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43、第四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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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二日上午
　　歌仙兼定不自杀了，加隆抗不住了。
　　心理康复中心就在管理局的办公大楼左侧五百米，里面没有多少人。顾客多半是审神者的家属。
　　加隆有气无力地同长着一张驴脸的心理医生交锋半天，只字不提他本丸里的精灵们的事情。毕竟，审神者在看心理医生时候，只要有一句话说到自家刀剑的不是，管理局就以无法侍奉好主上或有堕化迹象，导致审神者出现心理问题的理由，将本丸的刀剑强制碎刀的事情，也是有的-----尽管这并非全是剑之精灵的问题。
　　看着诊断报告上的‘中度抑郁兼战后老兵综合征’一行字，加隆撇撇嘴，将它塞进了口袋，自言自语地说：
　　“没有撒加的命，还得了撒加的病。“
　　交诊金，走出医院大门-----千万不能在医院里买药，贵得要死。万屋里的药虽然是同样的货，但实际价格要低廉得多。
　　今天，天空晴得好像要裂开，街上人来人往，有的审神者带着作为近侍的剑之精灵，精灵们很亲密地跟在自家的主人身边。也有一些审神者，将精灵的本体佩刀带在身上。更多的则是不带精灵。带着一长串精灵逛街的审神者，不是新手，就是胆大有才，不怕被管理局找碴。
　　陆奥守吉行在万屋门口等着，旁边是马毛布满灰斑的小云雀。
　　这已经是惯例了，去万屋的时候，总是要挑一匹又快又能负重的魔马用来驮人和运货，不是望月就是小云雀。
　　其实加隆觉得召唤独角兽更威风，当他将这个构思对三日月说的时候，后者以一副‘你发疯了’的表情看着他，说：
　　“你恐怕得向管理局打六年报告才能获批，而且你的马还不能用于援助精灵作战和采购驮货，除非你多缴三成税。“
　　因此也只能用小云雀。
　　加隆宽容地微笑着向陆奥守吉行走过去：“我说，伙计，货单上的东西都全了？”
　　“全了。”陆奥守吉行笑着回答道：“就是俺的子弹缺货。”
　　“这可是个问题。”加隆摇了摇头：“不然我去黑市里看看？”
　　“算了。大不了，俺多做几个火枪兵，把他们的子弹剥下来。”
　　“没发烧吧？”
　　人人都知道，做装备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一点运气，运气不好的话，就会做出一堆不可名状的玩意，或者绝对不想要的装备。
　　“没有。“
　　陆奥守吉行其实有点谨慎，他没有打探加隆的症状。
　　“从脸色看，八成是抑郁症。”他心想：“主上还这么年轻，真可惜。”
　　“反正你的力量评价也不错了。”加隆说：“没子弹就不必出阵了吧？刚好，我们一起将菜园整理一下-----三日月那家伙在菜园里种了东西就不管了，纯粹看天收成。”
　　“要得要得。”陆奥守吉行连连点头：“你很懂地嘛，他那方法，过时。”
　　“恩……还有呢，我们要有一辆摩托车。“加隆绝望透顶地说：“但是按照这该死的物价，我们买辆摩托车得要九年。”
　　“噢，不然怎样，抢银行也抢不来。”
　　谈到田里和理财的事情方面，陆奥守吉行倒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两人一边骑着小云雀往回走，一边说点没意义的闲话。
　　加隆也感觉三日月的力量如同附骨之蛆一样死死地缠着他，并且监视着他。但是这并不讨厌，因为他感觉孤身一人，即便是陆奥守吉行，离自己也仍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人时刻不离地盯着自己，他是很乐意的。

　　三月十二日下午
　　加隆回自己房间，不想吃饭，将买来的药全摆在地上，之后挨个打翻，让它们乱七八糟。本丸静悄悄的，除了当番的活人和躲着的活人，都出阵砍人去了。办公室的矮桌上放着一叠文件，负责今日近侍值班的和泉守兼定坐在桌旁，盯着那些文件。
　　“要是我受不了了，我就把自己的十几个伤口撕开。”加隆端详着那些药瓶，说。
　　“我好像听过了。”和泉守兼定说：“你啊，我了解。”
　　“让他们回来。”加隆说：“我觉得再打下去，手入室又要挤满了。”
　　这个时候，物吉贞宗在门口张望着，刚好和加隆的视线对上。
　　“唉？贞宗？怎么会过来？是有什么不舒服？”
　　这个时候他应该是结束当番，而且去手入室喝了药了吧？加隆有些纳闷：那么他怎么还过来呢？
　　一开始物吉主动要求当番，加隆还是反对的，但是物吉表示想要和马呆在一起，因此加隆也就由着他来了。奇怪的是，第二天物吉贞宗拿来一张纸条，纸条署名是后藤藤四郎，后藤藤四郎表示：物吉去哪儿他去哪儿。
　　经过蜻蛉切担保，加隆同意将两人加进了当番的抽签表。
　　物吉悄悄地走过来，拉住他的衣角：
　　“……别担心……黑夜在，白天也会来……黑暗是自然的，它是光最原始的动力……不要害怕自己曾经的经历……因为……他还是……“
　　物吉虽然没有张嘴，但是在说话，加隆觉得他是在用一种和小宇宙相同的力量在和他沟通。当他正准备回答的时候，物吉却闭上了眼睛。
　　从另一头却跑过来一个橘色头发，面容细致，让人想起少年米迦勒的男孩。男孩个子不太高，早熟的气质和圣域里的任何圣斗士都有些相似，也是穿着军校生的制服，从制服的纹章上看，想必这孩子就是跟着物吉贞宗来的后藤藤四郎了：
　　“呦……物吉这孩子真是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蜻蛉切不在，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看住他了嘛，让人担心死了。啊，这位就是新的大将吧？我等的确是遵从您的命令认真当番的，午安，物吉多亏您照顾啦。“
　　（不知怎么地，看到后藤和物吉，我突然想起了少年缪拉和毕典菲尔特）
　　男孩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只手拉过物吉就走，另一只手却将刀藏在背后。加隆觉得挺有趣，就叫住了他：“阿弟，你就是物吉推荐的那位后藤藤四郎了，对吧？“
　　“是的是的，大将，在下名后藤藤四郎。“男孩一弯腰，恭敬又不失警惕地说：“大将有事尽可以吩咐在下，但此刻在下却是要将物吉送回去呢，这孩子身体不好，总起而言依然让人担心。所以不麻烦大将了。”
　　说着，他就飞也似地拽着物吉跑了。
　　加隆感觉这两个小孩还是挺有意思的。
　　四点钟，出阵和远征的人们都回来了。今天很幸运，没有任何人受伤。
　　一阵频繁的脚步声，冬冬作响，脚跟撞击地板，害得和泉守兼定几次三番站起来大喊道：“搞什么飞机？你们带美国大兵回家啦？我不说什么，武士和美国兵偷情的事不算没有！不过要乱搞回你们卧室里去搞！”
　　居住在日本的精灵们很是讲究礼貌，语言中少有辱骂之词。但是现在，由于被黑暗所浸染，他们逐渐觉得用脏字骂人也没什么了。
　　随后又传来一阵恶毒的哄笑和咒骂，加州清光高喊道：“远征队带了新鲜大虾回来，晚餐有得吃了，去吃吧兼定。”
　　笑面青江便尖声尖气地喊：“他才不会吃虾！吃了虾子，JJ会缩水！他那儿本来就小，一缩水，就变成花生米啦……”
　　和泉守兼定立刻冲了出去：“青江！决斗！“
　　交报告单，核对物资。加隆一边修改递交管理局的文件，一边抹着眼睛。三日月换了衣服，走过来环抱住他的腰，软绵绵地倚在他背上，下巴有意无意地在他肩头蹭：
　　“主上哭什么呢？好男人是不应该抹眼睛的……主上的病情又不是无法控制……有人陪着就可以了。但是呢，主上可不能自杀啊，如果主上自杀了，就享受不到前几天享受到的东西了……”
　　“呃，不是，我是觉得眼睛不舒服。“
　　“谁敢让主上不舒服？“
　　“我不知道，有个人……”加隆心烦意乱地说。
　　“那，我跟您说，那个人，不仅仅是喜欢捉弄主上，还捉弄每个人，见这本丸里乱糟糟的，他就会开心大笑呢。因为他被前任审神者伤得足够重，这是我的看法。”
　　“是啊，很寂寞。”
　　“没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主上工作够辛苦。老朽本来是不应该多嘴的……但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所以，老朽倒想将生活里的一点小小经验告诉主上。”
　　“经验？是指白醋可以让厨具光亮的事情吗？”
　　“不，是坚持走下去，不停地向前，一直走，迟早会找到容身之地……就是这个经验。当然，在此之前，还是让大家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