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狐妻夫人》淳于流落

7、噩梦？

　　中秋节这天晚上，所有玄学的从业人员及兼职人员似有所感，但末法时代，只有少数几个人才感应得到一瞬间大妖现世的气息，其余绝大部分人基本上只隐约察觉到天地有变，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更菜的人大约会以为自己一时错觉。

　　但申颍镇及其附近的动物感知更灵敏，一股前所未见的恐怖气息所威胁着它们，胆小的瑟瑟发抖，匍匐在地，胆大的惊惶乱跑，脱缰发狂，于是就出现了鸡飞狗跳猪乱叫，老鼠蟑螂满地窜，鸟扑虫爬牛羊闹的画面！

　　乱套了！

　　万安市和隔壁百业市即将发生地震的传言迅速攻破了本地所有人的微信群朋友圈，引发了人群恐慌，导致中秋节的深夜，市区街道人满为患，所有人都不敢逗留在家中过夜。

　　两地的相关部门不得不连夜发布辟谣消息，表示地震局并未发布任何地震预测新闻，动物异常状态不一定与地震有关，但不排除有地震的可能，希望广大群众不要过分恐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此却毫不知情，方婧婷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坐在祠堂前面的树木上睡着了，她揉揉眼睛，眼前只有一座祠堂，而旁边，爷爷和十二叔祖两人依旧坐在石凳上眼巴巴地等着，再旁边，就是几个她不认识的老人。

　　什么狐神、寺庙、祭台、祭司、古人，什么也没有，统统都没有，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天上挂着的还是那个又大又圆又皎洁的人间月亮，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还好还好。

　　方婧婷拿出手机一看，手机还停留在朋友圈的界面，她恍惚了一瞬，不知怎么，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点击发送，显示发送成功，信号接收正常。

　　果真是梦吧。

　　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看天色，朝老爷子问道：“爷爷，还有多久呀。”

　　老爷子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才等了二十分钟不到，你就不耐烦了？等着！”

　　二十分钟不到？方婧婷愕然，所以说，刚才短短的十几分钟，她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一场恐怖又真实的噩梦，恐怖到她一回想起来还忍不住瑟瑟发抖？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一想到那个拥有冰蓝眸子的男人说，她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可能会给世界带来灾难，她仍心有余悸，以后可不敢瞎许愿了，别许出什么世界末日来。

　　方婧婷越想越怕，她忽然觉得这山头有点空，摸了摸胳膊，默默地靠着两位老人坐下，老爷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

　　约莫又等了半个小时，祠堂的门才打开，族长带着一群年轻人走出来。方世德兄弟俩立刻站起来迎过去，一脸期待，族长却表情沉重地摇头，方婧婷看到她爷爷的手抖了抖。

　　“今年老祖们依旧没有选人。”族长如此说道，“姝娴……还有其他娇郎娇娘，没有一个人入得了老祖们的眼，今年……又失败了。”

　　“又失败了啊……”十二叔祖一脸苦笑，“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为什么还会失望？”

　　方世德追问是：“那以后呢？”

　　“今年东西动都没动到，只怕没有以后了。”族长仰天长叹，“可能是我这个当族长的没当好，老祖们怪罪了……”

　　方婧婷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的打算来，她打算报警将这些所谓大师送到警察局呢，可她想到那个梦，又想到祠堂那两幅壁画，有些迟疑了，老祖们到底是骗子还是……

　　几位老人长吁短叹一番，又心痛又是惋惜地朝山下走去。

　　方婧婷看到一身红裳的方姝娴，她没忍住问对方：“姝娴姐，老祖们到底长啥样啊？”

　　方姝娴奇怪地看着她：“我没能拜见老祖，我也不知道呢。”

　　……也没说到底是不是妖啊。

　　方婧婷有些着急，又不好直接问，费了半天劲才憋出一句话来：“那刚才侍奉老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比如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方姝娴想了想，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老祖们没来。”

　　两句话里都念叨着这件事，可见方姝娴对于老祖们的缺席怨念甚重。

　　方婧婷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知道该跟这个漂亮却不食人间烟火的族姐说些什么。

　　“婧婷姐，你怎么还没走？是在等我吗？”方婉婵跑过来，一脸惊喜。

　　方婧婷松了一口气，笑道：“我陪爷爷在这等着呢。”

　　“有什么好等的，什么都没有，无聊死了。”方婉婵抱怨道，“我听说以前就算没有人入选，但好歹还是会有点回应的，今年什么都没有，我站得腿都快麻了。”

　　“一直站着吗？”方婧婷好奇道。

　　“我们这些人当然只能傻站着了，只有那个谁，”方婉婵朝前面的方姝娴努了努嘴，“人家跟我们不一样，是去跳舞的。”

　　方婧婷心一跳：“跳、跳舞？”

　　怎么现实中方姝娴也跳舞了？跟她梦里是一样的吗？

　　“对啊，不然她穿那么漂亮的衣服做什么？”方婉婵撇撇嘴，向方姝娴那边投去羡慕又不屑的目光，“不过她跳得再怎么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老祖们又不给她面子！”

　　前面方姝娴的步子顿了顿，又挺直了脊背，大步往前走。

　　方婧婷拉了拉方婉婵的袖子，让她不要再说了，方婉婵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方婧婷看了看方姝娴，对方似乎走远了，她才小声地问道：“婉婵，你知道姝娴姐跳的是什么舞吗？”

　　“好像是祈福舞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婉婵随口答道，“反正是祭祀用的祭祀舞呗。”

　　祭……祭祀舞。

　　“那……”方婧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我们祠堂里拜的是什么图腾吗？”

　　“图腾？”方婉婵愣了愣，“哦，你说的是老祖们啊，当然是大狐狸啦！你居然不知道？”

　　大！狐！狸！

　　怎么这么巧？跟她刚才梦到的一样呢，方婧婷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努力安慰自己，壁画明显刻的是原始祭祀，那个图腾动物一看就知道是狐狸，她梦到也情有可原，就是这样，没错！

　　“婧婷姐你在想什么呢，赶紧走吧，我都快饿疯了，今天我才吃了两个小面包，赶紧回家，看我妈煮了什么好吃的。”方婉婵拉着方婧婷的手，一脸兴奋，“我觉得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饿？

　　对啊，她斋戒了三天，今天更是一粒米都没吃到，先前饿到差点连爬山的力气都没有，按理说现在她应该更饿才对，可是……

　　方婧婷摸了摸肚子，她非但一点饥饿之感都没有，相反居然有点饱腹的感觉，这不科学！

　　她想起来了，梦里她抬头望见血月，伸手接住那一朵花瓣的时候，她似乎就不饿了，但……她不是在做梦吗？

　　那双冰蓝的竖瞳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方婧婷顿时觉得自己后脊发寒，手脚冰凉，全身血液似乎冻成冰一般，她僵硬地转过头，望着身后那座祠堂。

　　月夜之下，祠堂屋顶正脊两端的正吻高耸着，乍一看就像一只古怪的野兽静静地伏在屋顶，显得格外诡异狰狞，方婧婷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婧婷姐，婧婷姐！”方婉婵一脸担忧，“你发什么呆呢？”

　　方婧婷回过神来，飞快地念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这只是噩梦，只是噩梦，不是真的，千万不要是真的。”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方婧婷拉着方婉婵的手，逃一般飞快下了山。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山头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祠堂孤零零地守在这里，像是一位卫兵，孤独地、忠诚地守护着它的信仰，不管是此刻，还是万年前距今的每一个月夜，不管是在此地，亦或是在被时间洪流隔离的遥远之处。

　　须臾，方才被方婧婷注视的祠堂屋顶的正吻旁边，显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过了没一会儿，人影的背后几根大尾巴凭空出现，慵懒地摇晃着，像全世界宣告一件事——它们的主人此刻心情还不错。

　　“噩梦？”男人玩味地念着这两个字，他有这般可怕？他嘴角一勾，“如果真是噩梦，你以为你拜了那几个神明，它们就会拯救你么？”

　　男人冷哼一声，忽而腾空飞升，从方氏祠堂的屋顶飞升到申颍镇上万米的高空，他注视着底下这片灯火斑斓的大地，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九条大尾巴迎风展开！

　　哗啦！

　　世间万物，人间万象，整个世界的信息像决堤的洪流一般向他涌来，无形地将他包裹在内，飞速地填充到他的脑海里。

　　距今6000年前的古巴比伦两河流域出现了青铜器……

　　西汉时期出现了造纸术……

　　蒙古帝国征服了欧洲……

　　1510年，巴尔沃亚第一次发现太平洋……

　　蒸汽机的改良……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青霉素的发现……

　　互联网的发明……

　　联合国的成立……

　　男人睁开双眼，眸子里闪过异样的光芒，原来如此！道法和信仰已经从人类的舞台上退出，神格已逝，人格彰显，人类不再崇拜神明妖魔，自然和科学成为人类进步的动力源，没有法力的普通人类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