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雁门雪上花》西瓜初

18、甜糕（上）

　　距离那一场夜袭，已是过去了好几日。

　　今日天气晴好，日光朗朗，无风无雪，帐帘在白日里无需闭合，可大方撩起两侧帘子，让严实闭了一夜的帐子透透气。

　　君广白端坐于案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打万花谷寄来的书信，那书信足有厚厚一沓，可见谷中惦念他的师兄弟姐妹着实不少，送信的信使在将这一沓信件送至君广白手中时，眉眼带笑，那年轻的小伙子笑称：“若是在这苍云堡内能来个家书厚度评选，君先生一定能以绝对的优势夺得魁首之位。”

　　君广白闻言，淡淡一笑，顺手将一帖外敷膏药交给对方。

　　信使每日都在东奔西跑，身上好些地方时常会酸痛不已，他满怀感激的收下君广白的好意，冲君广白一拱手，隔天再来给营地内其他人送信时，他又朝君广白这里跑了一趟，给君广白捎了一大包自家娘子做的甜糕。

　　信使道：“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先生务必收下。”

　　说完，不待君广白做任何回应，那总是行色匆匆的信使又来去如风地跑走了，他还有下一户送信的人家要赶呢。

　　君广白这里得了包甜糕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放出这消息多半是某个馋嘴的苍云小弟子，这些年纪尚幼的小将们平日里有板有眼的提盾舞刀，随堡内成年将士一同参加训练乃至战斗，可去除那层小巧的玄甲铁衣，摘下那缀着洁白翎羽的发冠，他们本质上仍是十多岁的小少年少女，同君广白万花谷内的那些小师弟师妹们没什么两样。

　　大多数孩童天生对甜食很有好感，君广白这儿一上午，就迎来了好几批前来讨食的小机灵鬼。

　　这些主动来寻甜糕吃的小机灵鬼们以小姑娘为主，小小伙子们自幼生长在这军营里，似乎早早就自命为男子汉大丈夫，而这军营里的成年大丈夫们，又有几位是嗜好吃甜的？小男子汉们纷纷恪守言行，不轻易向甜品势力低头，誓要抵挡住甜食诱惑。

　　燕昱当属营地内的小男子汉之一，他前几天偷偷溜出医营，后来被主事医官发现，得了好一顿训斥，幸亏有君广白主动替他说话，那脸拉的几乎和胡须一样长的严肃老医官才舒展了些脸上的沟壑，朝他挥挥手，让他赶快回榻上躺下。

　　当初所受的箭伤看着骇人，但那箭头扎的并不太深，也未伤及经脉，燕昱被带回营地后先是一连昏迷了好几天，期间药膏药汤没少用，待他好不容易醒来，又继续在医营里住了几天，他眼下伤口已好了七七八八，比他那伤口二度撕裂的义兄燕玄还要更能蹦跶些。

　　“小师弟，你也要去找君先生讨甜糕吃吗？”一旁过路的苍云女兵刚去君广白营帐里送了些药草，她这会才离开君广白营帐不久，眼瞧着燕昱似乎是在朝君广白帐子方向走，不由停下来笑问了一句。

　　“才不是。”燕昱严肃了一张尚带有孩童圆润感的小脸，一本正经回道，“我是去看看我哥，他现在比我伤的还要更重些，我放心不下。”

　　“原来如此。”那性格直率的师姐一点头，不疑有他，只嘱咐了一句燕玄的确在帐子里，不过君先生正在处理书信，叫燕昱进去时动作轻巧些，不要打扰到君广白，接着便又继续前往自己的行程下一站。

　　燕昱认真谢过师姐的提点，他在行至那帐帘撩起的营帐旁时，特意放轻脚步，照例先将脑袋伸进帐子里左右瞧了瞧，找准燕玄所在方位，才轻手轻脚走进营帐里。

　　坐于案前阅信的君广白坐姿端正，脊背笔挺，宽大的袖袍自然垂下，露着一截执信的如玉手腕，那轻按在信纸上的手指修长，呈现出某种玉石般的温润色泽，很是好看。

　　打万花谷而来的好看大夫在认真且好看的看信，奉命守着这位好看大夫的严肃士兵则认真且严肃的在看着大夫。

　　燕昱一直走到燕玄身旁坐下，他的大哥才终于低头看他一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而在那之前，燕玄的目光长久停留在君广白身上，未曾转开片刻。

　　“埋首”误会已然解开，那日燕昱只转换了一下方向，就意识到是自己误解了，在转换了所站方位后能轻松看出，君大夫仅是在十分细致的替自家兄长上药。

　　所谓医者父母心，这句话在燕昱的理解里即是，当大夫郎中的人，就如同你的亲爹亲娘一样，他们看你的光身子是完全无碍且不需害臊的。

　　不过，看的人泰然自若，被看的对象却没办法同样处之，燕昱将燕玄的“埋毛毛”举动理解为了对方在不好意思，他喜滋滋的想了会原来看上去那么严肃的大哥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接着就将这件事抛在了一边。

　　这会，看着燕玄目不转睛盯着君广白的情形，燕昱忽的想起他还看到过的“埋帕子”事件来，他的人情阅历还不足以支撑他从这些事情中解读出更多潜藏喻意，但他直觉到，义兄对于君先生的态度仿佛不能单以“兄弟”、“宾客”、“友人”等词汇来定。

　　不是兄弟，不是远道而来的宾客，不是一同并肩作战过的友人……那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超出了燕昱现有的理解范畴，他苦苦思索着，还未得出结论，就先被甜糕的香气吸引走了注意力。

　　燕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包分装好的甜糕，塞到了燕昱手里。

　　“我，我我……不，我不是来要……”燕昱一下子结巴起来，他嘴上努力说着拒绝的话，眼睛却不由自主随着糖糕转。

　　燕昱深深感到，他的男子汉意志力正在遭受甜糕的香气进攻。

　　“君先生给你留的。”燕玄轻拍了一下燕昱已经抓住糖糕包的手背，他一眼看出对方的欲拒还迎，心下浮起几分好笑。

　　眼瞧着君广白像是没注意到这方动静，侧对着这里的身影丝毫未动，燕昱深吸了一口甜糕的香气，悄悄道：“我要是拿走了甜糕，虎子小飞梁二他们会笑我的。”

　　燕玄顿时也迟疑了起来，他知道燕昱其实挺喜欢甜食，但对方为了不在师兄弟间显得突兀，一直都是他们休沐进城，悄悄到附近城镇上去吃。

　　“那就在我这里吃了再走。”君广白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营帐里两团白毛毛同时晃了晃，先前还专注看着书信的万花大夫此时已转过头来，清隽的面容上噙着一点温和笑意：“在我这里吃了再走，要是有人问，就说是我太过热情好客，你不好拂了我的好意，不得已才吃了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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