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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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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白是被震天响的警报器吵醒的,灯光亮起,她揉了揉眼,昏昏沉沉地打开了门,搞不清楚状况。
就在此时,一团黑影疾风似的掠过眼前,吹得她头发四散。江小白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再次寻找,那团黑影已经闪电似的消失在楼梯尽头。薛管家脸色铁青地出现,刚上了一半的楼梯,上面便传来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夹杂着男人的暴喝和一声娇呼。他身形一顿,紧接着风风火火地冲了上去。
江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上二楼,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文房四宝齐备的书房,一个卧室。左侧有个占地面积不小的露天阳台。此刻卧室的门敞开着,昏暗的灯光照亮滚得满地都是物品,其中不乏古董花瓶的碎片,简直像是台风现场。
江小白踱到门口,看见一个女孩单膝跪在地上,一条胳膊被常镜从背后擒拿住,动弹不得。薛管家立在一侧,面露不忍,扬起手来似乎想制止,半空中停了停,又慢慢放回。
“疼疼疼……”女孩捂着肩膀,呲牙咧嘴,隐约带着哭腔,拼命解释:“是我,镜哥哥,是我啊。”
靖哥哥?江小白差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黑灯瞎火的,哪儿来的蓉妹妹。
常镜显然气得不轻,充耳不闻,反而加重了手中力道。
女孩连连叫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求饶不成,又转向薛管家:“阿贵……”
薛管家为难地看向常镜,被常镜冷冷瞥了眼,心虚地低下头。
身后的束缚毫无预兆地消失,女孩如获大赦,一屁股坐到地上,试着地转动胳膊,清晰地吸了口凉气。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蛋儿表情丰富,喜悦、埋怨、委屈……一一闪过:“镜哥哥,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儿吧?这胳膊八成是脱臼了。”余光扫到江小白,小巧的鼻子动了动,似乎在空气中寻找蛛丝马迹,染上水气的美眸倏而瞪大:“怎么有个女人在这儿……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镜哥哥救的那个人。”
江小白讪笑着点头,不用闻也知道,这个女孩定然是海族。隆冬季节,她只穿了一件质地轻薄的鹅黄长袖裙,更衬肤色胜雪,柳眉杏眼,流转的眼波透出古灵精怪的意味。
薛管家上前一步,扶起她的另一只胳膊,动作轻柔,顺势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
“给镜哥哥一个惊喜嘛!”才刚立起来,女孩便飞奔到常镜身边。薛管家保持搀扶的姿势,表情浮现转瞬即逝的失落。
短短的几十秒,受伤的手臂似乎已无大碍,女孩企图拉住常镜的手,满是希冀地问:“镜哥哥,你开不开心?”
常镜不着痕迹地躲开探来的魔爪,面上结出一层冰霜:“回去。”
女孩一愣,转眼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令人难以拒绝。她断断续续地控诉:“汕汕跋山涉水地来找你,历尽千辛万苦,见面第一句话,你居然让汕汕回去……”越说越是委屈,眼泪流的越发的凶了。
江小白听着,真真觉得常镜不近人情且罪大恶极。
当事人常镜无动于衷,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你来这儿,可向苍海龙王请示过了?”
哭声戛然而止,汕汕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向身后的薛管家投去求助的目光。薛管家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汕汕身前:“现下天色已晚,不便赶路,不如先让公主歇息一宿,再从长计议。”他低着头,表情坚决。
不知是不是灯光过于昏暗的缘故,江小白竟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此刻向来对常镜唯命是从的薛管家是在与自己视若天地主宰的主人对峙。
几秒钟的僵持过后,常镜皱紧了眉,隔着一堵肉墙,吩咐汕汕:“明早九点立刻出发,一分钟都不许耽误。”他将目光移到薛管家身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句:“你要护她到几时。”
薛管家垂下眼:“我先去安排房间。”
缓兵之计得逞,躲在薛管家身后的汕汕探出脑袋,眼里闪过慧黠的光,破涕为笑。
汕汕做了江小白的邻居。
她似乎全然忘了常镜的那句“明早准时出发”,强行闯进江小白房间里,自来熟地做介绍:“我叫汕汕,是苍海龙王之女。苍海域你知道吗?世说冷极之水,如覆白雪,指的就是我们苍海。不过那都是千万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陆地还未漂移散开。淮泽域紧邻苍海,我们两家世代交好,镜哥哥与我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出生的时候,他来苍海做客,还抱过我哩。小时候,我总跑去淮泽域找他,简直可以说是在淮泽域长大的。除了我,他身边从没出现过第二个女的。他生性冷淡,可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善表达。能配得上他,纵观四海,也只有我了。将来他肯定是要娶我的。”
“现在你身上有他的命珠,就是有我未来夫君的命珠,我得好好保护你。从今天开始,你由我负责……喂,别睡啊你!”
汕汕抓住江小白的双肩狂抖不已,力气难以置信的大,江小白迷迷糊糊地瞥了眼床,悲从中来。
他们海里出来的是不是都特么的喜欢挑大晚上谈心。
盘腿坐在地上的江小白无可奈何地支着腮:“我问你,你多大了?”
汕汕不太计较年龄这种事,坦率回答:“过了二月初五,我就满三百岁了。”她顿了顿,难掩自豪:“我们龙族衰老缓慢,一千年以后,我还是今天的模样。”
一千年以后,她就化成土了。江小白默默在心里计算,那岂不是比薛管家大上近百年?怪不得一口一个“阿贵”,叫得亲切。
“你到底喜欢常镜什么啊?”江小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是五行缺骂?
汕汕信誓旦旦道:“他什么我都喜欢!”
基本上这种话只会从不谙世事天马行空,一不小心就爱得惊天动地的小姑娘嘴里说出,你喜欢他有香港脚吗?你喜欢他放屁拉屎吗?你喜欢他看小黄片顺带关爱自己吗……
活了几百年,不说成精,最起码觉悟该有点儿吧?
江小白认真地看了看汕汕,仿佛目睹浩浩荡荡的万千宠爱浇灌出了她眼里的两潭天真无邪。江小白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气,终于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明天我还得起早上班,慢走不送。”
终于梦想成真与床亲密接触之时,江小白却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汕汕那句:“将来他肯定是要娶我的。”
输在起跑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跑道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是限量典藏版,而她是生产流水线分分钟产出上万的批发版。
再过一千年,常镜还是今天的模样。
可她呢?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汕汕已经在旁边的房间安营扎寨,落地生根,拔都拔不走。每每要被常镜驱逐出境,她总以一种连哭带嚎、近乎无理取闹的方式表达自己想要发光发热的决心,而这种决心传递到薛管家那里又以百年难得一遇的反抗姿态呈现给常镜。
最后常镜不得不妥协就范,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都是求个耳根清净。
这结果让一直看好戏的江小白大失所望,她希望常镜再坚持坚持,搞不好能看见薛管家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场面。
通过偶尔的旁击侧敲,江小白弄明白了薛管家在汕汕心目中的地位。
“阿贵当然重要,不然谁把你们人类社会里那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偷渡给我?谁每隔两日报告给我镜哥哥的最新情况?谁帮我出主意收拾烂摊子?”
可以简单概括为中转站、眼线以及智囊,以上三个词皆以“重要”为定语。
从好的一面来看,他成不了她的姻缘,至少可以成全她的姻缘。
薛管家本人也是任劳任怨甘之如饴的,极力撮合世上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位在一起。他是最具使命感的矛盾体,一面幸福一面心酸,一时间圣母光辉闪耀到每个角落。
汕汕手里的常镜作息时间表,是薛管家给的;汕汕端到常镜面前的热茶,是薛管家泡的;汕汕穿给常镜看的裙装,是薛管家购置的;甚至她在常镜那儿受了气,安抚鼓励的也是薛管家。
“淮泽龙王他并不是讨厌你,只是诸事缠身,实在找不出空来……”
有时候江小白甚至在想,汕汕对常镜的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薛管家的误导。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常镜有时会半夜开车离去,以躲避汕汕的围追堵截。偶尔他会发发善心,顺便带上薛管家不在时汕汕的备用出气筒江小白。
江小白每每看见常镜铁青的脸,就产生想笑的冲动。全世界也只有忠心耿耿一个劲儿舍己为人的薛管家能把他逼到如斯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