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36、第三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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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四日下午
　　他在原地躺了片刻，在吉行将辛苦保存下来的午饭端过来之前，重新爬到了两人中间。三日月就那么坐着，也没躺下，显然是气坏了。
　　“你的伤没事吧？”加隆不放心地问。
　　“没事。”
　　“躺下，躺下。”
　　加隆硬是按着他，让他躺着-----这至少会感觉好一点。
　　按照手入室的规矩，受伤的精灵们的佩刀一律在半透明的恢复药剂之中浸泡着，这种诡异的药剂要花费大量资源和药材去炼制。
　　精灵受伤的时候，本体佩刀也会随之出现裂痕。
　　如果精灵的力量评价到达顶峰，佩刀与精灵的同步也会接近百分之百，协调性就越良好，届时精灵的伤势都可以通过佩刀的状况来反应，修复佩刀也会让精灵本身的伤势自行痊愈。
　　而佩刀与精灵的同步率低的话，仅仅修复佩刀还是不能让精灵的伤势痊愈的。届时精灵还会使用其他伤药辅助治疗。
　　与佩刀同步率高的精灵伤势越重，修复佩刀所用的时间也越长。
　　但只攻击佩刀的话，精灵是不会受伤的，只会引起他们的怒火。
　　加隆一边回忆着这些关于精灵和刀的知识，同时看向已经躺下来的三日月，至少他不招人讨厌。也许，谁知道呢？他很想弄清精灵头脑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很奇怪，自从他担任审神者之后，非但没有进一步学日语或了解日本的文化，反而忽视它了，相反，学习精灵的语言倒是很用心。
　　因为他有这个自觉：永远不可能对日语或日本文化产生任何了解的兴趣。就连管理局派发的狩衣，他也只是将它当做‘一件穿起来很长的衣服’来看待，而不会为它附加任何礼仪或者庄严的意象。
　　毕竟城户纱织，星矢，瞬和冰河，都有着日本血统。
　　他不喜欢他们，甚至是害怕他们，尽管他们的年龄比自己还小。
　　这个时候，吉行将一直保温的午饭送了进来：“嘿，全躺啦？要俺喂你们么？”
　　加隆还没说话，光忠便笑了出来：“自己能吃。”
　　趁着光忠坐起来的时候，加隆也坐起来，向托盘里看了一眼，郁闷地问：“炸鱼块呢？少了一块。吉行，是你吃的吧？”
　　吉行便愉快地承认道：“没错没错，担心你们吃不下，浪费了又可惜，俺自己吃了。”
　　“还我……”
　　“这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嘛。”
　　“问题是炸鱼就有两块，所以你留了一半只是留下一块。”
　　“吃进去的吐不出，这样吧，俺那房檐下面还吊着半篮干栗子呐，俺做了栗子羹赔你。”
　　“真他妈的农民式的狡猾。”加隆咕哝道。
　　幸好有栗子羹。

　　三点三十五分。
　　躺在垫子上，将纸门拉开一点，让空气自然地流进来。瞧着远处的树，野花，沐浴着阳光的整座建筑，竹子的大门和门外的荒原。尽管本丸里换了夏天的景色，但因为结界之外的荒原就是冬天，一切都是平静，凉爽，明亮。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长夏如金的下午，在属于希腊的记忆里，他能找到许多，许多更美的下午。以前，不仅仅是波塞冬和哈迪斯，甚至是遥远的巴力，阿撒托斯，亚斯塔尔等黑暗诸神，在他看来，比日本的神更强大，更厉害。
　　如果是寿命不过一百年的人类，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起大落之后，可能会甘于平静。可人鱼是长生的，难道以后就要在这种苍白和暗淡的时间里过着不知生死的漫长岁月？从太刀们聚居的院落里又传来了琴声和歌声，声音凄凉尖细-----听过秋天树林里最后一只蝉的鸣叫吗？就是如此。难以想象，这些满面笑容的精灵，弹奏的音乐和演唱的曲调竟然是如此哀怨。
　　悲哀的琴声停止了倾诉，乐声转为高昂富有节奏，不是日本当地的歌曲。那个演唱《斯巴达克斯》的歌者，也就是红杏一般的髭切显然是换了一首叫做《Sisters Of The Light》的德国乐曲。
　　琴声在演奏到最激烈的时段戛然而止，有人好像在对髭切说什么话，髭切回答说‘没办法，没有歌词’。
　　之后琴声又响起来了。加隆迷迷糊糊回忆起烛台切光忠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剑之精灵的思维认知是偏女性化的。
　　这样，髭切弹唱出这么一首歌，根本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但他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曲谱呢？当精灵们以日本古典的乐器演奏摇滚乐的旋律的时候，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加隆有种想去看看髭切的想法，他就站起来。拿过纸笔，写下《Sisters Of The Light》的歌词，放进衣兜。
　　随手扯过一件斗篷披在肩上，戴好兜帽。他感觉自己脚步虚浮，但他还是不忍心吵醒正在熟睡的两人。石切丸正在纸门外面熬药，各种干瘪的植物，香料混合起来的刺鼻气味伴随着庞大的气团浮游在房间之中。
　　“您要出去那？”石切丸看到他走出来，和气地问。
　　“去找髭切兄弟。”加隆随口说。
　　“莺丸把这对兄弟监护得很严密，你去见他们，恐怕他不放你进门。”
　　“无所谓，我和膝丸聊过几次。”
　　“要是他们打你呢？“
　　“打不过就跑嘛，我对于自己的跑路本领是很自信的。”
　　加隆说着，信步往门外走。

　　手入室距离太刀们住的地方也不远，实际上，审神者住的房间和太刀、枪所住的院落是相连的，加隆在花园里转来转去，就来到了髭切兄弟的住所门前。出来迎接的不是髭切，是膝丸，往往都是他：
　　“请进，请进，大将是来找兄长聊天的嘛，果然这样，不是来催付水电费的账单真是太好了。不过事先说明，如果您冒犯了兄长，我也只好冒犯您了。”
　　“来了人，是谁呢？”髭切放下手中的琴，问。
　　“是我啊。”加隆笑着跟他打招呼。
　　髭切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
　　“你是谁？新来的审神者就是你吗？”
　　“是的是的。”
　　“我好像听他说过你的事情。”髭切看看膝丸，说：“是三日月举荐你的？”
　　“是的，我一直很感激他的举荐和教导，这让我有口饭吃。”
　　“看上去也是这样，你看上去就不像好人，他不像刀也不像武士，除了好事什么都干。”髭切很淘气地说。
　　“兄长的意思是什么？”膝丸问。
　　言下之意是‘哥哥你不会是在下逐客令吧？’
　　而髭切显然是没听出他到底在问什么：“我的意思是，审神者和三日月臭味相投。”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杏眼灵动地闪烁着：“嘛，不说这些了，有时候违反道德准则才是最大的好事。你来做什么，不会是喝杯茶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