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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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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转身一步一步走着,脚下虚软,好似踏在棉花堆上。身后能听到吴佛在跟苏重智道歉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可能一会儿,我支撑不住,在马路边坐下。稍微舒缓一点,才发现走回到玲珑路出车祸的路口。
吴佛坐在一旁,轻声说:“姐,好点没?刚才你的脸色白的吓人,真怕你会晕倒。”
我双手撑在膝盖上,用手掌顶住额头,肌肤触感冰凉:“没事,有点头晕。”
“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得能帮你的忙。”
“对于十年前的车祸,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出了车祸,大伯和大伯娘去世了,你昏迷住院,大概就这么多。”
“车祸以后,除了你们一家和李归以外,还有别人来看过我吗?”
“别人?什么人?”
“警察、同学、朋友,随便什么人,有吗?”
“好像没有,我印象里没有,不知道我爸妈和归哥有没有见过,毕竟那时候我还在上学,去看你的时间不多。”
“你不觉得奇怪吗,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们,好像没有人认识我。”
“什么没有人认识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人高中跟我一个学校,昨天晚上我见过他,他对我很熟悉,可是今天,他说他不认识我。”
“不会吧,才一晚上就忘了!姐,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不可能一晚上就变了。”
“我感觉我本来不存在这个世上,那场车祸,让我出现了。”
“姐,你可别吓我!你这纯粹是胡思乱想!别想了,咱们回去吧。”
“那场车祸是个转折点,当时肯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吴佛被我的絮絮叨叨逼得发狂,使劲抓自己的头发,冲着我喊:“姐,你快别说了!大白天的,你说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放下手直起身,看着他正色说:“你觉不觉得李归这个人很奇怪?”
“你饶了我吧!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奇怪,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总对他那么多猜疑呢?”
“不是猜疑,他跟我非亲非故,为什么对我这样?他从我这儿到底想得到些什么?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一定要沾亲带故,可能就是对缘分了,对你好你接受就行了,不需要想那么多。”
“你仔细想想,他真得没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奇怪吗?”
或许是我的问题触及到什么,吴佛的表情变得有点凝滞。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要非说奇怪,有一点我倒是一直没看明白。”
“哪一点?”
“我爸妈对他的态度。以前小可能不觉得,等大了以后,细想起来觉得有点不合常理,时间过去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你说说看。”
“那时候你在医院,我爸妈经常会去看你,基本上每次归哥都在。有时候我跟着一起去,发现我爸妈对归哥的态度好像客气的有点过分,不像是长辈对晚辈,更像是下属对上司,尤其是我爸。你知道我爸那个人,在公司是领导,平常对人也很严肃,可对着归哥,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恭敬,甚至还有点敬畏。------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点奇怪。”
“有关车祸的事情,你有听到叔叔婶婶说过什么吗?”
他想了想说:“没有特别说过什么,我后来对你有更深的感情了,也主动问过一次车祸原因什么的,但我爸妈好像不太想谈这个事,没理我。”
“你给叔叔打个电话,说我现在过去找他。”
“啊!这么急吗?马上就吃中饭了,要不等吃完饭------。”
我打断他,平静地说:“没事,你跟叔叔说吧。”
打完电话,我们上车,我精神不济,一直闭目养神,积聚些精力等会儿跟叔叔沟通。吴佛安静地开车,没有打扰我。到叔叔单位门口,叔叔站在那儿等着。
下车前,我对吴佛说:“你把车送回去吧,不用来接我,我自己会回去。”
他张嘴想说什么,我已经推门下车。
走到叔叔面前,我说:“叔叔,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叔叔温和地说:“吃饭了吗?”
“我不饿。”
“好吧,到办公室谈。”
办公室宽敞豁亮,陈设简明。南向的成排窗户,耀眼的阳光铺洒一室。秘书沏好茶水送进来,关门出去后,房间里恢复安静。
墙上悬一面挂钟,滴答滴答的时间流逝,清清楚楚。
叔叔说:“怎么了?今天没去上班?”
我不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叔叔,请跟我说说车祸的真实情况,不要瞒我,当时一定发生过特别的事情。”
叔叔可能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看着我的眼神复杂而显得晦涩,一会儿,他移开注视,再望向我时,目光中一抹决绝之意,仿佛将要揭示一个沉寂许久的秘密。
“子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追问,既然你问到,我不瞒你,确实是有一些说不通的情形。十年了,那一天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从来没有让我真正忘记。------当时警察通知我出了车祸,我没有去现场,赶到医院的时候,你父母已经过世,而你已是昏迷不醒。车祸究竟如何发生的,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不过警察说了一些情况,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叔叔停下来,面色凝重,神情浮现出深重的忧虑。
“叔叔,你说吧,我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警察说,车祸发生的蹊跷,推断可能是车内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后来车祸的发生。”
“车内先发生了什么事情?”
“据他们说,勘验现场的时候,车内损毁程度比车外更严重!”
“怎么可能?车内只有三个人,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你没有看到你父母的情形,很长一段时间,我眼前总会出现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样子,无法让人释怀呀!”
叔叔站起身走到窗边,被艳阳包围,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看到突如其来的哀伤。
对于他的情绪失控,我不能感同身受,除了给他时间自我消解,什么也做不了。
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响起:“还有一点,就是你的昏迷。车祸在你身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医生说你昏迷的状况值得商榷,不像是车祸引发的,更像是你自己的意识不想醒来。”
“我自己不想醒来?”
叔叔转身朝向我,阳光强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充满疑惑地声音:“子衣,虽然我们对你说,记忆不重要,过去就让它过去。可是,这么多年,你父母,还有那场车祸,在我这里从来没有过去!他们一直都在,不断不断地提醒着我,当时有不可想象的事情发生过!”
房间里很温暖,却不知哪里来的寒意,使我的背脊升起一层凉气。胃部隐隐作痛,早上没顾上吃东西,中午又没心思吃饭,身体终于开始呈现不良反应。
那天夜里,还有昨天发生的诡异的事情,我完全找不到合理解释的渠道。原来,今时今日的怪异经历,在十年前就已经初见端倪。
叔叔在我身边轻声说:“子衣、子衣,你没事吧?”
我知道刚才的一瞬间,又陷入不可知的迷惘中,赶紧说:“没事,有点头晕。”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
“叔叔,如果我自己不想醒来,后来又如何醒来了呢?”
“说到你醒过来,真是要多谢李归!对一个志愿者来说,他确是做到极致了!从你昏迷那年开始,十年时间,他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很多时候,我们作为亲人,都忍不住会觉得无望,会有沮丧到想要放弃的时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为你读书、让你听音乐,跟你说话,做一切对你的病情有益的努力。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醒了!”
这是第二个人,明确、肯定地告诉我,我的苏醒是李归的功劳。
“这么多年,对于李归的行为,你从来没有任何质疑吗?”
“质疑?为什么这样说?”
“一个人对陌生人的付出,达到不可解释的程度,他的目的,难道不需要质疑吗?”
叔叔抬手抚摸额头,眼神划过一丝闪烁。他放下手,试图微笑,或许他的面部表情经常是肃穆的,笑容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他说:“李归是个有原则的年轻人,做事情有始有终,不应该去恶意的揣测他的动机。”
胃里的灼烧感变得剧烈起来,我伸手捧住水杯,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了。我喝一口茶水,液体滑进身体里,心跳加速,造成不可抑止地痛楚,差一点握不住手里的杯子。
叔叔接过杯子放回桌上,关切地问:“子衣,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极力调整呼吸,克制身体的不适,低声说:“可能没吃饭,胃有点难受。”
“你一个人生活,要多注意照顾自己,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看一眼挂钟,时间指向三点。我起身对他说:“叔叔,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我没事,等会儿会去吃点东西。我走了,不用送,我自己可以。”
面对我的拒绝,叔叔没有做出更多的坚持,送我到楼下坐出租车。
在车上,司机问去哪里,我说出书店的地址。这个时间回书店,没有什么意义,可我想不出还能去哪里。
车驶进梧桐路,我让司机停车,付过车费后下车。胃痛已经适应,心跳也恢复正常,我刻意无视李归带来的冲击,既然琢磨不清他的所作所为,那么就如他对待我的态度一般,当他仅仅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