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55、第一百五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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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六日傍晚
　　夏天的荒原一望无际，开花的鲜草地堆积成绚烂的色块，天气晴朗，昨天又下了一场大雨，草木饱吸水份，因此炎热的阳光将水汽蒸腾起来，笼罩在荒原上变成了酷热。
　　加隆将望月带到荒原上，这匹额头上有条白斑的深紫烈马简直能杀人，只要有让它不满意的人接近它，它就安静地等着，用那双故作无辜的眼睛盯着人，但只要有一个动作不合它意，它的蹄子就会立刻让人尝到教训，除了三日月和狮子王之外，没有不被它整过的。
　　他松开望月的缰绳，让它自己去寻草吃。本人爬上荒原之中的大石坡，这个从天空俯瞰略呈半圆形的石坡光溜溜草木不生，现在最热的时分已经过去，石板微微渗出凉气和夕阳特有的血红色。
　　石坡上不止他一人，鹤丸国永比他先来，闷闷不乐，啃着酸涩的野桃子，佩刀放在身边，血迹斑驳。尽管他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伤势。
　　他在草地上挖了个坑，坑里垫上破雨衣，坑里有一汪清水，之前晒得很热。
　　加隆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卷烟，欣赏日落：
　　“前几天可真忙坏我了，跑腿，送礼，又带着干黑活的家伙，陪着小百合他们一起去把什么人脑袋砍了，扔到异次元里。我说过我的异次元不是干那个的！毁尸灭迹的话，小百合比我还擅长，他就是懒，懒得跟明石一样，不管怎样，我的异次元可不是他杀了人的藏尸房，下次一定要将这件事给他好好说清楚，可是我又打不过他。”
　　“打得过就有鬼了。”鹤丸说，“要不要交换？暗杀什么的老夫绝不在意，老夫也不介意用火焰陷阱毁尸灭迹。”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国永，你今天出战怎么不手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加隆以内行的眼光打量着他：
　　“你这伤不能拖，手入室还空着，现在刚好能去占一个位置，魔法符咒也有，一下子治好没问题。“
　　“不治疗也不会恶化，急什么。”
　　鹤丸说着，扔掉桃核，舒服地在晒了一天的石板上躺了下来，“前两年，老夫比这更严重的伤都受过。”
　　“怎么现在不去治？”
　　“治好了可不行。“鹤丸说。
　　“你看看，总是说这些需要解释的话。”加隆不满地说，“怎么不行了？你看，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给自己裹绷带……只有被烤热的，中心浇着一大滩消毒水和酒精的绷带贴着身体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我也是。”鹤丸愁眉不展地说，“老夫遇上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什么事情？”
　　“前几天，老夫发现自己失去痛觉了，只有这种程度的伤，才能感觉到疼痛，心里空虚一片，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有疼痛的时候，老夫才能集中精力去做什么事，否则……你知道吗？老夫就连穿上这一身简单的铠甲，从席子上起身的精力都没有。”
　　“我的小宇宙给你一点？”加隆提议道，“这东西是圣斗士不要钱就能提供给你的东西之一，其次还有拳头。”
　　“算了吧，我宁肯希望你把我打死。”鹤丸百无聊赖地说。
　　“你完了。”加隆说，“我说过，你和我一样，早就抑郁了，别的本丸里的你那么喜欢恶作剧，这儿的你……安静到几乎吓死了所有的人。”
　　“嗯，可能吧。”
　　加隆知道鹤丸为什么活力全无……他告诫过他，不止一次：若是觉得没精神，一定要吞两片帕罗西丁。尽管帕罗西丁容易上瘾，而且带来的活力完全是虚假的，只要一天不吃，就会变回人不人鬼不鬼潦倒颓唐的样子。
　　“老夫不喜欢吃药……”鹤丸叹了口气，说，“吃了药又怎样？你的身体完全被药控制了，喜怒哀乐都不是自己的，是药效导致的……啊，老夫提倡自然疗法，对，自然疗法。”
　　“得了，德鲁伊们的自然疗法还讲究草药学和对症下药。你这自然疗法完全是躺在石头上……”
　　“像一条半死的蛇那样等着自己变成全死。”鹤丸打断了加隆的话，“你是要说这个，老夫是知道的。”
　　“那就这样说吧，国永，如果我之前的状态是X，得了病，状态就是X-1了，而药呢，就是起到这个帮助作用……它让我做回我想做的那个X，因为我觉得在X的状态下比较好，而X-1的状态不好。所以药是必须吃的。”
　　“既然你精神出了问题，还能判断出哪个状态好吗？”
　　加隆撇了一下嘴角，“虽然我吃的粮食没你们多，但我也能判断出哪种变化对我是好的。看在一起生活的份上，国永，我劝你最好去找药研拿些草药吃，否则我会很担心，担心半夜摸过来砍我一刀的人变成了你。”
　　“你放心，抑郁症不会伤人的。”鹤丸将手臂摊在石头上，说，“前任审神者还在的时候，我就总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什么时候生一场他打我，甚至把我刀解我都起不来的大病就好了，那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休息，或者碎了刀也好……那时候我没意识到我的身体和心力都透支了。现在一有时间放松下来……后遗症就出现了。你讨厌不会恶作剧的我？”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在野地里洗澡的时候，若是被异性看见了，你该怎么遮挡？”
　　鹤丸严肃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这么说，你想在这儿的水坑里洗澡啦？被人看见了要捂脸！你这白痴，反正绝大多数人都不好意思通过下面认人。”
　　“那不一定，要是我大你小，人家肯定会记住那个小的。”
　　“那只能希望摊上个色鬼了，色鬼喜欢大的。说起来，这个话题足够没意思。”鹤丸说，“你最近还吃得下饭吗？老夫可是快要吃不下了。”
　　“虽然吃得少一点，也不至于完全吃不下。”加隆说，“让我担心的是三日月，这家伙基本不吃饭。”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原来还是爱喝茶，吃点甜点什么的，现在……他就能吃白饭了，腌菜也很少吃。好在精灵又不是不吃饭就活不下去的种族。”
　　“是啊。”加隆叹了口气，说，“那天我做了烤鱼，想让他试试我的手艺，他可难怪，吃药似的，吃一点就喝一杯水，和眼药水瓶差不多大的那么一块鱼肉，完全是硬塞下去的，奇怪，那烤鱼我没放多少盐呀。”
　　“他可能失去味觉了。”鹤丸认真地说，“老夫失去了痛觉，他失去了味觉，贞宗不能说话，髭切伤过脑袋，太郎高度近视，老三瞎了眼，光忠的眼睛本来有问题……听说你的肾摔裂过……”
　　“恩，怎样？”
　　“老夫想，我们可以注册一个残联了。”
　　“你是认真的吗？”
　　鹤丸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当然不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那就快去手入吧，这块石头可是我的地盘。”加隆挥挥手说。
　　“可我还是有一件事。”鹤丸说。
　　“什么事？”
　　“精灵的抑郁，是药物治不好的……精灵必须找到可以证明自己价值的事物，才得以存在下去，所以呢……”
　　“所以这是你连续出战的理由？”
　　“不。”鹤丸说着，移开看向加隆鼻梁的视线，“你原谅老夫的任性吧……老夫想去桶狭间之战。就算是被一百多个管理局的间谍盯着也好，无论怎样，老夫不杀几个兽人，就觉得自身失去了价值……尽管以杀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是剑精灵的悲哀，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从这种宿命之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