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想象中爱你》圆月飞虹

8、第七章 探访

　　医院边上的一家餐馆内，人不是很多，感觉有些冷清。
　　服务员在思言面前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早已经过了有饿的感觉的时候了，但是从前魏小晨常在她的耳边叨叨“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变傻瓜”，而且她的胃本来就不好，想想何必折磨自己当傻瓜呢，还是先把自己弄舒服了再工作，这样工作的质量才高嘛。
　　她翻动碗里的面，热气扑上了她的脸，让她更觉得闷热，此时外面也是火辣辣的太阳满大街的溜达。
　　服务员又端了一碗面在她的对面，这碗是胡扬的，她抬头，看见胡扬正在店门口的阴凉里打电话。
　　思言面快吃了一半了，胡扬才打完电话进来。
　　“搞定，明天经济公司公开接受媒体访问，访问完了我们可以独访。”胡扬坐下，吃了口面含糊地说。
　　“独访？”思言疑惑地问。
　　胡扬把面咽下说：“恩，明天我们可以单独访问经济公司，还有简翊，不过前提条件是不允许拍照。”
　　“哦。”说完思言喝了口汤，她感觉汤随着食管一路热到胃部，不自觉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胡扬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她，他本来以为她听到消息会很兴奋，没想到她却如此平静。而抬头，也看到了她满额头的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她。
　　思言抬眼，看见他手里正握着一方非常干净的偏蓝色的手帕在她面前，她抬头看向他。“这是什么？”
　　“你白痴啊，手帕啊！”
　　“哈哈哈哈………”思言一口面差点喷出来，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这时代谁还用手帕啊，更何况还是一大男人，这真是稀奇，太稀奇了。
　　他原本好心想拿手帕给她擦汗，没想到她居然笑他，TMD太没面子了。他脸一板，跟丢手榴弹似的把手帕往她脸上一扔。“我是要给你擦汗，你还真没人性！”
　　她边笑着边接起手帕，看了看，又忍不住大笑出来，就差没气了。
　　他也不管她，用力地吃着面前碗里的面，用声音来发泄抗议。
　　他吃得快差不多的时候，她居然还在笑，他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想着这女的是不是笑细胞特别发达啊，这手帕有那么好笑吗？又不是人长得像手帕，至于吗！
　　胡扬一碗面下去，竟然没有饱的感觉，他灵机一动，想着反正她笑抽了也不吃面，那就让她笑个够好了，面浪费了就不好了。于是，他把自己的碗往旁边一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思言的面碗拽了过来。
　　思言本还想接着笑，看到他的动作后，迟疑了几秒，接着跳起就吼道：“喂，你恶不恶心啊，吃我的面！”说完就去抢，但是她哪是他的对手啊，他一手打开她伸过来的手，一手拽起筷子就扒了一口。思言看着他扒进去的面，心里难过啊，其实她也还没饱呢。“你真是饿狼转世，你前辈子跟狼一定脱不了干系，不是生狼的就是狼生的！”
　　听了这话，胡扬刚喝的一口汤硬是喷了出来，什么话啊，亏她想得出来。他擦了擦嘴说：“你想象力可够丰富的，做新闻真是大材小用了，你真应该去做一作家。”
　　思言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拿起手里捏着的手帕看看，又一阵笑意传了上来。

　　吃饭后，思言也没有把手帕还给胡扬，偶尔还拿眼横横他，有意无意地拿起手帕在他面前晃晃，好象这是他的把柄落在了她的手上，每次胡扬被她横的时候，也是一副好象做错事的样子，不敢看她的眼睛跟她对视，但是他回过头来想想，他貌似没做错什么呀，嘿，这世道好人难当啊，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于是他又理直气壮地拿出一副狼的样子对她。
　　只是他总觉得她微笑的眼神里隐约泻着些心事。
　　第二天的媒体访问顺利进行，在医院的一间办公室。一接到消息，许多原本已经回去的媒体又蜂拥而至，齐齐对准简翊的经纪人和主治医生，使原本比较小的房间显得更拥挤。
　　简翊的经济人叫华霓，是一位十分干练的中年女性，她面对着周围如山般堆压的媒体，如鹰般犀利窥探的眼睛，唾沫横飞的排山倒海而来的问题，却丝毫不感觉畏缩，依然表情平静如湖水，对答如流，从骨子里透着股镇定。
　　华霓慢条斯理地述说了车祸当天的情景，当晚是简翊一个人架着车，准备去机场和工作人员汇合再搭飞机，没想到工作人员等到的是警方的电话，而当工作人员赶到医院的时候，简翊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至于原因可能是车速过快。《完美》也因简翊的事故而暂停拍摄，但是一切具体的信息还在商议中。
　　主治医生随后也回忆了当天的情形，称刚送过来的时候情况还是很危急的，不过所幸的是经过抢救，简翊已经没什么大问题。简翊的头部受伤导致额头部有伤痕，右手骨折，肺部和脾脏有不同程度受伤，身体各处也有擦伤。医生讲到，经过治疗和休养，身体应该很快会康复，只是作为艺人，额头的伤痕要注意，否则如果留下疤痕就比较麻烦。
　　胡扬和思言挤在人群当中，一边拍照一边记录。
　　思言感觉自己拿笔记录的手在抖，当华霓和医生讲到简翊的伤势时，她甚至下笔写出的字都有点扭曲，她感觉自己随着他们的叙述回到了事故现场，只觉得一片触目惊心，简翊的头部，内脏，身体各处，他整个人，在那样一个糟糕的情况下该是怎样的一个境地！思言的脑中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采访内容记录下来的。
　　胡扬感觉到了思言的异样，不单是思言，就连他也听得心里跟锤子捶了下似的，车祸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媒体访问完，等所有记者都离开后，华霓就带着胡扬和思言朝着简翊的房间走去。

　　所有的记者都被赶出了走廊，三个人的脚步踩出的声音显得有点空旷，有点凄清。
　　思言觉得这条走廊好长，她双手握住记录本贴于胸前，手里湿漉漉的。他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小的打击，更何况是对于一个艺人，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原本应该是光明一片，可是现在却因为飞来横祸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在前面的是个什么样子真的是个未知数，他的心情一定很差。思言默默思考着，她真的不想以记者身份去看望简翊，他的已经心情差到极点了，还要接受访问，不断地撕开心里的伤口，然后车祸带来的恐惧绝望再慢慢沿着血流淌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
　　她看了看胡扬，他也是一脸的严肃。
　　胡扬知道思言为什么要看他，但是他不想回看她。
　　…………
　　晚上的风吹过整个城市，整条马路，吹过走在街上的两个人，吹过胡扬和思言的脸。
　　胡扬发现思言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她用一种恳求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他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明天的独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问太，太逼人的问题？”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说不清的乞求，他虽然大约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因为从吃面开始她就一直心事重重，但是她真的问出口了，他还是心里像落下了块东西，就跟老房子天花板掉漆一样，落得他有点儿疼。从大学认识她开始，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求过他什么，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流露出这样的眼神过。
　　“好吗？”她又问了一遍。
　　“你在担心他？”他反问。
　　“我……没有，只是觉得我们不该这样，人家已经挺惨了，我们怎么还能再去伤害别人呢？”
　　她为什么要掩饰，她分明是在担心简翊。“可你要知道，这是我们的职责。”他虽然也有点同情简翊，但是看到她这样，本能反应让他口是心非。
　　她看着他，急急分辩道：“不是说我们不访问，只是我们能不能体会一下别人的心情，不要太过分！”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眼神流光转露。“明天的访问我自会准备，你不用担心了！”说完，他就转身大步走开去。
　　思言看着他的背影，原本以为他会答应，现在他的反应让她有点蒙，他在生气点什么？
　　…………
　　胡扬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发觉他的心里还在掉漆，一片一片落下，怎么就掉不完呢？他看着快走到的病房，这是他第一次会这个简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以至于……

　　华霓把他们带进了病房，病房显得有些暗，窗帘紧紧掩盖了整个窗子，只有在一角上，火热的阳光调皮地溜了进来。
　　思言很惊讶，整间病房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样充满凄惨，充满灰暗，充满痛苦，虽然光线有些暗，但却有种温馨的感觉，病房里工作人员的脸上都隐约挂着般微笑。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踏进房间前的一刹那，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抵抗满屋子的伤感和悲戚，也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可是，眼前的一切却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不，谁发生这样的事，再坚强的人也会抗不住的，说不定这只是为了采访作的表面功夫，说不定……她从进门开始就不敢看床上的简翊，她怕她看了心里会跟着一起抽搐。
　　“你们好！”
　　“你好，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两句很平常的话语发自两个男人的口中，平常到找不出多余的情感，只是简翊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思言看向简翊，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目光跟外面偷溜进来的太阳似的，暖人。他半坐着靠在床头，头上包着纱布，右手被绑着横在胸前，苍白的脸上带着的不是悲伤，而是真诚的笑容，似乎车祸只是他的一个梦，梦醒了一切照旧，依然改变不了现实的一切，依然改变不了他的人生，似乎连噩梦留下的余怕都没有。
　　“呵呵，还不错，谢谢！”那么轻松的口气，就跟几年不见的老友聚会似的。
　　胡扬和思言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开始进行采访，不管胡扬问什么问题，简翊都看起来挺轻松的，完全不像是从车祸中死里逃生的，不像是到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的，倒像刚从菜场转了一遭，回答问题也跟拉家常似的。
　　后来两个大男人居然越聊越欢了，从车祸聊到太空飞船，从人生价值聊到时世政治，这哪是在采访啊！这虽然是思言想的，虽然她原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虽然她终于可以放下悬在半空的石头了，但是这样的突然也实在有点突然，她甚至有点怀疑是因为简翊的乐观呢，还是车祸把他脑袋给弄坏了？
　　她偷偷仔细瞧了瞧简翊，除了因为车祸而带来的些微苍白和憔悴外，似乎和在庐山的时候没怎么变，还是那张五官恰到好处的脸，还是那双有神的眼睛。

　　采访结束，胡扬和思言就离开医院，驾车回报社了。
　　一路上，思言觉得轻松了很多，看到简翊能那么乐观，那么想得开，想想自己还真白担心了。
　　她看了看旁边的胡扬，怎么他从出病房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严肃得跟雕塑似的。
　　“怎么啦？搞得艺术家似的，沉思呐。”
　　他还是一反常态僵着个脸，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原来能这么乐观，如果是我，我恐怕做不到像他这样。”
　　“恩，没想到他可以这么乐观坚强。”
　　又是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车子一直往报社的方向开去，过了很久，胡扬终于又打破沉默，只是他问了思言一个问题，让她无从回答。他问：“如果哪天我也出事了，你会不会像担心他那样担心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没有在嬉皮笑脸，很严肃，很认真，似乎出了医院他就得了一种叫严肃的病。
　　思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为什么要提那么没有假设性的问题？不过总得说点什么，她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喂，你提的什么问题啊？问一些有点意义的问题好不好，你是搞新闻的诶。”
　　他没有笑，没有回她的话，她觉得气氛更尴尬了，怎么平时那么一个会贫的人今天像突然失聪似的，半天打不出一句话出来。
　　车里很静，思言觉得他貌似真的失聪了，估计得带他再回趟医院，去彻底检查检查。胡扬一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东西，盯得她浑身不自在，“我当然会担心啦，你，阿苗，小晨，谁出事儿了我都急。”然后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他轻声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他才转回了头。
　　车子已经快开到报社了，繁华城市中心的道路总是拥挤的，他们被堵在了高架上。
　　从医院到现在，他们总共才没说几句话，思言还真有点不习惯，途中她接到阿苗的电话，说是过几天阿苗去她家玩儿，再贫了几句就挂了，其余时间就是一直的沉默，她都有觉得自己有口臭了。
　　思言偷偷地瞄了眼胡扬，不瞄还好，这一瞄就让她眼珠子差点没给横回来，因为不小心胡扬丢过来一句，今天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