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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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巴蜀地界，往东南的山路上有座芙蓉镇，依江而建，是群山间难得的平坦风景。过路的商贾船只在镇上的码头停靠，上下运货交易热闹得很。
临近斗牛酒会，芙蓉镇上格外热闹，沿街都是服侍各异的江湖人，把兵器拿布包裹在背上，抄着各地的口音在街上大声对谈。
沽酒的小贩几乎跑断了腿，拉着驴车一趟趟往城里送酒。人群里也夹杂着不少苗人，黑麻彩绣的衣裳，背了篓子在沿街贩鱼，大多数的都会汉话，见了走江湖的也不害怕，热情地招呼着。
镇子里最大的客栈是英雄楼，从前叫作琼花寨，后来汉人来得多了，就改了个名字。三层的吊脚木楼，盘距了大半座山腰，当家的是个美丽的女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来往的客人都叫她作湘老板。
湘老板卖的酒好，爱穿鲜艳的红衣，画胭脂，两手都是沉甸甸的银饰，腰肢细得仿佛不足一握，就一个女人家整天在客栈里来回穿梭，盈着笑招呼客人。坊间传说，她也是个狠角色，虽没有人见过她当家的，可这么些年，也从来没人敢在她店里造次。
英雄楼这天来了贵客，打东南面来的不二庄[1]派了大队人马来黔州参加雷山酒会，一行人浩浩荡荡住进了英雄楼。斗牛酒会为的是提携武林后辈，因此各派来的都是年轻一辈里的好手，此时一股脑挤在客栈的大厅里，围了火盆喝酒烤肉，好不热闹。
不二庄是东南沿海发家的帮派，做的是水路和赌坊的生意，门人弟子个个好赌，推杯执骰耍牌九，几乎把这好好英雄楼搞成了座大赌坊。正赶上晌午的饭点，湘老板打着转地在大堂里劝酒添菜，忙得脚不沾地，连门口又来了客人也不知道。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门口大约站了有一会儿，见没有人招呼，男子就径自牵过女人手里的马绳去驿房系了。
等两人走得近了，这才看见那男人身形颀长，容貌俊美，女子更是冷艳明丽，肤色白皙，惹得邻近的几桌人纷纷侧目。这两人也不多言语，捡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了，对满屋的喧闹置若罔闻。
伙计上菜时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几眼，只见她一身鹅黄色的衣饰繁复讲究，面容白腻秀美，看打扮不像是本地人，而且瞧谁都冷冰冰的，模样生得挺好，可脾气似乎也大得很。与她同行的男子倒是好相与，面上带着点笑，自顾自地斟茶。
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奉了岳龙轩之命，前来雷山派夺取阴阳剑的小江和雪雨。
雪雨抄着手坐着，看小江慢悠悠喝茶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没好气地说：“原本十天的脚程，硬是让你走了快一个月，本事可真大。”
小江把斟好的茶推到雪雨面前，笑着说：“雷山它便长在这里，又不会跑去别的地方，慢点就慢点吧。”这话在旁的人听来，不过是寻常拌嘴，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小江知道雪雨心记挂着岳龙轩的指示，生怕是耽搁了任务，但他也自有打算。从前两人这一路走得急，雪雨身上带着伤，雷山大会又添了新伤，往后好几年辗转流离，大约也从没彻底养好过。所以他这次借口掩人耳目，故意放慢了脚程，走不到几里地就要停下来歇一歇，总算是拖到雪雨的伤好了，两人才进了黔州地界。
他们的这番对话在客栈里毫不起眼，完全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而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更是尤为热闹，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圆脸少女坐在中间，腰间别了把醒目的朱红色软鞭。她与桌上的人推小牌九，不知怎地连摸了三把天牌，正意气风发笑得开心极了。
湘老板站在一旁观战，也眯起一双凤眼微微笑着，她知道眼前这粉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不二庄的二小姐宇文晴，庄主宇文普的掌珠幺女，平日在庄里就习惯了呼风唤雨的，一桌子师兄师弟又有哪个敢赢她？
后来，也不知是哪一个手拙的学艺不精，大约是给宇文晴开了一副烂牌，又叫她瞧出了破绽，惹得二小姐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抽出腰间那根艳红的鞭子，咔嚓一声就把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截。
小江远远地听着宇文晴撒泼，就料想是要出事，前世他和这小煞星也是打过照面的，不过不是在芙蓉镇的英雄楼里，而是在几日后的斗牛比武场上。这宇文家的二小姐鞭子耍得威风漂亮，风头和脾气都是极大的，但偏生就总和雪雨过不去，比武场上、私下里都爱主动招惹。
那时的岳雪雨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因为有任务在身，没有要宇文晴的小命，只是在交手时用剑削断了她心爱的长鞭，两人从此就结下了个大梁子，大约一辈子都没翻过去。
后来小江虽然退隐山林，但也大约听说，宇文家这位二小姐的情路似乎并不顺遂，兜兜转转，最后嫁给了点苍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代弟子，名字叫左秋扬。
小江面无表情地瞧着宇文晴，见她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却把身边的几个弟子骂得狗血淋头，大气也不敢出。宇文晴虽然是个跋扈专横，惹是生非的角色，但无论前世今生，小江从来都无意取她性命。
这时他也只是笑一笑，心里想着：可惜你那未来夫婿，我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杀的。
眼下他并不愿让雪雨涉足太多的江湖纷争，正盘算着带雪雨起身离开，绕着这煞星走，就只听见那头宇文晴一声娇嗔，把先前开牌的那个不二庄弟子踢飞开去，直撞得杯盏四溅。那人也不敢出手抵挡，于是连滚带爬地摔在了雪雨脚跟前，小江伸手不着痕迹地在他衣领处一带，手上运劲消了那一脚的力道，堪堪把人扶住了。
宇文晴觉得这一脚出去，没摔出声响，面子上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想着这英雄楼最是人多口杂，不二庄岂能在客店里输了气势？于是她拿鞭子在地上划了一道响，飞身上前，指着小江道：“刚才是你拦着我教训师弟吗？”
四周的食客听了她这话，就都围上来看热闹，这让宇文晴更是下不来台，气得拿鞭子指着小江的鼻子问：“你们是哪个门派的，管闲事前先报上名来。”
雪雨这时才抬头看了宇文晴两眼，见她咄咄逼人，手里的鞭子都快凑到小江的脸上，心里很是不耐，于是转头就去抽自己的剑。
小江见雪雨眼里已经起了杀意，连忙捉了她的手腕，翻手将她的长剑纹丝不动地按回了鞘中。雪雨瞪了他一眼，也不罢休，掌心运气一推，剑鞘便飞了出去，重重打在宇文晴心口上，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就被震得胸中闷痛，连退了好几步。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只有极少数的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其中也包括一个坐在不二庄弟子中间，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青年男子。
从先前小江刚一出手，他就望着这个方向，早已看出那一剑去势凌厉，雪雨是下了杀手的。若不是小江及时出手阻拦，只怕飞出去的不是剑鞘而是剑锋，宇文晴躲闪不及，必定要血溅当场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提气纵身，从人群中一跃而起，一手轻托了宇文晴的背扶她站住了，一手扬起袖子卷了雪雨的剑鞘，裹了掌风朝她拍了回去。
小江知道这人内力深厚，远在宇文晴等人之上，算得上是不二庄弟子中的翘楚，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在此时出手，便一把拉开了雪雨，上前一步运气硬接下了他这一掌。
两人弗一交手，便觉得内力激荡，震得虎口发麻，小江手臂一沉，使了一招分筋错骨推开那人手掌，一把抽回了雪雨的剑鞘。他身手极快，把那人也看得一愣，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
小江无意久留，当下抽回身抱拳客气道：“多谢兄台归还剑鞘，在下江潇，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再看那青年，虽是衣着普通、不修边幅，却也掩不住他身形挺拔修长，是个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少年高手。他抱拳还了礼，谦虚地答道：“在下无忌，是不二庄新入门的弟子。”
小江不再说什么，只转头将雪雨的剑收好，放回了她手里。
湘老板是很会看脸色的，这时就端了酒出来打圆场，笑嘻嘻地说：“诸位英雄都消停些，可别拆了我这小小的客店。”
见湘老板出面，于是看热闹的人渐渐就都散了，无忌这时和其他人一起，手忙脚乱地去安抚泣不成声的宇文晴。
等他再抬眼看时，那对年轻的男女早已经不在店里了。
无忌为人向来淳朴，这时回想起来，只觉得这名叫江潇的少年，模样生得极其俊美，风度翩翩，可是却行事怪异，武功造诣极高，于是又不由得有些担心，愿他日后可不要为祸武林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