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74、第七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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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一日上午
　　“难道主公忍心看着老朽被打伤嘛？”
　　“呸。”加隆说：“为什么是他第一个将枪借给你了？”
　　“这个。”三日月伸出手，比对了一下比例，之后慢悠悠地回答道：“距离问题吧。当时我们一字排开，伯爵阁下在我左边，而我右边是吉行君，吉行右边是长谷部，您在长谷部的右边。”
　　“好，好，算他捷足先登。”加隆咬牙切齿地说：“下一次我肯定会比酒鬼更有眼力。”
　　三日月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四月一日下午
　　吃过午饭，加隆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哎，差点忘了，今天是愚人节。”他自语道：“以前愚人节的时候我做什么呢？拜安，伊奥和狄迪丝都会玩……天，我已经忘了之前的愚人节是怎样过的了……现在也，啊，忘了忘了，还有什么比身在异国却忘记了之前在本国的节日更悲惨的？不过说实话，希腊的国庆日我也没有庆祝过。”
　　一如既往，按照时间吃药。不按照时间也没关系，即便你少吃几片，身体也不会因为少吃了抗抑郁药而瞬间崩颓。
　　他突然觉得一切活动都失去了意义。
　　但是今天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他就开始回信。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暗地和管理局捣乱的事情了，但是几乎不闻不问，除了几个积极分子蹿上蹿下跑得挺欢之外，精灵们都是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坐视不管的。
　　三日月在照顾他的萝卜园----他也只会种点萝卜和白菜。不过多亏了他的萝卜和白菜，春天的饭桌上终于多了一样菜：新鲜萝卜叶子煮出来的蔬菜汤，除了加一点酱油和盐之外，什么调料都不放。
　　加隆总算明白精灵们为什么总是调养不好身体：他们不爱吃肉，不爱吃鱼，也不吃任何补药，和以海苔，海兽和鱼为主食的人鱼简直是两样。当然，也许这种‘什么都不爱吃’还有一定的心理因素在里面。
　　当他写完几封回信的时候，长谷部端着一样东西走了过来。
　　一个托盘，托盘里满满的一大杯茶色的饮料。
　　“长谷部，你手里端的那个是什么？”加隆问。
　　“药研拜托我调好的药酒，是可以喝的。”长谷部回答说：“主公要喝？”
　　“不不，我中午只吃了个半饱，若喝点帮助消化的玩意，我就饿死啦。”
　　这当然是在撒谎，今天他心情有点不好，根本没有食欲。他现在也不想去厨房弄东西吃，现在，精灵们的厨房里，除了米，各种各样的蔬菜，腌菜，还有一点蛋奶制品和小鱼干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长谷部点点头，将药酒送到手入室就走了出来，和他坐在一起。
　　“今天你不做事啦？”加隆问。
　　“主公并没有对我下命令，今天的近侍又不是我。”长谷部很轻松地回答道。
　　“也对，何况，现在基本没有事情。坐下吧，这种天气足够无聊了。”
　　今天连执行秘密事项的人都没事做，加隆所做的只是回信。
　　他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抽到了近侍的签，正戴着近视眼镜整理往来文件的太郎正巧不小心捏碎了一根圆珠笔。
　　“主公今天心情似乎不好。”
　　既然加隆招呼他坐下，长谷部便坐在了加隆身边，说。
　　“大概是。”加隆随口答应着。
　　“因为日本号大哥借枪给三日月大哥？”
　　“……“
　　“出阵回来的时候，日本号大哥告诉我，您好像有些郁闷，他觉得您可能是因为他借枪给三日月大哥的事情而不高兴，所以他想对您解释一下，希望主公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高兴吧？毕竟，在战场上，借用武器是很正常的。”
　　“是啊是啊，我知道，可还是有点郁闷。你们这群家伙，我的心思在你们面前，简直一览无余。”加隆苦笑道。
　　“主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自然会同我们一样----只要对面的人做一个动作，就能判断出那人心里想什么。”
　　“你多大？”加隆问。
　　“丙申年生。”长谷部回答道。
　　“呃……哪一年？”
　　长谷部就叹了口气：“好吧，主公，是神圣罗马帝国颁布金玺诏书的那一年，公元1356年。”
　　“这么说你已经六百多岁了？”
　　“按照精灵的年纪算，刚刚成年。”
　　“哇靠……好吧，那我直接说了，虽然我知道，日本号那老酒鬼也是好心……可是我本来想要抢先手的，竟然被他抢了，别看他醉眼朦胧的，可关键时候真他妈殷勤……所以我真不开心。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等待三天。”长谷部说。
　　加隆抬起手，用细长的指骨揉了揉眼角：“好吧，等待……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等待三天？”
　　长谷部将目光投向画有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花纹的墙壁：
　　“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是全世界最黑暗的日子。然而，三天之后，就是复活节。所以遇到让心情不好的事情，就等待三天，那些事情的影响自然会消失的。”
　　“看来你很有心得。”加隆不无讥刺地说：“之前在那个审神者麾下，你也是这样等待吗？”
　　“是的，我等了无数个三天。”长谷部冲着加隆讥诮的目光露出微笑：“剑的精灵总比他们的主人……善于等待。”
　　“好吧。”加隆决定不说这个话题了，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对方为了方便活动，将略长的运动裤的裤腿折了起来，这样刚好露出一抹玉白色，横着一道旧伤的纤细脚腕：“你今天好像没有穿袜子。”
　　他也发现他很适合穿尖头运动鞋。（注：没人注意到hsb今天是打着赤脚走来走去的么？）
　　“不出战就不用穿袜子，容易坏。”长谷部回答道。
　　“的确。”加隆说：“万屋卖的袜子质量太差。ECHO的袜子质量就好，可以用来上吊。”
　　“ECHO？”
　　“台湾作家陈平，写过《撒哈拉的故事》。”
　　长谷部就咯咯地笑了：“我还没读过那小说。”
　　“你这个伤是怎么回事？“加隆好奇地问：”看样子……应该是脚镣磨的，难道是前任审神者干的好事？“
　　“哦，不是之前的主人。”长谷部回答道：“是江户时代的事情……一六一三年，幕府发布禁教令之后。”
　　“因为信奉基督？”
　　长谷部点点头：
　　“那时候，我的主家被迫改信佛教和神道教，连付丧神也只好更改了信仰……但是我没有。所以……被幕府养的神官们抓了起来……要将我的本体毁掉，后来，多亏三日月，物吉贞宗和蜻蛉切从中斡旋，我的本体才没有被毁掉……否则我就无家可归了。”
　　加隆一边听，指关节在他那道旧伤上来来回回地蹭着，同时存心逗他：“可是，长谷部君，我听说你是主人最忠心耿耿的骑士。圣经上说：你不能有两个信仰，正如你不能侍奉上帝又爱钱。这句话，你怎么解释呢？”
　　“哦。“长谷部闭上眼睛，却十分认真地回答：”对我而言，基督是天上的主，而您是地上的。因为精灵无法登上天堂，所以我可以为您完成地上的一切工作，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我都能做。但是……如果您让我放弃对天上的主的信仰，我绝对不会放弃。即便是让我碎掉身体，我也不会放弃信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说下去，恐怕你就不高兴了吧？这个伤痕看来是能治好的，要治吗？”
　　“不用，这样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