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26、第二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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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二日夜间
　　三日月出阵回来，加隆向他讲起老三的事情。后者默默不言，好像在数着面前黑碗白粥里切成碎块的白薯而没有理睬加隆的话。
　　直到他把半碗粥喝完。
　　“你多吃一点。”加隆说。
　　“足够了。”
　　三日月嘶哑着声音回答完，就将碗碟收拾起来：“上了年纪，就不想多吃。刚才您是对老朽说老三的事情吧？”
　　“啊，对，原来你在听。”
　　“老朽的确在听。”
　　“那你说怎么办？”
　　“治好老三……他也未必回应您的召唤。”
　　“这还好，只要不乱砍人就可以。”
　　“主君何必为老三的事情如此用心？”
　　加隆沉思半晌，回答道：
　　“因为他是弟弟，我也是。”
　　三日月将碗碟送回洗净，打扫了席子。这个时候，每间房屋都响起一片拉，关纸墙壁的声音。接二连三，或高或低，或近或远。
　　加隆的左侧是三日月宗近的房间，右边就是石切丸的房间，长谷部住得比较远，他的房间内部装修是西式的，但也要开关纸门。偏巧他那儿的壁板滑动不好，整扇纸木混合的墙，拉起来吱吱嘎嘎的。
　　三日月的房间壁板滑动的时候，声音也及其刺耳。
　　古老的日式房屋的隔音效果十分差劲，加隆在房间里剥个风干栗子，石切丸都能听见，而长谷部早就跑过来张望了。

　　之后就是晚间的打理。
　　三日月动作轻盈地召唤出几个透明的幽灵式神，给它们泡茶。式神们就帮他将那件沉重的战斗服脱下来。之后，他换上那件比较朴素的淡青睡袍，在腰间系一根颜色相配的腰带。接着，他读一会儿书，做了读书笔记，就慢腾腾地从墙柜里拿出烟盒，拿出小烟斗，开始抽烟。
　　别人也有这种抽烟的爱好，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蜂须贺虎澈，和泉守兼定和有点与他们合不来的陆奥守吉行，人手一个装烟斗的盒子和烟斗。无论平日喜欢什么，烟斗仿佛总是剑之精灵的必需品。
　　抽完烟，就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敲击烟斗，抖落烟灰的声音。有人抽一次就够了，有人烟瘾颇大，一晚要吸四五次烟，有人只是拿着烟斗装装样子，也有人存心不善地以敲烟斗干扰别人睡眠为生活乐事。
　　最后一点就是加隆不满三日月的地方。只要三日月对他有所不满，就会猛烧烟，之后就是半夜三更，万籁俱寂的时候，为了倒烟灰在匣子上玩命地敲：当、当、当……
　　关于这一点，白天困得眼皮抬不起来的加隆曾经对他说：“你有意见，你可以当面对我说。没必要在背后玩这种干扰别人休息的下流招数。”
　　三日月答应得好好的，温柔恭顺，但晚上又是故伎重演，加隆气急败坏地找他的时候，迎来的是一连串表面行礼道歉，以出战远征作为赔偿，实际死不悔改的软刀子。
　　加隆便向石切丸控告其弟的恶行，石切丸听后，笑着摇摇头，以生涩的英语说：“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任主人，他胆子小了，担心您整治他，所以有意见也不敢对着您说出来。您最好还是猜测他对您有什么意见。”
　　加隆便翻个白眼：“我真不了解你们东方人。”
　　加隆怀疑三日月是不是做过铁匠，因为他敲烟斗的声音太韵律化，他恨不得将他敲烟斗的声音灌成CD，那声音，就是类似打铁的：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在今天晚上，加隆却没有听到敲烟斗的声音，他睡了一会儿，悄悄地将纸门拉开，发现三日月在纱帐下面躺着，用一个扁长的木支架托住后颈和头。
　　他还没睡，睁着迷人的眼睛。
　　“喂。“加隆凑上去，隔着纱帐看他的脸：“还没睡啊。”
　　“嗯。”
　　“也没抽烟？”
　　“今天累了。”
　　“那我再给你说说老三的事情……当然我还想给你个晚安吻。”
　　加隆说着，滚进纱帐，像抱玩偶一样抱住他，又拱又蹭了一会儿。他也没有推开他：
　　“哦呀，老三的事情？老朽以为主上想要更有趣味的事情呢。”
　　“是啊，你家老三，你到底想怎么处理？”加隆问。
　　“刀解，以绝后患。”三日月和气而冰冷地说：“毕竟他不回应主上的召唤，主上想必也不需要这样的手下。何况老三的眼睛……怕是治不好了。”
　　“反对。”加隆说：“我觉得他有用，我欣赏他。”
　　“他可能会对主上造成威胁。”
　　“啧，我可能打不过你，但你的老三力量评价不如你，我难道打不过你的老三？就算老三要杀我，我觉得你不可能坐在旁边看热闹吧？”
　　“哈哈哈……私心太重，只为了欣赏而把危险因子留下来，可不好呀，主上。”
　　“……但事实往往证明，我不遵照你的话做还能不被砍。”
　　“嗯……”
　　“今晚你不能抽烟。”
　　“嗯。“
　　“然后我就睡在你身边。“
　　“主上是做过什么噩梦了吗？“
　　“是啊，做噩梦了。梦到我被米罗扎了十六针，疼得要死，你就在旁边看我笑话。”
　　“……唔，看样子老朽在主上的梦中很是无情。”
　　“特别无情，冷酷，幸灾乐祸，用袖子捂着嘴，笑得像个邪神。”
　　“嗯，主上稍等一下。”
　　三日月说着，站起身，打开壁柜，从壁柜中取出另外一块棉垫，柔软的皮枕头和一盒止痛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