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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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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日下午
歌仙兼定躺在残破的席子上,头顶则是发黑的天花板,绷带在手上缠成一团。加隆走了进去,他侧过身。后者皱着眉,将一卷绷带扔到席子上:
“想死就死在战场上好了,没必要用这种招人厌的方式。”
“昨天傍晚歌仙兼定在浴室里割腕,幸好在临死前被闻到了血腥味的五虎退发现了。看来手入室要扩建了。“-------加隆的日记本上是这样写的。
“《礼记》有云: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你呢?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歌仙坐起来,手搭在膝盖上反问道。
“那又怎么样?”加隆也针锋相对地反问。
“不怎样,你们算是找到好消遣了,我还以为你和前任不一样,没想到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怎么?我只是给了人家一个吻而已。”
“别的呢?”
“承认吧歌仙,你会用望远镜。”加隆说。
“不会。”歌仙兼定看了他半晌,说:“一个歌者为了寻找灵感和谋生,总是会察言观色。沉浸在恋慕之中的人,脸色和普通人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自杀?”
“因为看不到春天。”
“你觉得生活中没有希望吗?”
“还不是因为你。”歌仙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人对我们而言,是暑天的被炉,三九的雪泡豆汤,买米酒附送的光糟水,劣质香精勾兑的橙汁,人心凉透之后的殷勤!”
“除了吃的就是吃的还是吃的,是不是想吃御杂煮了?我去万屋给你买两份?”加隆听得懂,但故作不知地为自己贴了一层脸皮,问。
虽然此地的光速运动也有点受限,不过,能光速运动的,音速运动更是得心应手。以超音速往返于本丸和万屋的话,一个小时来回不在话下。
“受不起。”
“我说,我说。”加隆凑过去,歌仙嫌恶地将头扭向旁边。不过加隆也没做进一步的接触,继续说,“我曾经当着大家开过前任审神者的钱箱,里面有多少钱,我想你也应该知道。除了你们能用的小判之外,还有一笔钱,这笔钱存在银行,作为购买护符和药的专项基金……还有一部分钱用来维修农具,日常开销,一部分钱用来整修本丸……然后……实在是剩不下多少了。”
“你和我谈钱这种俗物?”歌仙略微有点鄙夷地问。
“不,我是在说,我们这么穷,就不要自杀了好吧?”
不,穷鬼和文艺青年容易自杀,穷鬼兼文艺青年更容易自杀,饱受虐待的文艺青年兼穷鬼外加同性恋如果没人拉一把,绝对难逃服药过量或失血过多,或者直接浮尸江中。而且死后,人家还得指着脊梁骨骂一句:不忠不孝!
但是对那人而言,连自杀都是罪恶,只能按照公序良俗生活的社会,是乐土吗?
加隆就曾经三次将苏兰特救回来,一次是初来乍到,苏兰特练武不上心,加隆说了他几句,后者当天就割了腕,还好救回来了。第二次是出任务杀人,任务完成之后吃了安眠药,救回来了。第三次也不知道有什么诱因,又割腕。
救了他三次命,临了反咬一口。
提起这件事,加隆的心里冰凉冰凉的。
“歌仙,我也想自杀。”他说,“早就想。尤其是看见你,你和苏兰特长得很像,我一直怀疑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
“你和三日月他们讲,他们很乐意送你登仙,或者直接把你神隐。还有,虽然说奥地利也产军刀,但我可没有住在奥地利的弟弟。”
“那也是个讲究风雅的家伙。”加隆谈到苏兰特的时候,语气略微放缓了一点:“尤其是音乐。”
“音乐吗……?我已经忘记我为什么来战斗了。”
“肯定是音乐。”
“嗯,我也是这么想。音乐,茶道,诗歌,艺术……对,就是这个。”
歌仙兼定两眼无神(因为失血),四肢发凉(因为失血),气氛非常不愉快。加隆见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叫来大和守安定盯着他,并且给他捂了一层连铁都能捂出汗的棉被。
他走了出去,一直走到田间。果园里的花已经开始尝试着开放了,白昼也变长了,仿佛大自然给每样东西都打了兴奋剂。
陆奥守吉行和蜂须贺虎澈在争辩着什么,远远地只听蜂须贺虎澈说:
“复印机可以产生臭氧,少量的臭氧又能使空气清新,那么复印机所在的房间里,空气为什么无法清新?”
“因为那不是松林。”陆奥守吉行开心地笑着回答。
三日月正穿着日常劳动时的那件粗布短衣,拿着早就过时的老式锄头,在已经修整好的地面上挖坑,准备栽几棵苹果树。
栽了树,慢吞吞地走到水井边提水,浇水。给苹果树浇了水,又提水去伺候旁边的菜园。
几次三番,加隆终于看不下去了:“我说老头子,给果树浇水用木桶完全可以,但是给菜园浇水……一下午也弄不好……你为什么不用水泵呢?我昨天对你说过如何用吧?”
“还是不会用。”三日月很诚恳地回答道:“老朽只会用锄头。凭借经验和力气就可以修整的菜园,为什么要用现代的东西?”
“用现代的东西,作物也照样长吧?”
“这倒也是……田地这种东西,真是很难理解。”
加隆也有点无奈------昨天他手把手地教三日月用水泵,今天他又忘了。
“主上之前也是武士,为什么会知道耕种的事情?”三日月问。
“托拜尔安的福,他家有一个大农场,六个哥哥姐姐,母亲跟人跑了,只剩罹患神经症的父亲。”加隆说:“每年暑假我们都去他家的农场那里度假,也帮他们干活。”
“哦呀,了不起,古代的武士,将耕作看做是耻辱的事情呢。只有山间寺院的僧侣,才亲自种菜。老朽也是因为曾经出家,方才知道一点园圃农事,但仅限于一点,其他的农活,依旧不熟悉。”
“难怪你种的都是和尚料理的食材。”加隆苦着脸看向刚长出来的嫩芽:种类繁多,花样齐全的紫萝卜,红萝卜,白萝卜,青萝卜,绿萝卜,远处还有胡萝卜。
跟这老头经营农场,怕是要天天吃萝卜,顿顿吃萝卜。
“真想种点葡萄。”加隆说:“拜尔安家的葡萄私酒可是品质一流的。现在我又想起大家一起在他家的拖拉机的车斗里喝葡萄酒,啃生莴苣的日子了。有一年夏天,我们生吃过一条有甘蔗那么长的莴苣,洗一洗,将皮削干净,你一段我一段地,就那样掰碎,做了下酒菜。还有土豆,烤一烤,涂上枫糖浆,就那样吃。”
“你看,我们总是活在过去之中。”三日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