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25、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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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二日下午
　　在把三日月家的老三（为了避免冗余字数以下都简称老三）的本体刀放进手入室的时候，加隆被从检测板上跳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
　　不仅仅是炼制伤药需要的资源是个大数目，手入时间也长得吓人。
　　明明被锻造出来的时候还是一把很好的白刀，老三附上去之后，就变成重伤状态了。
　　加隆吃不准该不该走‘治好老三’这一步棋，因为它有可能是一步好棋----老三的存在可以缓和自己与三日月之间怪异的气氛。现在也不知道精通阴阳术的三日月给自己的本体刀下了什么咒，总之加隆现在就是在他身边弹刀面，他也不为所动了。
　　可能是一步闲棋-----老三无论如何也不回应召唤。
　　更有可能是一步臭棋----老三回应召唤，出来了，但失去理智见人就砍。毕竟就算是出自同一个主灵，分灵之间也是有微妙的区别的，这种区别不仅仅在于擅长的技能，还在于个性。
　　加隆从之前鹤丸所提供的信息中知道：老三的个性，明显不同于他看到的这个三日月，老三是个电锯架在脖子上都不低头，不招供的硬汉。
　　而和他相处时间比较长的三日月家老二，很明显是承袭女主人的影响，性格明显女性化。在他身边，加隆有种被柔软的海水瞬间吞没，溺死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时无刻---在对方帮他处理棘手的账务文件的时候；出战指挥的时候；故意弄伤自己的时候；以及同住一屋时，他将手臂缠在他身上，若即若离地挑逗着不让他走开，却又拒绝发生进一步的关系的时候……
　　即便他和他之间，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加隆不想做黑心的审神者，三日月也为了让本丸正常地维持下去，而时刻监视着他的动向，一个监督不够还得要两个。
　　两人都知道：只有互相伤害才能形成制衡。
　　但加隆还是不习惯那么阴柔的三日月，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从三日月身上看到了撒加的影子，两个都是表面温柔体贴，实际上一肚子黑水的人。
　　三日月更可怕，他不像撒加一样遮遮掩掩，而是直接表明：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评价我什么话，都会取悦我。
　　撒加及其要面子，这位千年老妖刀直接连脸都不要。
　　所以从性格方面，加隆更欣赏铁骨铮铮的老三，但傲气铁骨的人物，显然是不容易控制的。
　　算了，还是等三日月回来之后问问他的意见。

　　加隆刚刚将老三收回来，烛台切光忠就带着衣服血迹斑斑的小夜左文字走过来了，小夜仿佛是颇为忌惮加隆的样子，一直盯着他。
　　“小夜怎么啦？”加隆将老三的本体刀盖上了布，问。
　　“带人去池田屋的时候受伤了。”光忠说：“为了掩护秋田君。”
　　“秋田我知道，粉色头发的那个孩子，一期一振的弟弟，是吧？”
　　“是的。”光忠补充道：“小夜仿佛是把怨气发泄在了池田屋的枪兵身上。”
　　加隆一下笑了出来：“那是好事，只怕他没处发泄，来捅我一刀。”
　　“好极了，阁下，还有茶吗？今天和我对练的是清光君，他们那一帮的家伙好像都会扬沙眯眼，我差点要变成干鲞鱼。”光忠说。
　　加隆咧嘴笑了半秒钟：“还是缀满沙子的干鲞鱼，茶就在那边，去喝吧。”

　　大和守安定就在手入室的另外一个角落煮茶----为了方便出阵回来的伤员及时喝到水，手入室里每天都要有一个不出阵和当番的闲人负责烧茶，对于这个安排，大家都没有意见。
　　虽然开始，还有几个很会烧茶的人做事的时候总做不好，不是提前熄火，就是烧干茶水，但过了几天，他们仿佛也认真了一些。
　　一般而言，负责烧茶的人大多数时候是江雪左文字----小夜和宗三的哥哥。还有平日性格温和的大和守安定，对所有事情都会自怨自艾，将任何状况都会归罪于自己身世的山姥切国广，擅长茶道的歌仙兼定，全本丸的活宝山伏国广，身材和奶牛一样壮，脾气和奶牛一样好，非常能打的蜻蛉切，以及被鹤丸鼎力推荐的狮子王----满嘴不离他那个叫做源赖政的爷爷的金发少年，有着两条漂亮而细瘦的长腿，是个好动的黄铜螺丝钉男孩。
　　其实日本号和太郎太刀的弟弟次郎也毛遂自荐地加入到了轮班烧茶的行列，但两人总是习惯在茶水里放酒，理由总是：“喝得醉醺醺，就不觉得伤口痛了。”
　　这个野蛮如同半兽人的理由自然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

　　正当加隆找出绷带和药给小夜，让他自己处理----既然小夜不放心他，那他也没必要硬是帮他----这个时候，光忠喝了茶回来，将一直在沉默的小夜拉过去，细心地帮他裹绷带。
　　“哎呀，哎。”加隆说：“光忠君很擅长照料人嘛……怎么说呢？仿佛大多数剑之精灵都有这个特性。”
　　“是的。”烛台切光忠直言不讳地回答着：“虽然我们精灵的外表是参照了人类男性的外表，实际上，思维方式……更接近人类的女性。”
　　“为什么会这样呢？”
　　烛台切光忠迟疑了片刻，接着回答：
　　“因为剑精灵……和女性一样，生活不由自主，时刻存在着被抛弃，毁弃，转送的危险……所以，就想要尽力以感情来吞没所爱的主君。毕竟，我们的价值不在于自身，而在于对主君来说是什么。如果我们在主君的眼中是重要的，那么我们就是有价值的，如果我们在主君眼中是不重要的，那么我们就是没有价值的……这种状况下，主君对我们好一点，就觉得自己是在天堂，对我们坏一点，我们就觉得是在地狱……可为什么，之前的主上从来不对我们好一点？”
　　“我想你们应该定义自己。“
　　“很难，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无法定义自己，要通过主君来定义自身。所以，我很羡慕大俱利伽罗，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至少他们是看到了自己，为自己而生活。“
　　“你们所遭受的被抛弃的痛苦，应该是远远胜于人类吧？”加隆说：“以至于自己根本不敢看自己的痛苦。”
　　光忠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也许吧。”他回答说。
　　加隆笑着看了他一眼：
　　“也许我们可以改变这种处境。”
　　“但我……不相信您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光忠说。
　　另一旁的安定听到了，从火炉上端下茶壶，一捧水直接浇在炭上，呛腾腾的煤臭味混合着水蒸气炸起来。
　　“主上，主上啊。”安定自言自语地说：“不要给我们希望，一点也不要给，好吗？很多时候，反抗和改变命运，只会招致更悲惨的结果。命运这种东西，是更改不了的……冲田君就是例子，剑术好又如何？哼，病了，那样的人啊，却偏偏得了那样凶险的病。”
　　“是么？那么当初那个让人渣审神者掉头去死的好汉呢？”加隆故意问。
　　大和守安定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可以让人渣掉头去死，不过其他审神者多半也是人渣，或者正逐步变成人渣……我杀了一个，也杀不了全部。所以我除了保护自己之外，对未来，也不抱有什么希望。我啊，虽然我之前是刀，但也一直自认为是冲田君的未亡人呢……所以，我也是为了替他看人类世界的变迁而响应召唤的，但这个世界真的令人失望，算了，还不如回去我们精灵的世界……至少在那里，冲田君的一部分灵魂……还是存在于我身边的。”
　　“有心改变未来的人还是很多。”加隆眨眨眼睛，说：“我给你们讲一些关于别的审神者的新闻，我们一起干……当然要瞒着老头们，他们胆子小，八成不同意。”
　　“……复仇的话，算我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小夜，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