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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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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台讯,近日,镇外一座素来香火旺盛的寺庙中住持圆寂的消息传来,镇上善男信女们纷纷前往庙中拜祭,但却被告知庙中诸弟子已迁往他方,该寺庙现已成为废弃建筑,全权交给建筑公司进行改建工作。
目前我们还未能与该项工程的负责人取得联系,不知这座承载着许多老居民们记忆的建筑将会被如何改建。如果有更新一步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报给大家。
唐青流承包过很多工程,改建的,拆迁的,不一而足,但他倒是没见过像这间寺庙的主人一样洒脱的风格,在佛前撒手离世,座下弟子第二天便尽数离开,临走前还将一串钥匙送到了他手上。
空荡荡的寺庙,青瓦红墙,佛光万丈,现在完全属于他了。
唐青流虽然不信佛,也不觉得一间被香火经文和钟磬声日夜熏染了几十年的庙能跟别的房子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好歹有些对于古建筑价值的意识在,没有选择一上来就大刀阔斧地开工,直接把墙都推了简单粗暴地挖个痛快,印证一下那龟背末端是不是在这里。
他锁了大门在庙内勘探了几天,最后决定就从大雄宝殿那座佛像的位置开始动工。
就是那座慈眉善目地见证了老主持圆寂一幕的佛祖金象。
按照佛像的体积,要把它搬走首先要推倒这座房子,或者直接把房顶揭了——唐青流斟酌了一下,决定先从佛像的底座开始拆,再掀开一部分地砖,这样可以斜着挖到佛像脚下去。
这大概就是唐青流偏好雇佣一群人生地不熟又性格木讷的外籍人的好处,交流起来没那么多废话,一声吩咐下去,谁管你什么宗教文化信仰,乒乒乓乓上去就开砸。
在刺耳的敲击声中,唐青流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几日不联系的幽喃忽然来了电话,接起来第一句就是:“你去警局把那个案子的庭审强行终止了?”
唐青流快步走出前殿,到了楼前的台阶上,施工噪音才小了些,他问:“什么?方才在工地里面,没听清。”
幽喃又重复了一遍,唐青流承认道:“是啊。”
“那你……”
“我没什么证据,只好搬出令牌了。”唐青流语气轻松,“如果这事真的闹大了,我就要去接受审问了。”
幽喃道:“开什么玩笑,当然不行。我去作证,我已经见过夏树那个怪物了!”
“那又怎样,能证明她和欧珀的死有关系?”唐青流问,“再说,她是在深山老林里变成血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空口无凭,又有什么用。”
“那……那……”幽喃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你还有闲心管这些,算了吧。给你家宠物安葬好了就专心去研究研究那玩意是什么病毒引起的,又是怎么传染的,比什么都强。”
“哦……”幽喃摸了摸鼻子,在小米的墓碑前转过身来,立起衣领遮挡愈加凶猛的北风,闷声道,“谢谢。”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把小米挖出来的时候直接吓昏了他们工队的两个工人,而唐青流自然为此付出了双倍的工钱。
当然,还要算上之后他派人将蟒蛇的尸体搬到卡车上运到小镇附近,并且挖好墓坑的价格。
而这都是在他第二天刚醒来的时候,还留在医院的奚炎告诉他的。
唐青流顿了顿,说:“没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却谁也没挂掉电话,像是知道对方还有话没说完似的。
幽喃深吸一口气,又道:“那……如果这案子……闹大了,怎么办?我,要不我……”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唐青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出了事我顶着。”
幽喃不快道:“你什么意思啊唐青流!我哪里说废话了!明明是正事!”
唐青流道:“只会给我们捅娄子的小学生还是在家好好写作业就好了。你能怎么样,跪到法官面前求情还是三天之内破案?又不能解决问题还假模假样地问,问什么问。”
“我……!”幽喃气得骂了句苗语,啪地挂了电话。
唐青流收起手机,挑挑眉,又回去殿内监工。
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那敲击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忙加快了脚步踏进门去。
原本半米高的底座已经碎了一地,只剩下一半还支撑着佛像的重量。佛祖依然慈眉善目地高高在上,静静地看着人们在尘世翻滚。
底座砸到了一半,碰上了一种黑黄色的物体,跟砌成底座主体的水泥完全不是相同材料,工人们正聚集在那露出的断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
唐青流过去,三言两语问清楚了情况,又蹲下身摸了摸那断面的材料。
因为开凿的动作过快,有一部分黑黄色的物体也被砸了下来,他捡起那些碎块,感觉很轻,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些纹路。
这……像是木材。
底座的中心使用木材,外层用水泥堆砌?
唐青流抬眼一看,挖到黑黄色物体的断面倒和佛像的位置差不多水平平齐,他思考片刻,令工人们暂时不要破坏这些木材,沿着木材的断面同时向上下两个方向凿。
很快,佛像的莲台也被凿开,而向下挖掘了几乎同样深的距离,这木材都是保持在这样的水平断面上不断延伸,露出了大片粗糙的表皮。
这竟然是一棵完整的树?
而底座,莲台,佛像……都是依着这棵树建造的吗?
那么,这树根,又有多深?
午夜,本来该是在熟睡的叶昭阳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他用格外清醒的目光环视一圈了昏暗的房间,慢慢地坐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片刻之后,他便穿戴整齐,将拖鞋留在床边,只穿着袜子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楼下传来窗户开合的声音,接着又归于寂静。
奚炎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
早在叶昭阳掀开被子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真不知是该感谢还是悲伤自己这常年的警惕性。
他跳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探头出去,看到了叶昭阳正在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上行走的背影。
奚炎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像是已经这样孤独地走了很久,走了很远。
叶昭阳将头发拢在外衣里面,低着头慢慢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动作一顿,然后足尖点地,整个人借力拔地而起,那是一个常人很难企及的跳跃高度——他直接跳到了街边的路灯顶上。
叶昭阳并没有在路灯顶上停留,只是轻轻一踩,身形便又拔高了几尺。他向前接连跳过几盏路灯,背影逐渐在黑夜里隐没了。
奚炎关上了窗户,穿衣下楼,屏退了被他吵醒想要跟上来的阿飞,一个人坐进了车里。
他想他大概猜得出来叶昭阳在深夜独自前去的地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