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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零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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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日深夜
加隆还在偷看三日月的日记。
精灵的日记多半是以影像的形式表现的。
他看到,在三日月将手放下之后,石切丸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他很显然也是少年的样子,穿着淡绿色的日本神职人员服饰,裹着黑披风。同样是娇柔纤细,不过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身体,却背着一柄与体格很不相称的,沉重的大太刀。
表面年龄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
他看到三日月,发光的太刀以及房顶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砸开的大洞的时候,深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警惕地将手放在刀柄上:
“看来……看来……”他嘟囔着:“付丧神……成形这么快……是,是个妖刀……要不要对父亲讲呢……?但是……赶走他,刀剑本身也就被毁啦……”
他心神不定,颤颤巍巍,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搞得十分狼狈。但三日月的动作明显比他更灵巧,三日月敏捷地跳过去,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以相当不熟练的语言说:
“刀子,是……刀子,……同类!我也是刀子。”
小小的石切丸显然是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眨着眼。三日月好像以为他没听懂,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我也是刀子!同类!”
他停顿了一下,提高嗓门:
“你是哥哥?”
“小声点……”石切丸说着,就将披风解下来,把三日月裹住:“我拿衣服去给你穿,穿好之后我带你去见父亲大人……呃,那个,你刚刚化形,会有许多东西要学的……”
“嗯……名字。”
“我叫石切丸。”石切丸说完,就又补充了一句:“三日月宗近是你的名字。”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日记又翻过一页
墙壁被煤烟熏得乌黑的锻冶铺,和本丸雪白干净的锻刀房简直是有天壤之别。三日月对着熊熊的炉火,微微地眯起双眼,用粗陋的长把钳子翻着一块烧红的铁。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上衣脱下来系在腰间,年纪看上去比之前大了些,已经是个精悍却不失妩媚的少年了。人们在锻冶铺的门前走过的时候,总会停下脚步看一眼。
平安时代人鬼混杂,很多人拥有可以看见精灵的眼睛。
的确,为了这个小东西,为了这个如此理想的美少年,停下脚步看看再走,是值得的。然而呢,没必要停留太久,也不至于延误自己的事情。他们觉得少年会一直停在锻冶铺里。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人们的预料。
还有两个学徒打扮的小孩握着皮风箱的把手,准备向炉膛里鼓风,而在旁边站着的石切丸看着他的弟弟,略微有些担忧地说话:
“三日月,你为什么还不出仕呢?”
“兄长大人难道不记得吗?”三日月平静地反问:“我呀,试斩不及格。”
“你之前是和小狐丸一样,为了显示上皇的威仪而打造的实战刀,就算试斩不及格,就算是让试斩的人遭了秧,也会有公卿或者武家邀请你……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拒绝。”
三日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活有的是,哥。”
“可是……”
“只要做半个月的活,就可以去菜市多买点大米和腌萝卜了,还有腌鱼。哥,现在的人们看重铁匠,我们在这里的伙食绝对不比公卿们的差。但是父亲现在一蹶不振,还在吃药,他的年长的徒弟也自立门户去了,年幼的还没出师。我们做铁匠的,没有房子,没有地,全靠肩膀和手。你还好点……至少神社里不缺香火钱。”
“噢,的确。”
石切丸知道弟弟是在向他寻求周济:“你瞧,我正是为这件事回来的,快冬天了。我带来了小米和腌萝卜,还有一匹布,几个渡来钱,两包红柿子干,还有芦花。你呀,稍晚去市场上找个裁缝,做过冬的衣服吧。”
“是。”
“弟弟的确是有点像人了,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石切丸自言自语地说着,谁也未曾料想一个阴阳师学徒打扮的年轻男人溜到了锻冶铺门口,男人手上拿着一个包装雅致的盒子,贼溜溜的眼睛左右看了一通,恭敬地行礼道:
“是三条家的少爷吗?失礼失礼,小的是赖信公的差人……”
看到这里的时候,加隆心情特别不爽:我竟然在吃这些千年飞醋。
他又将日记翻了几页。
他看见还是少年外表的三日月坐在墙角,好像刚才是挨了一通暴打的样子。但他依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身上深蓝色的长袍,又将发卡扶正,除了头发散乱,满身尘土之外,他奇迹般地没有受伤。而另外一个俊秀的少年背对着他,怒气冲冲地讲话:
“你没有发现这里的神都不欢迎你吗?蕃鬼!”
“嗯。”
“这是个教训,赶紧滚回你应该待的地方。蕃鬼,白皮猪……”
“我就呆在这里。”三日月平静地回答说:“您能如何呢?安纲大人。”
“你这个——!”
少年转身扬起拳头就要打他,但他的拳头被三日月轻松地接住了:
“小的只是试斩不合格的美术品,所以被各位擅长战斗的付丧神围攻的时候,小的更喜欢示弱逃走,如果不能逃走,小的就尽量团身,以龟息术保存自己……您没有注意到,您的体力已经耗尽,而小的一点伤都没有吗?”
与三日月对敌的少年,脸色略微发白,显然是被扭脱臼了。
三日月突然猛地将他的手一甩:
“算了,本来小的想要废掉您的手臂,但是这对小的并无益处。”
而对面的少年,神色也平静下来,嘀咕道:
“你可是足利尊氏的战刀!竟然自甘堕落地做起了美术品……你居然不期待战斗。”
“不期待。”
“我们是刀剑,战斗是刀剑的义务,责任,以及……你应该喜欢战斗。”
“世界上有许多不喜欢义务和责任的众生。”
“算了吧,你肯定是这样的,见我们出战,心里羡慕,是不是?”少年固执地说。
“嗯,也许如此,小的要去阴阳寮了。”
注视着那一抹深蓝离去的背影,另一个少年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是这样……难怪,他总是和阴阳师打交道,总是学歪门邪道的东西……身上有一股我不喜欢的阴气……一点都不像是足利家的宝剑。”
镜头跳转到阴阳寮。
三日月握着细巧的毛笔,在灰暗的纸上写着字:
“在此之前……各国都没有启用什么新式兵器……但剑依然是主流武器,普遍地说,所有的剑,和我们同时代诞生的,都有一点笨重,也显得长了一点,不再适合冲刺,在作战中主要用于劈砍。双刃斧在斯堪那蒂维娅,以及欧罗巴大陆以西是流行的武器……此时似乎是以蛮力而非战术取胜的……但在现在,新的火药武器被证明在击穿盔甲方面是相当有效的,尽管控制新式武器的士兵会面临许多问题,比如火药受潮……燃烧方法繁琐,爆炸过程之中存在伤害自己的危险……”
一只手迅速地将他手上的纸夺了过去:“在写什么?”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的,同样穿着神职人员长袍的树精。
“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樱子呀,将它给我吧。”三日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又是一个。加隆烦躁地将日记翻了过去:“我就看了这么几页,怎么可以称得上情敌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