

　　82
　　四月十四日下午
　　“还好没擦氨水。”加隆说：“否则那种味道会把人熏死。”
　　“那我就去找乱了。”平野说着，飞也似地跑了。
　　乱藤四郎开始是不太乐意将房间钥匙给别人的，不过平野耐心地跟他左磨蹭，右磨蹭。他忍无可忍，只好勉强做出了让步，将钥匙给了平野，并且不断地叨叨咕咕抱怨：
　　“我说，秋田要做什么，就让他做好了，审神者也是多管闲事。他不过就是想要秋田为他做事嘛……好嘛，仓库里有两箱秋田的白刀呢，非看上这一个作甚？告诉他，他完全可以养了秋田家的老二，让他为他做事，至于这个老大，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反正对老大来说活着也没意思……你就这么告诉审神者好了。”
　　前田不得不又跑了一趟，将乱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加隆。届时，后者正按照药研的指点，在熬药用的小锅里放入各种各样干瘪的植物碎片和果实，同时注入一点小宇宙。
　　“他真这么说？”加隆听完了前田捎过来的话之后，反问。
　　“是这么说的。”
　　加隆松了口气，无力地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和你们家的老二，老三甚至你们放在精灵界的主灵的自我意识是不是互通的----我不清楚这一点，不过，你们家老二和老大……对我而言，意义不一样。”
　　“什么意义？”
　　“就像三日月家的老三不能代替老二一样，这个我是没办法说得清楚。不过正如你爱上了一缕阳光，你就无法爱上与之相同的另外一缕，尽管它们出自同一个太阳并且一模一样。”
　　加隆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用星星，太阳来比喻能够使用分灵降临大地的精灵，因为，如果用水母，章鱼，桃花鱼之类的比喻精灵这种生物，未免太过刻薄。而主灵和分灵之间的关系，不正像一个一个的恒星和它们的星光吗？
　　“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吗？”莺丸问。
　　“对，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于是，无视乱的絮叨，平野，后藤和前田去秋田的房间里翻找，而几个大的：加隆，石切丸和莺丸就负责看顾昏过去的秋田。
　　谁都没有说多余的话，直到三日月和长谷部赶回来为止。
　　两人身上全是河水，长谷部穿着一双足够将膝盖埋进去的长筒水鞋，而三日月根本没有穿雨鞋，只是穿了黑皮防具，上衣绑在腰间，宽松的裤腿高高地挽着。加隆走了过来，看三日月将原本背在身上的一条简直像小船的大鱼摔到门前，鱼嘴还一张一合。
　　“新鲜吗？”加隆问。
　　“新鲜，活着的。”三日月头也不抬地说。
　　但是你这老头也活着。加隆心想着，说：“这么大的鱼，足够今天晚上一人一块了。”
　　“这鱼不能吃。”三日月说。
　　长谷部手里提着一串小鲤鱼，走过来，说：“这才是能吃的鱼。”
　　“那你抓这么大的鱼过来有什么用？”加隆问。
　　“炼妆油。”
　　三日月说着，用佩刀狠狠劈了鱼头一下。之后，他将一条绳子穿过鱼鳃，吊到工具房旁边的架子上，两刀给鱼刮了鳞。继续戳进刀子。
　　“……基督啊，请饶恕他的罪过，今天他又在工具房那里杀鱼，腥得太恶心了……“长谷部画了个十字，叹着气说。
　　“国重，你在给它念圣经，祈祷它升天堂之前，最好先把盆拿过来。”
　　三日月的言下之意：在这里啰嗦，还不如做点有用的。
　　“真是糟蹋了宝刀。”加隆说着，将头发向后甩了一下：“三日月，你的本体其实做过什么事？劈过柴？切过菜？杀过鱼？”
　　那些鼎鼎大名的武士们，看到贵为天下五剑笔头的宝刀居然被它的付丧神拿来砍柴切菜，恐怕要哭得在坟墓里打滚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几件事都做过。
　　“不止这些，还杀过猪，杀过鸡鸭，拍过土蜘蛛的脑袋。”三日月一边微笑着，将长谷部拿过来的盆垫在鱼尾下面，接住流出来的血，鱼血不多，一小盆底。等血流得差不多了，他就又划一刀，将鱼开了膛：“还给半兽人开过膛。”
　　“杀过人吗？”
　　“杀过。”
　　“多少？”
　　“忘了。”
　　三日月从来没有说过他杀过多少人，的确，和长曾弥虎澈，加州清光等有着明确出战记录的近代刀相比，古刀的战斗记录大多晦涩不明，而且充满了恐怖的意味。
　　不过，毕竟是刀剑的精灵，就算是作为艺术品而降生的刀，按照日本古代的惯例，在试刀的时候也要砍点尸体的。
　　“要鱼血做什么？”
　　“不仅仅是要血，心，肝，都有用，晒干了做药。”长谷部说。
　　“肠子呢？”
　　“鱼肠子没用，扔给老鸦算了。”
　　这鱼果然不能吃，除去一个头之外，就是一个大肚子，一排排的刺，没多少肉，内脏周围包覆着许多惊人的半透明蜡质，这就是用来炼妆油的东西，当然不能马上就炼，还要反复漂洗几遍，直到没有腥味为止。
　　这时候，平野他们回来了，带着秋田的本体佩刀。
　　“他把它放在了装满盐水的塑料罐里。”后藤说：“我真不理解这孩子。不过念头一转也可以理解。”
　　“他一直害怕吗？“加隆问。
　　“一直害怕。”药研说：“但他还是很固执，不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之前他和博多挺要好，博多碎刀之后，他就像丢了半条命一样。”
　　“博多是因为什么碎刀的？”
　　“发现了前任主人伪造财务报表的事情。”药研说：“前主担心他向管理局通报，就命令他一个人去阿津贺志山。但是，前主一死，报表也就成了死帐。”
　　“现在追查来得及吗？”
　　“早就来不及了。”石切丸说。

　　四月十六日
　　秋田藤四郎总算醒过来了，但他精神很差，少言寡语。他一直盯着手入室的墙壁，陆奥守吉行，笑面青江和后藤藤四郎这几个很擅长说笑话的人将脑子里库存的笑话都翻出来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这很糟糕。
　　虽然短刀的心智和体型都属于小孩子，但他们并不算真正的小孩子，他们比普通的孩子经历很多，看的东西也很多。
　　因此比一般的小孩固执多了。
　　加隆一边吹着《漫步舞到水牛城》的口哨，一边将衣服搭在晾衣杆上，今天天气很好。加上秋田精神不好，不想见他，因此他只好去洗衣服。
　　这时候，有点拘谨的一期一振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