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8、第六节

　　一月十二日上午
　　加隆也迅速发挥圣斗士的隐蔽追踪能力，偷偷地跟了上去-----孩子绝对不正常，如果他是路人，大可以置之不理。但现在不同了，他是即将转正的代理审神者。他发现孩子奔跑的步伐是经过训练的。
　　“这一定也是个剑之精灵。”
　　追踪战进行了好一会儿，突然那孩子的身影在树丛里消失了。加隆驻足观察周围的地形，他在庭院里一片相对开阔的草地上，晶亮的草叶饱含昨日未至的暴风雨的残余潮气，左边是低矮，规整的树丛-----那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就是在树丛里消失的，现在树丛一片平静，加隆也不会笨到在树丛里仔细寻找。
　　右边是更高的橘子林，最右边传来流水的哗哗声，三日月曾经对他说过，他们的洗衣房就在那里。沿着草上缀满露珠的小径偷偷地溜过去，他听到了那个孩子和一个成年人的谈话声。毫无疑问，是加隆前几日听到过的那个英朗男人。
　　那孩子带着哭腔，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的话，男子好像是在安慰他。加隆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和苏兰特等人的日常相处也是这样的（在圣斗士的世界里，双子射手到哪儿都逃不开保姆命）。
　　他立定脚步仔细听着，那个男人的语气越来越急切，越来越严肃，仿佛是一个初学弹奏的吉他手。尔后男人的话语也正如吉他演奏一般戛然而止：“你……打算好了？退。”
　　“好了。”
　　“那……别怕，只是一下就结束了。”
　　哎，呀呀。
　　加隆感觉到要出麻烦了，他在这两天里恶补了许多关于剑之精灵的知识，此刻也终于回想起这个叫‘退’的少年是谁了。
　　五虎退，是粟田口家出身的短刀，不是什么不良少年，就是胆子小了一点。而另一个……反正在走到洗衣房附近的加隆眼里看来就是这样的：一个高瘦爽利，黑衣，黑发，戴着单片墨镜，扮演钩子船长不用化妆而且能获得为数众多的影迷追捧的英朗俊俏小白脸正拿着一把太刀，正对眼前的白发男孩。
　　那小白脸的太刀柄上嵌着六颗金色的珠子。
　　加隆一下子乐了：
　　嘿嘿，现在正是逞英雄的时候。
　　“喂！”
　　加隆嬉皮笑脸地走到两个人中间，轻轻接住男人下劈的白刃：“我说伙计，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打量他一下，收起刀，长长地出了口气：“和你无关。”
　　“我都听见了。”加隆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这孩子想死，你就帮他。”
　　“碎刀又不是死。”男人说。
　　“啊，对，对你们来说不是……呃？”
　　加隆还想要说什么，男人一把将五虎退拉了过去，护在身后，尖端星光闪耀的太刀微微颤抖着指向他：“你是代理审神者？……请不要理睬我们的事情，我们是在这里活着，还是碎刀，都……都与你无关……”
　　“如果我命令你们碎掉呢？”加隆问。
　　“按照契约，我们只能遵守。”男人回答道：“但是……”
　　“不，不，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加隆解释道：“我想我们可以找地方喝一杯，交个朋友。我将我的想法开诚布公地对你说，伙计。”
　　男人的眼神稍微畏缩了一下：
　　“你是我们的主人，不是朋友。我们是刀剑，是和人类的女人一样的工具和消耗品，我们无法成为朋友。”
　　“啊啊难怪。”加隆兴奋地将拳头碰在一起：“难怪你们和性格温柔的女审神者们相处得那么好。原来是姐妹情呢！”
　　这人到底怎么了？男人想着，小声对吓瘫在地上几乎动也动不了的五虎退说：“快，快跑！”
　　可是五虎退哪里能够听他的。
　　加隆装出自然和满不在乎的姿态走过去，但没有随随便便地像是任何男人一样搭上对方的肩膀。
　　之前他从压切长谷部的介绍中，得知这所本丸的剑之精灵多数曾经遭受过性虐待或性攻击。而根据他本人的亲身体会----遭受过性攻击的人，会对别人无礼的触碰及其反感。不然就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绝望和冰冷，毫无顾忌地与任何人进行混乱的性活动和不正常的亲密。
　　加隆凭借斗士的丰富经验，判断出此时如果彼此内心有一丝一毫的黑暗和混乱，就要引发一场血战。自己在提防着那个男人，但是男人显然是更害怕的一方。于是他摊开手：
　　“我没恶意，从管理的层面说：你们的确很棘手，但是你们的战斗经验很丰富，所以我希望能够获得你们的帮助。”
　　“你不要妄图利用我们的血，描绘你自己的功劳簿。”男人轻声警告道。
　　“好吧，各过各的日子。”加隆摊开手说：“互不相干，这对我有什么坏处呢？不过如果这孩子因为我而死，不仅仅我的良心难以忍受，他的监护人肯定饶不了我。”
　　男人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开始喘气：
　　“真……可笑，你是审神者，之前又是战士……根本没有任何制约，就算是……一期一振，也不是你的对手。”
　　“我是有制约的。你放心，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你这么紧张，对我们都没好处。”
　　加隆停顿了半晌，还是决定不将自己的全部事情告诉那男人。
　　但他也不介意浪费一上午的时间去收买人心----或许浪费的不只是一个上午，他已经通过察言观色的方法揣摩清楚了：这些剑之精灵尽管是男子，但之前因为饱受心理和生理的压迫打击，现在和人类女人是同样的敏感多疑，容易受伤，而且又因为久经战场和争斗的磨练，性格凶狠残忍，有着女性没有的强烈攻击性和必死之心。和任何战士都是一样的。
　　要获得他们的信任，绝非一朝一夕之力！
　　也就是说：绝对不像高高在上的海皇那样好骗！而且，不能骗，因为现在自己说什么话，他们都绝对不上钩。
　　但若想在这里生存，就必须获得他们的信任不可。
　　僵持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那男人本身就是通情达理的，还是因为他累了，这一段时间的对峙才逐渐结束，男人将目光移向旁边，收起刀。
　　“好吧，先生。”他说：“不，主上，我尊重您的意见。”
　　“那，好吧，你叫什么？“加隆问。
　　剑之精灵的真名被审神者知道是没有意义的，相反审神者的真名被剑之精灵知道，就会有一定危险。
　　加隆也从时空管理局的公告上得知：剑之精灵与糟糕的（官方认为是优秀的）审神者斗争的唯一手段就是知晓真名。除此之外他们仿佛是没有其他的反抗手段，而审神者一旦因为真名泄露遭到伤害，本丸全体的剑之精灵都有强制碎刀的危险。
　　这些公告是张贴在本丸庭院里破旧的公告栏上的，公告栏下方有一个空荡荡的信箱。
　　“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回答完毕，就将五虎退抱起来，怀里抱着自家宠物的小东西又惊又怕，已经软软地瘫在他身上不会动了。
　　烛台切光忠明确地表现出了他的疏离。
　　加隆在远离他的地方坐了下来，拍拍地面：“也来坐一下吧。”
　　他没有使用任何代词，没有使用敬语也没有使用发号施令的词语。烛台切光忠愣了一下，抱着五虎退走过去，远远地坐在他旁边：“你想做什么？”
　　“哦，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要问几个问题。你瞧，现在风和日丽，多好的天气，干脆放松一下，我们好好聊聊。”
　　烛台切光忠略微有些不安：
　　“你想问什么？不过，我奉劝你不要知道太多，这样对你我都好……”
　　加隆想向光忠继续追问关于时空管理局的事情，背后传来了少年的呵斥：
　　“新的审神者吗？！你想对光忠和退做什么？！光忠大哥！不要上他的当！”
　　加隆的后背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一道深长的伤口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背部，他跳起来，看清袭击他的人是个白发，绿眼睛的少年，同样是军校学生的打扮，拖着与纤细的身材极不相称的大太刀。
　　他挥拳过去，拳风在少年面前的地上爆开大坑，少年急忙后跳，又是一刀砍过来。
　　“萤丸！”
　　烛台切光忠喊着少年的名字，仿佛是要制止他，听到他呼喊的少年，脸上立即流淌下了鲜红的血泪：
　　“光忠，说好再也不和人类说话的……你背叛了我们！”
　　萤丸挥刀挑起一阵金色的刀风，挡住了加隆的脚步，而刀刃却利落地斩向光忠和五虎退。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加隆挡在了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