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盛**平

2、第二章

　　宋初慈此时亦怕不得有野兽或者苗人，直接两步跨上，俯身站在伤者身前，本想略略查看一下伤势，却是不由得一怔：虽有草丛遮挡，从伤者身型也看得出他只是个少年，隐约间见其身上穿的并非苗装或者布衣，而是一身锦衣华服，上面密密地绣着宋初慈看不懂的华美花纹，甚是奇怪。顾不得犹豫，拨开草丛，宋初慈先探其鼻息，好在虽乱且弱，好歹还留着一丝的气息。
　　“兄台！兄台！你醒醒！”宋初慈大声叫唤，但伤者已然昏了过去，毫无反应。观其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和脸都渗着惨白，却仍难掩其出色面容，剑眉鹰鼻，薄唇白齿。种种迹象都昭示着这绝非附近布衣村民，其富贵之气，恐怕连大师兄的那几个嫡兄都及不上。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救人要紧。宋初慈只稍稍一愣神，便继续查看伤势：只见伤者胸廓起伏疏乱，鼻息越发弱了下去，怕是生命垂危之象，抓着手腕，连脉搏都几近摸不出。再也顾不得多想，宋初慈连忙蹲下身，扫开伤者身上的灌草，虽有心里准备，却也仍是大惊：伤者肩上和胸口各中了一箭，肩上那肩犹可，左胸那箭差之毫厘便直中心口，完全是冲着要命去的！还有右胸出大一个切口，正呼呼地望外冲着气，是心气亏损之急症。宋初慈长在山下，最多只见过苗人流箭所伤的村民，那也是为了防便劫财，基本是稍稍伤了人抢了就跑，不过是些皮肉之伤，可这般致命的伤却是只在医书上见过，顿感骇然。再也犹豫不得，再不救人就怕不行了。
　　宋初慈连忙喊毛毛过来，也顾不得小孩被吓破胆的模样，赶紧喊道：“别发愣了，来帮忙救人！”嘴上喊着，却仍止不住紧张地发起抖来，宋初慈深深吸了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从自己身上撕出一张条布料，一边指挥毛毛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抽出片人参让伤者含着。
　　毛毛也是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八岁小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本想大哭出声，但看宋初慈连眉毛都拧出一团了，却仍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帮伤者捂着往外冒气的伤口、迅速地包扎，便渐渐受了感染，吸了吸鼻子，听话地拿出参块塞进那人的嘴里。

　　大略包扎过几个要紧的伤口，宋初慈已是满身大汗，抬手擦了擦鼻尖的汗迹，他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心中更是急切，“来不及了，毛毛，这两根箭此处拔不得，我们要马上把他背下去。”
　　说罢，极其小心地把外露的箭折断，只留下伸出皮肤外的四五横指长，然后把身后背的药框扔给毛毛，再撕了一大截布条，就把伤者反过来，在毛毛的协助下将其绑在自己的背上。
　　“唔......”刚把人扛身上宋初慈就忍不住叫唤出来，伤者虽然也是少年，但看着比宋初慈年长，而且身量比他高出不少，一看又是练武的架势，一身的腱子肉，沉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天色渐黑，人命关头，宋初慈只能屏着一口气，咬牙站了起来，“毛毛，少爷我搬不太动，你帮忙抬抬他的脚......”

　　毛毛刚把宋初慈身上的布条和伤者的腰带绑起来，喘了口气，擦擦小脸上的汗，又接着过去搬腿。宋初慈知道他一个小小人做成这些已是很不容易，正想安慰表扬两句，却听得毛毛一声惊呼，“三少爷，不好了！”
　　“怎么了？”这一声叫唤把宋初慈最后一身冷汗都吓出来了，脚一软，差点就跪地上了，身上的人实在是太沉了......
　　“三少爷，”毛毛怕是早已绷不住，声音听得快哭了，“他的小腿往外拐着，怕是折了......”
　　“折了就折了，”宋初慈的心志也快在崩溃边缘，正想喊句，“他能不能活着还是一回事呢，腿折了也就做个断腿鬼罢了”，最终却还是心一软，这人看着是个练武的，万一救活了腿毁了，也怕是难过......
　　“烦死了，你赶紧这个树枝把他的腿绑起……”，还没说完伤者又是大抽了一口气，怕是真快要不行了，哪里还有时间耽搁？宋初慈一咬牙，“罢了，你把药筐里的药材全倒了，把他的伤腿放进筐里，再和后背固定住，赶紧走吧。”
　　药框是藤编的，瘦长型，虽然不够硬，但也能大概限制一下活动，算是将就了。可毛毛一听真的急哭了，“三少爷，这都是你采了一天的药材呀，要都倒了，你就输定了......呜......三少爷我不要你走……”
　　这道理宋初慈岂会不知，但在人命面前，再心疼也别无他法，救都救了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自私的选择，本已是心头在滴血，这下更是烦躁，语气越发急躁，“别废话了，弄好赶紧走！”
　　听得身后“哗啦”的一声，定是药材都倾于地上的声音，想想一天的辛劳，想想结果，心疼得咬牙切齿。
　　偏偏身后的家伙完全处于昏迷的状态，宋初慈连骂一句发泄都不得，只得咬牙起行。

　　此行甚是艰难。下山的路本就难走，天一黑便是什么都见不着，云南雾气深重使得小路湿滑，每一步都极其艰难，关键是肩上的家伙还死沉死沉的，宋初慈走得气都快要绝了。
　　“这家伙，你醒了可要记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回头该给我磕头磕头，该伺候就好好伺候伺候小爷我……”
　　“为了你，小爷这下怕是要被赶出师门了，看你也是个富贵的，后半辈子你就好吃好喝地供着小爷罢......我也就不必背那无聊的医书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你怎么就不能轻点…… ”

　　一路腹诽着转移注意力，再紧赶慢赶，过了小半个时辰才下得山脚。此时宋初慈已是头脑发昏，腰腰断了似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想要停下来看看腰上的家伙还有没有气，却是不敢——一停下来怕是再也走不动。
　　一步比一步越发地沉，不远处医庐的灯火已在目之所及处，却觉得无比遥远，宋初慈大口喘着气，眼中灯火楼影都已扭曲，总觉着再怎么咬牙，怕是也坚持不下去。
　　发晕间却见眼前一盏小灯，然后就听见二师姐那清脆的大嗓门，“宋初慈你这个作死的总算是回来了......臭小子，这么晚都没回来，我和师娘给你烙的饼都被大师兄吃了四个了，你再不回来我偷藏的三个也被他□□光……”
　　宋初慈听得声音越近，一放松，只唤得一声：“师姐……我饿......”便咚地一声跪倒地上，晕了过去。
　　偏偏身上压了个死沉大家伙，晕之前还在他背上颠了颠，把他的五脏六腑又碾压了一回，于是晕之前宋初慈华丽地再喊出了：“啊！“的一声，便是再无声息。

作者有话说

　　原谅我的低产，原来真的要好好写文一字一句地扣是件不能更耗时的事情......不过越写越上瘾了呢，看看这次能不能写成一篇好的～
风格还没定下来，所以偶尔还会抽一两把冷笑话，还是那句，边写边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