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73、第一百七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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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二日夜间
　　“是的。”平野藤四郎点点头，说，“上个月，我们去做黑活，遇上了一个相当棘手的本丸-----审神者太强了，不仅仅强大，而且是高高在上地冷漠的那种。相比之下，连我们都觉得自己像人。”
　　“本来嘛。”前田藤四郎说，“比起高傲冷漠的性格，温柔或者开朗更容易受到欢迎吧，对于那种自恃漂亮强大，就谁也看不起，自认为自己可以当全天下众生的老师的那种家伙，大多数人都会想：‘你这东西，早晚有一天让你好看！’而不会多费心去了解那种人的家世……若是处在弱势地位上，为了保护自己，形成冷漠孤僻的习气，是可以被理解的。如果力量那么强还待人冷淡高傲的话，不得不说是心理有问题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人自认为自己创造了剑精灵，精灵们的思想，呼吸，甚至心跳都来源于自己的灵力，她以主神的态度教导着精灵们……你们猜她多大？”加隆问。
　　“在五千岁的精灵之中，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傲慢的。”同田贯正国说，“她有上万岁？”
　　“几亿岁？”秋田藤四郎问。
　　“十二，三岁吧。”一期一振说。
　　“十四岁。”加隆说着，笑起来，“远离人群，好为人师，是那个年纪的孩子的性格，是不是？”
　　“没错。我十四岁的时候也这样。”一期一振说。
　　平野藤四郎点点头，继续说，“但她的本丸里的精灵们，承认了这个事实……他们为了让主灵的负担不那么重，就故意在审神者面前做出一副心有迷茫，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审神者‘开导’他们。毕竟十四岁的孩子的冷漠，多半是伪装出来的，冷漠的面具一旦被揭穿，那孩子恼羞成怒会攻击精灵，毕竟那孩子的做派有点让人受不了：她让精灵们重伤出击，在其中一把刀碎掉之后，又‘开导’其他的精灵，让他们顺从，或者亲自出战横扫敌军。我们观察了三天，也没有办法下手，毕竟那个审神者太强了。”
　　“之后呢？你们是怎样完成任务的？”笑面青江问。
　　“本来连主公也撑不下去，打算叫小百合来杀人。这时候，莺丸大哥对我们说：那个审神者，最害怕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能形象在诸神的心中崩塌，殊不知，精灵不需要另外一个主神去管理他们。他们需要的，就是战斗回来之后，有个人能够帮他们计算一下账目，疗伤，迎接新伙伴而已。”
　　“说完他就火了。”加隆说。
　　“提刀杀了进去？”同田贯正国问。
　　“哪儿能。”加隆说；“他用法术让那个审神者本丸的冬景里多出来了一棵树。”
　　“一棵树？”
　　“还是印度红茶树呢。”加隆看看依然低眉笑眼的莺丸，说，“但那个本丸的审神者看到茶树之后，就崩溃了，因为她不知道那棵树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砍掉它，她用术式砍了三天，没用。趁着她崩溃的时候，我们和小百合就趁机杀了进去，之后，小百合迅速将那个本丸的审神者换上了我们举荐的人。哎，所谓政府的管理机制就是如此——将一些原本存在的东西，按照他们的意志加以处理，强行将很多东西按到他们自己的意志下面，无论是生命，活力，还是所谓的文化，文明。”
　　“他们要束缚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比如灵魂，情感，敬畏……对于生命而言，是很重要的。”莺丸说，“但是，给无形之物的束缚一旦超出限度，所得到的反击会非常可怕。”

　　七月二十二日夜间
　　后半夜逐渐凉爽起来，大家也睡熟了。加隆想起自己没有把手电筒带过来，刚刚起身准备回去拿，三日月就在黑暗里按住了他的手：
　　“你要出去的时候叫上青江帮你看路就好了，浴室都在附近，何况今天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出去。”
　　“呃……只是没有手电筒，心里会觉得不安。”加隆说。
　　“给。”三日月递给他一个小东西。
　　“什么？”
　　“药瓶。”
　　“……”
　　“还有，今剑给了我一支荧光棒，我现在又没有心思玩这些东西，你就拿着它好了。”
　　说完，三日月就从睡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支荧光棒，将它弯折了一下，递给他——完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们哄孙子玩的做派。
　　那荧光棒的光是粉红色的。
　　于是，加隆拿着粉红色的荧光棒，有种泪流满面的心思：“我说，你们怎么想起在大房间里开卧谈会讲鬼故事了？”
　　“之所以选了这么个时机，聚到一起，是因为大家经历了这么多场战事，精神是亟待放松的，何况这几天又闷热，不讲些故事玩，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七月二十三日
　　晨曲总是愉快，开关壁板声，打水倒水的声音和早课祈祷的声音，不时传来，鸟儿在枝头蹦蹦跳跳地叽喳着打破了静谧的空气。
　　今天，田当番的功课是给葡萄喷波尔多液。
　　现在的葡萄正在上色：白如玉，红如玛瑙，黑如琳琅，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咳，可惜被喷上了波尔多液，葡萄就变得白乎乎一片了，但波尔多液是要喷的，原本对于农活，精灵们都比较抗拒——他们原本对于什么活都抗拒，只要是审神者派下来的活。不过现在，他们似乎也不再排斥对于农活之类的安排。
　　三日月天不亮就起来，和几个好战分子一起，将每日的讨伐任务做完了。出战好说，六个人一组，抽签决定队长。训练也好说，训练场上随时都不缺乏报备使用训练场的。田当番和马当番就十分麻烦。
　　首先喜欢种地的不喜欢照顾马，擅长照顾马的又不一定会种地，两样都会一点的，两样都不乐意做，或者干脆就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硬要他们做的话可能还会惹出切腹抹脖子之类的大事。所以要抽签决定谁做，免得大家骂起娘甚至艹起对家二大爷来不可收拾。二来账本上要写清楚：某年某月某日，因为买什么东西（兽药，农药，甚至水壶，创可贴等），某某用自己的钱垫了多少，某某闯了祸应该赔多少，某某额外做了活应该多分多少红，谁包了哪块地谁照顾了哪匹马都得写清楚，免得年终发钱的时候继续吵架骂娘引闲气。
　　这个本丸里的精灵已经被认为是堕化的精灵，所以他们说起脏话来是成套的。一不小心得罪，你家爹妈甚至祖宗十八代的隐私事----即使是编造的隐私----就都在他们舌头上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