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59、第 59 章

　　幽喃本来换了工作服就打算直接上班，结果被诚惶诚恐的小护士直接请去了院长办公室，一路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小心翼翼，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他看死一样。
　　这也难怪，任是谁目睹了他昨日的惨状，都会觉得他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地来工作是件很不科学的事情。
　　幽喃既没有唐青流的厚脸皮，也没有唐青流说一不二的气场，很是无奈地被院长又请回去做了番详细的身体检查，又被放回家休息了。
　　不就是死而复生吗，这群愚蠢的人类，跟没见过一样。
　　幽喃在心里默默嫌弃。
　　他换了衣服出来，在医院门口溜达了一阵，觉得不想回家，索性便在镇上四处走走。走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意间来到了安格拉镇的中心广场。
　　这才过去一个月时间，红绸饭店已经显出了破败的模样。
　　久无人烟的建筑似乎都会呈现出一种满面风霜的状态，明明还是那栋楼，还是那样的装饰，不过是大门上残留的那一点封条痕迹，或是在万家灯火间漆黑凋敝的窗户，让它立刻成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门前的旗杆上依然挂着国旗和饭店标志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在安格拉小镇上，这样的建筑他见过不少，有些是当年血噬案件发生的遗址，有些是举家搬迁的人不愿租赁或贩卖的房屋。
　　这个小镇就像是在一点点死去。
　　可是分明没有。
　　据唐青流说，这几年来镇上的常住人口根本没有显著下降，这倒也不难判断，光从他们医院的繁忙程度就能看出来了。
　　真难想象这就是横扫千军的血噬出生的地点。
　　幽喃在中心广场的花坛边坐了很久，回想起这些年来为基地工作时，亲眼所见那些被血噬所害的人们横尸当场。
　　现在的情况和最开始的一无所知，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他依然不知道这种怪物是因何而生，但是起码，他们已经扼杀了出现在大地之上的无数只血噬，避免了更多人的死亡。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唐青流这个混蛋居然还拿基地的规矩来压他，真可恶！
　　就！不！能！哄！哄！他！吗！
　　他可是刚刚失去小米，又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人啊！
　　就算是为了小米报仇，也一定……
　　一定要赢吧。
　　幽喃将两只手合拢，放在嘴边轻呵一口气，这个冬天快过去了，而天气却越来越冷。

　　就算再精力旺盛到底也还是小孩子，奚炎按照小学生的作息时间掐着表赶纠纠回房。
　　正觉得叶昭阳对他的态度软化了很多的纠纠严正抗议，赖在人身边不走，叶昭阳收到奚炎的眼神，果断一脚把他踹下了沙发，被奚炎拎过来提着领子上了楼。
　　吃饱喝足的纠纠穿着那件过大的“睡裙”，乱糟糟的头发被梳得服服帖帖，洗去脸上的污垢之后倒也是个讨喜的孩子，乌溜溜的眼珠看起来机灵又俏皮。
　　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奚炎觉得洗澡真是太重要了。
　　纠纠他手里像只刚被捕的乌龟，四肢不停甩来甩去地耍赖：“我不困！”
　　“哦，不困你就回去躺着，反正不准出来。”奚炎不为所动，“忘了我说什么来着了？你就是缺个人管你。”
　　“那也不要你管！”纠纠气哼哼地说。
　　“没办法，你老是这么不听话，昭阳才不爱理你……”
　　这样的句式果然万能，纠纠泄气，被扔进了被窝，嘟着嘴不说话。
　　坐在楼下的叶昭阳远远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无聊地拨弄着垂在耳边的碎发，心想，我才不是因为他不听话才不爱理他的。

　　奚炎打发了小麻烦精，下楼来继续教叶昭阳用水果刀削苹果，叶昭阳的两只手都被他握着，能感觉到他指腹上厚厚的茧壳摩挲过自己的指背。
　　那是他常年使用弓箭留下的印记。
　　叶昭阳有些神思恍惚。
　　“小心！”
　　奚炎猛地一声叫喊把他四处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叶昭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奚炎已经将手掌撤开，现在刀柄是完完全全由自己掌控的。
　　奚炎拉过他的手，长出一口气：“刚才差点削到你自己的手指头，想什么呢？”
　　他刮了刮叶昭阳的鼻尖。
　　叶昭阳愣愣地看着他。
　　“……困了吗？”奚炎善解人意道，将他手中的苹果和刀都接了过来，放回果盘里。
　　叶昭阳又怔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你家里有剑吗？”
　　“呃，什么？”
　　“剑。”叶昭阳说，“用来杀人的剑。”

　　奚炎表情纠结地看了他半晌，道：“杂物间里好像有两把用来辟邪的宝剑来着，上一任业主留下的……不过应该不是用来杀人的，只是装饰品。你要剑干嘛用？”
　　叶昭阳只道：“给我看看吧。”
　　奚炎与他对视片刻，终究没说什么，跑去杂物间去给他找东西了。
　　这真是太诡异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抓住了之前许多次面对叶昭阳时心里涌出的莫名之感，最后化成了一种荒唐的猜想，轻飘飘落进他的大脑。
　　或许他不该过多猜测这个人的来历……
　　毕竟那些问题，他已经不再执着了。可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某种不容忽视的答案。
　　叶昭阳用熟练的动作拔剑出鞘，一一检视了他从杂物间翻出来的那两把落满灰尘的辟邪剑，撇撇嘴道：“破铜烂铁。”
　　奚炎拿起一把来看，这竟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是一把纯粹的装饰品，它是开过刃的利剑，光可鉴人，尽管已经被他丢进角落多时，再见天日依然露尽锋芒。
　　对于弓箭以外的冷兵器他没什么研究，但也看得出来这是把做工考究的剑。
　　奚炎犹豫地问道：“看起来挺锋利的啊？哪里破铜烂铁了。”
　　叶昭阳又看了一眼，手一抖，那剑便顺遂地被推入剑鞘。
　　“材料太差，做工也太差，看起来锋利，其实绣花枕头。”他挑剔地说，末了又道，“算了，凑合用吧。”
　　凑合……用来干嘛？
　　奚炎表情十分惊悚。

　　幽喃在外面游荡到深夜才回家，在家门口碰上了刚跳下车的奚炎。
　　两人都是一怔，奚炎很快反应过来，边锁车边笑着打了招呼，意味深长道：“恢复得很快，恭喜。”
　　“啊……”幽喃摸了摸脑袋，讪讪道，“你……来这里干嘛？”
　　“找你。”奚炎说。
　　幽喃看了看奚炎的表情，直觉他是有什么重要情报要私下传达，便开了门将他让进来，问：“有什么新情况吗？”
　　奚炎双手插在口袋里，斜靠在门边，沉默了片刻。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少许月光透过大门上方的悬窗漏进来，他的表情被隐没在黑暗里，不甚清晰。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一脸疑惑的幽喃，微笑道：“没有，只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幽喃歪了歪头。
　　“我活不了多久了。”奚炎说。