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76、第七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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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三日晚间
　　“宗近。”
　　“主公？”
　　加隆停顿了一下，他的确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我离开，雅典娜可能会挽留我？”
　　“或许吧，不过将心比心，神明都是冷酷的，您也不要忘记她不挽留您的可能。所以老朽也这么想……要拉住更加强大的力量。至于他们会不会打起来，那就看您的了。依照老朽愚见，这件事情，牵扯进来的势力维持在一定的数目比较好，既不能多，也不能少。无论如何，不能让时空管理局一手遮天。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将大树的树枝减下去一些。哎呀……老了就爱做梦……说了这么多梦话，真是难受呐。”
　　加隆将装满热茶的马克杯捂在手里，觉得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毕竟无论怎样，自己始终还是一个人。他依然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是他的归宿，什么样的生物是他强烈渴望并且会永远拥抱的生物。
　　“感到危险吗？”加隆突然问。
　　“只要你的心动了就会有危险，心不动就归于无形了……”
　　没有后顾之忧，三日月才能放心大胆地给加隆出主意。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失败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神隐到精灵世界。而刀解对于一个一千岁的成年剑精灵而言也没什么可怕的。

　　四月八日下午
　　刚刚从外面回来，加隆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今天的秘密工作进展还算不错，三日月的主意，是对的。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一股凉气从脊背直窜到头顶：
　　“所以说这老东西背地做了多少工作？他平日除了出阵杀兽人，就是看书喝茶练练阴阳术……实在是没有引起我注意的地方，可他偏偏什么都知道。”
　　菜园里的莴苣已经长起老高。果园里也是繁花满树。田地一片碧绿，加隆见田当番的工作已经有人做了，就去工具间。
　　工具间里有着机油的甜味。
　　加隆从水泥砌成的墙柜里拿了一袋种子就往外走，他倒想要种点什么。若不做点额外的活动，他肯定会陷入无止境的抑郁当中。由于光线不明，他踩到了横躺在地上的一双属于活人的小腿，脏话立刻冲口而出：
　　“谁他妈这么缺德，杀了人就算了还弃尸在工具间里？”
　　原本躺在地上的‘弃尸’缓缓地坐了起来，相当不高兴地抚了一下橘粉的长发：“讨厌啊，你这个人。”
　　“乱藤四郎吧？你怎么躺在这里？”加隆问。
　　这些天……我好像没得罪他，他心想。
　　“刚巧想要和你说五虎退的事情。”乱藤四郎衣衫不整地说。
　　他全身散发着一种夏季傍晚玫瑰的慵懒气息，这在不缺乏性生活但与世隔绝的人身上很常见，加隆想起了阿布罗狄----若这个乱藤四郎是太刀的话，想必也是和阿布罗狄一样耀眼的美男子吧？
　　乱藤四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温柔的蓝眼珠闪了闪：“可是，真该死，审神者，你不应该将退也扯到这个泥潭里来。”
　　“泥潭？”
　　“你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杀了管理局负责处理违规本丸事项的审神者又如何？很快他们会培养或寻找到更多的审神者。”乱藤四郎说：“何况我们判断不出你的真心站在哪里。所以，你为什么要将阿退拉进这件事情？”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要做。”乱藤四郎说着，径直在工具间里躺下，目光之中充满了凄凉：“审神者，你不要以为这个本丸有什么希望，更不要以为历史会被我们维护，所以没必要终日忙碌……要么睡觉，要么抽烟，要么玩牌，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还可以和打刀，太刀们调情嬉笑，总之做什么都好，反正……什么正事都不要干。”
　　乱藤四郎含糊不清地说完，盯着加隆，眼睛里像是要流血，面对这样的眼睛，加隆真是无话可说了。
　　他撕开手上的纸袋，是一些细小的花种。
　　“大概是玫瑰种子吧。”他心想。
　　“这是玫瑰种子吗？”他摇晃着种子袋，问在地头闲坐着弹琴的笑面青江----这几天为了避风头，青江躲在本丸里快闷坏了，因此他一有时间就到田间去给作物弹琴唱歌，美其名曰‘超声肥料’，大家忍无可忍，只好绕着他走。
　　“哦呀，你要种玫瑰？”青江问。
　　“这是不是玫瑰种子？”
　　“是的是的，拿它去蹂躏地球吧。”
　　这个人真是三句话不离黄段。
　　加隆就放心地去找工具：锄头，耙，水壶，虽然可以现在就给地块扎一个围栏，但他还是决定将这事留在玫瑰发芽之后。
　　“喂，都说让你什么都不要做了。”乱藤四郎见他兴致勃勃地找工具，就又坐起来说：“命运就是这样，星期一，你跩得像是母鸡里的公鸡，星期三你就会变成烂掸子……你做什么，在宇宙里，都是没有用的，是的，没用。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我做的事是给宇宙看了？”加隆反驳道：“我是做给自己看。”
　　“可以，你真威风，你这样自我意识过剩，怎么还来做审神者？”
　　“我什么事都不做的话，真的是撑不下去，就算什么事都不能做，也要努力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事情，一直这样，否则我就没命了。也许没有希望反倒平静生活吧……但是有点动力总归是好的。”
　　“别做梦了，审神者。哪里的审神者都是这样的，一开始为了反抗管理局而疯狂地折腾，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地配合管理局做事？谁都抵抗不了能够造成路西法效应的环境的诱惑。梦想不会带给你希望，它只会让你绝望。”
　　“就算这样，生活还在继续。”加隆说：“你也没死。”
　　“好吧，随你便，不过少来干涉我们。”乱藤四郎说。
　　“退若是一定要去，你呢？”
　　乱藤四郎冷笑一声：“我可管不了，由他去吧。我现在就想看看你的那个，让我尝尝它。”
　　“不能给你看。”加隆吹了一声口哨，说。
　　“只给三日月大哥看，是不是？我去问他好了。”
　　乱藤四郎说着，跳出了工具间：“反正你也种不成。”
　　“要是种成了呢？”加隆问。
　　“我把它晒了玫瑰茶喝。”乱藤四郎头也不回地说。
　　“那你应该期待我将玫瑰种出来。”
　　“不期待。”
　　加隆给一块地松开土，按照种玫瑰的方法，播下了花种，浇了水，春天下午的暖意让人全身懒洋洋的，午后阳光是明亮的枫糖浆的颜色。夏天快要到了，谁知道这些花种会不会长得出来？另一边，稍晚时候种下的甘蓝菜也发芽了。
　　一阵凉爽的强风将他的头发吹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