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78、第七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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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九日，下午
　　“那你说吧，你怎么不高兴？”加隆问。
　　“还是因为……”山姥切国广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我是个仿品……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又怎样？长曾弥虎澈还说自己是赝品，虽然现在他住手入室，但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觉得你们既然都能说话，就根本没有区别----除了性格和长相有区别。”
　　“够了，你不懂。”
　　“那你说。”
　　加隆抱着膝盖，开始欣赏春季湖边的景色，林间小径蜿蜒曲折通向四面八方，枝叶形成了新绿的门拱，树下潮湿的泥土之中，星星点点的勿忘我，桔梗，还有少见的银莲花静悄悄地立着，明暗相间，光影交融。
　　“你应该知道我是把刀吧？”山姥切国广沉默了片刻，问。
　　“没人说你是魔法杖。”
　　“对。我不是手杖，不是长枪，不是弓箭……如果是的话也可能好些。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仿品，一把仿刀……虽然是这样，我也是国广的作品。可是……”
　　“可是？”
　　“我比不上那些名刀，比如，我的范本，山姥切长义。自从我被打造出来，我就知道，我不是一把独特的刀，我是代替山姥切长义的仿造品。人们说我漂亮，强大，带我参加燔祭和战事；城主们也带我出席各种各样的宴会，聚会，典礼……但他们不是看我，是通过我看长义，并且将我，与长义的力量作对比。我和长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只要看到我，就知道长义是什么样了……之后他们就很快对我失去兴趣，对我不理不睬。我除了代替长义参加各种仪式和战斗，就是在刀架上吃灰。可是……”
　　他用力抓住斗篷，直到指尖泛白：“长义若真的来了，我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是不是？一定是这样吧？那些人……也只是拿我做消遣。所以，那位天下五剑大人……也就是耍我玩玩吧？像我这样的仿品……他才不会真正地将字写在我的袖口上。”
　　“唉！“
　　加隆负气地扶住额头----他真想要和他一起哭。还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是终日不能见人的影子战士，一个是名刀的仿品。他们理所应当地一起哭，毕竟除了自己可怜自己，谁都不可怜他们呀。
　　“你别叹气，人类的双生子，应该和精灵不一样。“山姥切国广羡慕地看着他，说：“至少，如果不是出生在饥馑四起的年代，双生子总会被精心照料的。”
　　“不，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在圣域……一个黑暗最多，光线最强的地方。”加隆摇着头说：“双子座的圣衣只有一件，这样就注定了我们一个人是双子座的战士，一个是不得在人前露面的影子斗士。因为我是弟弟，所以我只能成为影子战士，我和哥哥，待遇和经历简直是天壤之别，影子战士是不受重视的，谁都可以在你头上踩一脚。他是神的化身，我只能做阴影里的耗子，除非哥哥死了，我才能成为正式的圣斗士。”
　　“你真惨。”
　　“你也是。”
　　“别同情我。”
　　“没同情你。我只是想问：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很快要死的话，他会找什么样的人留遗言？”
　　“反正他不会找我这样的仿品。”
　　“事实上那时候有那么多的精灵，他只找了你。他为什么不将字写给一期一振？”
　　“一定是随随便便写的吧？”
　　“老三受强情公方的影响多一些，强情公方死前将遗言写在了谁的衣袖上？”
　　“那又如何？我也不过如此……他也就是死前找刺激，想找个仿品玩感情游戏。”
　　加隆感到他如果继续忍笑下去，肚子会痉挛，因此他从地上跳了起来：“不说这些了，我去抓几只鳄龟。”
　　“今天远征队应该带回了新鲜的食材。”山姥切国广说。
　　“全是蔬菜和水果，你们就没想过吃点别的吗？”加隆好心地说：“不吃肉就没有力气。”
　　“反正精灵不吃饭也饿不死，你们人鱼也是一样吧？”
　　“差不多，严格地说起来，人鱼属于水精灵的一类。”
　　加隆无视山姥切国广锋利的眼神-----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就死了。自顾自地走到不远处的小溪中去，溪水冰凉，风将他的长发吹干又卷起，树涛的声响飘荡于天空，传到了极为久远的地方。
　　要将一片树林里的景物真切地描写出来，是极为考验诗人和作家的功力的，因为树林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单单描写植物的颜色，气味，空气流过枝叶的声音，水流过河道，流向湖泊，花草树木在风中动摇的仪态，甚至每一棵草，每一棵树干的花纹，要用多长时间？更不要提那些活跃的动物，嶙峋的岩石表面的灰色纹路，土地，隐藏在林中神秘的坑洞，废墟，地道了。
　　森林随时随地会给人惊喜。
　　但他完全没有欣赏旖旎的景色，而是注意到了溪水中的爬行动物。
　　一只，两只，加隆小心地挑选着鳄龟，鳄龟不能太小，太小了没肉，也不能太大，因为将大的抓完，往后的鳄龟可是会一年比一年小。好不容易，他才挑选出一些个头中等的鳄龟。这个活可不容易，鳄龟是会咬人的，如果手脚不灵便的话，肯定会被咬伤手脚。
　　“够了，有十四只了。“山姥切国广不高兴地说。
　　“这哪儿够？“
　　加隆说着，掏出带过来的编织袋，将被他用草捆扎起来的鳄龟一只一只地往里装：“十四只，可我们这里足足有半个连的人，就算平均分，一个人也只能分到一条腿。“
　　“你吃鳄龟，只吃腿么？“山姥切国广愤懑地反问。
　　“当然不。”
　　“你忽略了本丸里不喜欢吃肉的人。”
　　“但是也不能忽略喜欢吃的人啊。烤鳄龟非常不错。”
　　“日本当地是吃煮肉的。”
　　“那就吃煮肉。回去吧，切国，将这些东西交给光忠他们料理，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没抓鳄龟，让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走吧走吧，现在森林蜘蛛快出来了。”
　　虽然说剑之精灵杀几个森林蜘蛛易如反掌，但加隆还是不由分说地将编织袋扛在肩上，一手拉起山姥切就走，后者很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
　　两人离开湖边，走在了一条比较宽敞的林荫道上。当然，此地不乏有打劫者，比如一些年轻的狗头人，狼，豺狗和食腐鹰，目标自然是加隆肩上扛着的装满鳄龟的大编织袋，但是他们感觉到加隆和山姥切两个人身上发出的强大的战士气息，从而判断这两个人绝对不好惹之后，讪讪地退回去了。
　　“切国。”加隆突然说。
　　“什么事？”
　　“你觉得老三那样沉重的人，会玩感情游戏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弱小的仿品……实在是不敢揣测他心里想什么。”
　　“你看，切国，你又在赌气。”
　　山姥切国广顿时将他的手猛然一摔，停下了脚步：“你说说……我怎么赌气了？“
　　加隆将话题引开：“我不知道你家老二是不是和你一样性格，我只知道，如果你喜欢三日月家老三的话，那就危险了。”
　　“危险？”
　　“是危险，他家老三快被你家老二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