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佚小传》姽婳三秋

14、戬白《十二月》玖·玄月—当断不断

　　“话说真君这么大刺刺地带着嫌疑犯跑下凡间，就不怕玉帝怪罪下来？”
　　太白金星偷瞄自己的小动作被杨戬尽收眼底，他暗暗发笑，嘴上却仍忍不住打趣道：“胆大包天的李长庚还怕这个？”
　　太白金星把头一昂，“哼，笑话，我偷偷下凡的次数多到你数不清，我会怕这个？”说完，又小小声道：“我是怕连累某个秉公守法的神仙。”
　　杨戬道：“哎哎哎，可别到我们混为一谈。我可不是偷偷下凡，我奉玉帝懿旨，下凡调查云楼宫守卫身死一案，师出有名！”他顿了一顿，又道：“当然啦，为了避免某些嫌疑犯畏罪潜逃，自然要带在身边，严加看管！”
　　太白金星瞧着一身正气的杨戬，语调深远，笑意撩人，“杨戬，你学坏了。”
　　“星君慎言，这明明是近朱者赤。”杨戬不轻不重地捧了李长庚一下，如愿以偿地看见那人眯起了眼角。
　　“嘿嘿。真君这句话说的好，深得我心，走，带你尝尝人间美味！”
　　得，又拿自己当借口。杨戬暗叹一声，跟了上去。
　　早在鹊萤山的时候，李长庚就耍过很多次这样的小把戏了，打着治疗伤病患者的旗号，却将搜刮到的奇珍异果滋补参汤尽数收入自己的腹中。
　　这次，当然也不会有例外。
　　杨戬看着吃的满嘴油光肚皮滚圆的太白金星，问道：“这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星君打算如何抓凶手，找证据？”
　　太白金星闭上双眼，掐算两下，顺手一指，道：“猫妖就在这个方向啦。”
　　杨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西南方向。”
　　“哪，就是西南方没错啦。我的真君大人，麻烦你顺便把账结一下，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抓猫妖去啦，不然一会儿妖精跑了我又要再算一次。”
　　“星君倒是会使唤人。”话虽如此，杨戬还是去乖乖付了银子。
　　太白金星睁开眼睛，小声嘀咕道：“这个方向好熟悉，莫非此案真与我有什么关联？”
　　待两人缩地成寸赶到目的地时，李长庚才恍悟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西南方向，不就通向鹊萤山了。
　　“想不到我们与此山，甚是有缘。”杨戬重回故地，不由慨叹一句。
　　临近山顶，太白金星皱了皱眉道，“无名到现在还没现身，怕是出了什么事。”
　　“无名是？”
　　“鹊萤山山神。”
　　“怎么之前我没见过？”
　　“啊，这个嘛，他长的虎背熊腰横眉大眼的，我怕惊吓到你，便命他山脚把守不得上山，所以你没见过他。”太白金星扑棱扑棱地眨着眼睛。
　　“原来如此。”
　　看着杨戬收回审视的目光，太白金星缓缓松了口气。
　　谁知杨戬竟又缓缓开口道：“我还以为……”
　　李长庚的心嗖得一下又提上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
　　自己顺口胡诌的两句果然没有遮掩过去么？
　　不会的，不会的，自己真正的小心思不会那么容易被看破的。
　　太白金星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我还以为是星君不想有人打扰我们二人世界呢，原来是我想错了。”
　　杨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哀伤，有些低落，伴着临近夕阳的晚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真君……真君要这么想倒也没错。”李长庚一边小声承认，一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竟想去牵杨戬的手，谁知一抓竟抓了个空。
　　再一看，杨戬的身影已在三尺之外了。
　　李长庚急急忙忙想去追，却又发觉有一股强大的力气在拉扯着自己，使他动弹不得。
　　“星君你在说什么？什么没错？”而耳边杨戬的声音则愈发缈远而飘忽不定了。
　　李长庚又气又急，喊道：“我说不想有人打扰我们二人世界，这句话你没说错！”
　　大声喊出来后，太白金星才发现杨戬就在自己身边，而日光晴朗，草静叶定，哪里来的夕阳和晚风？
　　他陡然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星君？”面对杨戬关切而疑惑的眼神，太白金星欲言又止，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从哪个情境开始是幻象的啊。
　　这下糗大了。
　　等抓到那个妖怪，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幸而四面八方响起的一阵女人笑声为太白金星解了围。
　　“想不到啊，堂堂太白金星，贵为正统神仙，居然，哈哈哈，居然也沉迷儿女情长。”
　　“哼，藏头露尾，又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的就堂堂正正地出来和我打一架啊。”
　　太白金星光顾着吸引来者现身，没注意到身旁的杨戬眼神一下暗了起来。
　　原来星君已经……心有所属了么？
　　“星君这叫什么话，我这可不是下三滥的手段。中招之后便给我的幻术泼脏水，有损您的身份哦。”
　　一阵白雾消散过后，一个打着粉色油纸伞的妖娆女子出现在二人眼前。“怎么样？我的容颜星君可还满意？和您心仪的女孩相比，我俩谁更漂亮啊？”
　　太白金星听她讲的是女孩，顿时明白幻境中的经历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稍稍放了放心。
　　“原来是一只猫妖。”
　　杨戬开口说话之后太白金星才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杨戬的气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厉，讲话听起来也都不带温度。
　　莫非他也中了幻境？
　　“杨戬？”他试探性地低声唤了一声。
　　“星君？”
　　杨戬眼神清醒，眸光锐利，看来这是对敌之势。太白金星暗想：平常和他插科打诨多了，都忘了他可是杨戬啊。
　　“猫妖的话，不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嗯。”杨戬淡淡地应了一声，随之银光一闪，三尖两刃刀已经握在了手里。
　　“不讲礼貌。”猫妖娇嗔一声，“人家叫妙妙，有名字的好吧。”
　　不过她话音未落，刀身已至。
　　妙妙将手里的油纸伞丢在一边，纤纤玉手顿时化为一双锋利的猫爪。
　　“司法天神，太白金星动了凡心，有了喜欢的人，违反了天条，你不抓他，反而抓我，是何道理？”妙妙一边应付三尖两刃刀，一边喊道。
　　杨戬眸光一凛，正欲上前，却被太白拦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顺从收势，并且不动声色地缓慢而又坚定地试图反握回去，同时减缓了三尖两刃刀对猫妖的攻击。
　　“妙姑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太白金星道，“你打伤了掌扇女，杀死云楼宫的守卫，不抓你抓谁啊？”
　　“凭什么说是我？”
　　“守卫的咽喉有猫爪留下的伤痕，不是你又是谁？”
　　太白金星专心致志地与妙妙周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被杨戬握住。
　　“天下的猫妖那么多，凭什么说是我？”
　　“猫妖虽多，可上得了三十三重天的妖精却很少。况且，我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妙姑娘，你应该是从李靖那破塔里跑出来的吧。”太白金星不紧不慢地揭穿妙妙的来历。
　　妙妙看出太白法力低微，是个好欺负的家伙，她心念急转，计从中来。她张嘴呲了一声，拼着让三尖两刃刀割伤的代价握住刀刃向太白金星冲了过来。
　　杨戬眉头一皱，将太白金星护在身后，并从妙妙手里夺过三尖两刃刀。
　　妙妙却突然一个柔软而灵活的转身，攻向了二人交握的双手。
　　三尖两刃刀是长兵器，杨戬来不及用其格挡。电光火石间，太白金星来不及回想二人的手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握在一起。凭借太白几近于无的战斗经验，他也知道此刻最好应对的方式是松手躲避。
　　却没料到杨戬反而将他的手握的更紧，并顺势将胳膊向前一递，硬生生挨了妙妙这一爪，衣袖顿时出现五道划痕。
　　妙妙乘胜追击，腰身下弯，左腿踢在杨戬的背上，并借力向后退去。
　　杨戬松开三尖两刃刀，回抱住太白的肩。李长庚埋在杨戬的胸膛，一时之间忘记了眨眼与心跳。
　　而那边妙妙还在与三尖两刃刀缠斗。
　　杨戬飞速环绕了两周，稳定了身形。太白金星立刻从杨戬怀里退出来，掀开他左胳膊的袖子，果然有五道血痕。
　　“杨戬……”
　　杨戬微微一笑，“我说过，我自护星君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